“我贸然前来, 没打扰你吧。”
“当然没有,左右我也闲着,正练琴打发时间。”萧惋让睿王坐, 问雪上来奉茶。
“刚刚弹琴的是你几年不见,退步了很多啊, 还不如你十岁时弹的。”
萧惋有些窘迫,她出宫后头一回弹琴, 就被故人听见,偏偏这人还是知道她之前水平的。
“我确实许久没练琴了,让三哥笑话了。”
“幸好今日是我听见, 不过听你弹琴, 便想起来小时候,为了给父皇贺寿, 你弹琴, 我吹箫, 当时我们”
“不知睿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睿王殿下的话被人打断,两人一齐向外看去, 温顾大步走了进来。
萧惋见了温顾, 有些诧异,他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今日温顾下朝之后并未去军营, 而是约了王陵谈事, 两人约在茶楼, 睿王刚到府上, 就有人禀告温顾了,所以温顾才很快回来。
“温将军。”睿王起身抱拳,笑着和温顾见了礼, “久闻温将军大名,今日入京,特来拜见。”
“睿王殿下过奖了。”温顾说话时,看了萧惋一眼。
萧惋领会了他的意思,笑了笑说“你们聊,我还有些事要办。”
回到房间,萧惋也无心弹琴了,让半香去盯着,看睿王殿下何时离开。
这次睿王殿下回京,萧惋没想到他还会特意送新婚贺礼过来,幼时两人虽有往来,但那也是她年纪很小的时候了,时间久到她都忘了是怎么和睿王熟悉起来的。
傍晚之前,睿王殿下才走。
温顾回房,见萧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出神,走过去伸手轻轻碰了碰萧惋的脸。
“你回来了,和睿王殿下说了什么”萧惋回神问。
“这么关心他”温顾放下手,看着萧惋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是你一回来就支走我,我才好奇的。”
温顾想起一进院子,就听见男子声音轻快,说什么“你弹琴,我吹箫”的话,当时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很不舒服,再者睿王登门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他便让萧惋先行离开了。
他并未回答萧惋的问题,而是说“从来没听过你弹琴。”
“我琴艺不精,所以不怎么喜欢弹。”萧惋想起睿王说自己的琴技退步不少,回答得很保守。
温顾却以为萧惋是不想在自己面前弹,神情一黯,“传膳吧。”
睿王送来神药后的第三日,宫里便有消息传出,太子的病情有所改善,皇上见太子吃了神药后,果然有所好转,当即便赏赐睿王一些金银财宝,不过国库有限,赏赐的东西不多,又派了十名舞姬去睿王住的驿站伺候。
十日后,太子的病恢复大半,已经能正常上朝了。
大臣们都松了口气,堆积如山的折子终于有人批阅了。
而在太子养病期间,睿王在京中驿站几乎闭门不出,但是温顾的暗卫探查到,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几次暗中会见睿王,不知说了什么。
太子的病完全康复之后,睿王主动和皇上提出离京,皇上准许。
在睿王离京之后,萧惋收到了一封信,是睿王写给她的,信中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关心了萧惋的日常生活,看着就像是兄长关心自己的妹妹。
萧惋没把这封信放在心上,随意搁在书案上,便让画扇抱着琴,去了花园亭中。
如今没人再逼着萧惋练琴,萧惋倒是自己主动勤学苦练,想把琴技捡起来,所以每日在温顾上朝后,萧惋便自己闷头练琴,又在温顾回家之前,把琴收好。
倒不是故意背着温顾,而是不想让温顾听了自己如今这般差的琴技,她自知,现在自己的琴技十分拿不出手,是万万不好意思在人前弹琴的。
可是她没想到,今日温顾还不到午时,便已回了家。
“夫人呢”温顾回房见萧惋不在,问了院中丫鬟。
“夫人在花园凉亭。”丫鬟如实回答。
温顾点头,往花园中走去。
花园池塘被萧惋修缮过之后,种了莲花,看着风景甚好,且花草树木也是后翻新过的,这还是温顾第一次见花园焕然一新的样子。
走上石子路,便听见了阵阵琴声。
温顾八岁从军,十岁上了战场,半生都在厮杀中度过,不懂风雅,平时也甚少听别人弹奏,不过今日听萧惋弹琴,倒是觉得很有趣味。
画扇和问雪看见温顾,想出声行礼,被温顾用手势制止了。
萧惋的注意力全在琴上,对温顾的到来浑然不觉,她面前摆了一本琴谱,有时停下手指,看看琴谱,有时流畅地弹一大段,弹完之后似乎对自己不满意,轻轻摇头又开始弹,温顾听出来两次弹的是一样的曲调,但是他听不出来前后两次差别在哪儿,他觉得都很好听。
一曲弹完,萧惋打算歇一会儿,转身想与画扇说话,却一下子对上了温顾的视线。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悦地看了看画扇和问雪,两人低头,“夫人,是将军不许我们出声的。”
“你怎么偷听呀”萧惋想起刚刚自己弹时有两处出了错,有些脸红。
“苍天可鉴,我是光明正大地听。”温顾信步上前,坐到凉亭石凳上,看了看画扇和问雪。
两个丫鬟很识趣地退下了。
“我弹得不好,你不许笑我。”萧惋觉得丢人,说话时板着脸。
“我听不出来哪里不好,只是花园景色动人,琴音袅袅,竟让人不小心陷了进去。”温顾实话实说,让萧惋又一阵脸红。
“你今日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萧惋岔开话题。
“今日皇上没上朝,我去了军营一趟,就回来了。”
“什么皇上没上朝”萧惋大惊。
靖国自建国至今二百多年,还没有哪一任皇帝无事不上朝的。
“后宫一个新封的美人,深得皇上宠爱,皇上已经连续半个月召幸,今日连早朝也不上,只知和那美人耳鬓厮磨,留文武百官在外空等两个时辰。”温顾站了半日,有些口渴,直接拿起小几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萧惋还处于震惊之中,没察觉到温顾用的是她的茶杯,“皇上怎么会这样”
之前皇上还壮志满满要出兵攻打北羌,这才过去多久,就成了沉迷女色的昏君了
“那名美人,是户部尚书献给皇上的。”温顾又说。
户部尚书进献美人,得了圣心,不过美人引得皇上不上朝,那便不是好事了。
丞相因此对户部尚书颇有不满,今日众臣散了之后,丞相去求见皇上,也不知道最后见没见到皇上的面。
“钱尚书此举,是在误国啊。”萧惋一手拍在琴弦上,发出几个凌乱的音调。
温顾手指轻点两下桌面,没说话。
若是皇上心中有国有百姓,就算是有臣子进献美人,又怎么会被美人迷惑说到底,还是皇上昏聩。
萧惋是皇室中人,皇上又是她的舅舅,她当然希望天下太平,希望皇上励精图治,但是温顾不同,他早在八岁那年,看见城门守卫射杀无辜灾民的时候,就没对这个朝廷抱多大希望。
“好在还有太子,皇上已经将大部分事务交给太子处理。”温顾说完起身,“我练练剑,你继续弹。”
温顾走后,萧惋合上琴谱,却是弹不进去了,她满心想着的,都是史书中记载的那些沉迷声色犬马的帝王,他们的国家是如何一步步走向衰落,想着想着,她竟在炎炎夏日出了一身冷汗。
温顾换了身衣裳,在花园另一头练剑,之前的琴声却再也没有传来。
萧惋虽然是一介女子,生长于深闺,但是骨子里也有一股不输男子的正气,这一点,倒是像极了周将军。
晚上,两人一起用晚膳,萧惋注意到温顾的肤色,好似没有那么黑了。
用完膳,温顾的脸明显变白了许多,显得那道疤甚是奇怪。
“你没吃药”萧惋靠近温顾轻声问。
算算时日,今日正好是大婚后一月。
温顾嗯了声,漱口之后便去书架上找了本书看。
萧惋怕被下人们看出端倪,嘱咐画扇,所有人都退出院外,没有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等她关上房门,转身便看见温顾拿着一封信在看。
是睿王给她的那封信。
“三哥入京之前得了个手炉,想起你体质畏寒,冬日里手脚容易凉,便给你留着,只是走时匆忙忘了带,等三哥回了封地,便差人给你送来。”温顾读完,面无表情地看了萧惋一眼。
“”萧惋没看懂温顾这是个什么眼神。
“你小时候身子瘦弱,时常生病,这次回京见你倒是比小时候强了不少,温将军常年行军,是个粗人,怕不是个会体贴人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她怎么不记得信上有这句话呢。
温顾把信放下,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和睿王,倒是亲近。”
两人明明不是亲兄妹,又是三哥,又是惋惋的。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都忘了,不过可能睿王记性好。”萧惋说着,拿出手帕让温顾擦脸。
温顾接过,却没有用,而是从床下拿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进水中,搅了两下,而后俯身用水把脸上的疤痕洗干净,再用萧惋的手帕擦脸。
“你和睿王,从小在宫里一起长大,倒是青梅竹马。”温顾的声音依然不辨喜怒,但是萧惋却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
“倒也算不上青梅竹马,他年长我八岁,他去封地的时候我才十岁呢。”萧惋语气认真。
“呵。”温顾转过身,已经显露出了本来面貌,萧惋的目光一下被吸引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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