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惋的肚子越来越大, 腿也开始浮肿,连鞋都穿不下了,只能穿温顾的鞋。
温顾每日早晚给萧惋按摩, 在八个月的时候就请了两个稳婆到府上。
“离孩子生下来还有好些日子呢,现在准备这些未免太早了。”萧惋拿着一件绣娘做的小衣裳看。
“还是早些准备, 就算用不上,也安心些。”温顾生怕萧惋出什么意外。
其实萧惋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从容, 当年静和长公主就是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的,所以对于生孩子一事,萧惋自己心里比谁都紧张, 但是她怕自己表现得太紧张, 连带着身边的人也跟着紧张。
“小孩子的衣裳真好看,你看这件红色的, 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穿。”
王夫人送了许多小孩子穿的衣裳过来, 加上府上绣娘手脚麻利, 一年四季的衣裳都齐全了。
“是好看。”温顾想象了一下孩子的样子,不自觉弯起了嘴角。
两人坐在一起看着各式各样的小孩儿一样,半个时辰过去都不觉无聊。
“明日让人将东厢房收拾出来, 让乳母带着孩子住。”温顾用手指拨弄一件小孩子玩具。
府上添丁, 可是大喜事,管家早就料到, 锁了好几年的厢房, 终于要有人住了, 早早就做了准备, 就等温顾什么时候发话。
府上上下都期盼着这个孩子,下人们私下还赌夫人肚子里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有一次, 清风见十几个人围在一处不知吵着什么,他上前一看,就见问雪带着大家下注。
“我赌夫人会生下一位小公子,押十两银子。”问雪声音笃定,胸有成竹。
“问雪姐姐,为什么一定是小公子”
“你们没看见夫人肚子尖尖的吗,我幼时在宫里当差,宫里的娘娘们怀孕时,只要是尖肚子,生的都是皇子,而且我每日都在夫人身边服侍,了解夫人口味,夫人最喜欢吃酸的,俗话不是说,酸儿辣女,所以夫人一定会生儿子”问雪招手让大家下注。
“我信问雪姐姐,我也押小公子”有两个小丫鬟跟着下注。
“那我也押”
几人讨论地专注,对清风的到来全然不知。
“府上禁止赌博,你们胆子不小。”清风突然出声,惊得众人慌作一团。
问雪慌乱地把地上大大小小的碎银和铜钱捡起来,可是银钱太多,一时捡不完,她又着急,捡起一些又掉了一些,后来干脆不捡了,站在清风面前梗着脖子说“我们可不是赌博,我们只是只是想用自己的积蓄给未来的小主子尽些心意。”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其他下人们看了问雪一眼,也跟着点头。
清风嗤笑一声,并不揭穿,“你们没活儿干”
下人们互相看了眼,“有的,我要去打扫屋子。”
“我去前院浇花。”
“我去后厨帮忙。”
接着,一群人各自去干活,只剩下问雪和清风相对而立,两人之间空地上散着许多钱。
问雪俯身将钱都收好,说“我也要回夫人身边伺候了。”
“等等。”清风说。
问雪心道不好,他不会一心要追究吧。
下一瞬,清风自腰间拿出一锭银子,“我押十两,女儿。”
问雪愣了愣,接着一脸喜色地接过银子,“要不要再考虑下,我刚刚说的你都听见了,一定是个儿子。”
清风不再理会问雪,直接转身走了。
“诶”问雪翻了个白眼,“我可是好意,不听算了,反正输的人不是我。”
八个半月的时候,萧惋肚子完全大了起来,走路都看不见脚,故而萧惋现在连房门都不愿意出。
但是大夫建议萧惋多动动,省得到了生产的时候不好生,温顾便身体力行,强制萧惋每日必须在外面走动。
“还有一个多月,等孩子出来就好了。”温顾拉着萧惋的手,两人在树荫小路慢悠悠走着。
这时,管家忽然一脸急色走来,“将军,宫里来人,请将军进宫一趟。”
萧惋和温顾对视一眼,虽然脸色无异,但是这个时候皇上派人来请,总觉得不是好事。
“我去去就回来。”温顾轻吻萧惋额头,接着便跟着人进宫了。
萧惋在家里等啊等,直到夜色渐深,温顾才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萧惋急忙问。
温顾拉着萧惋坐下,“北羌入侵我国边境,两城失守,皇上欲让我领兵出征。”
说话的时候,温顾神情凝重,萧惋临盆在即,若是这个时候离开,等打完仗回来,说不定孩子都会跑了,在萧惋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能不在萧惋身边。
“我进宫的时候,王将军也在,王将军会先率领二十万大军北上迎敌,我等你平安生下孩子再出征。”温顾紧握着萧惋的手说。
皇上原本属意让温顾领兵出战,他知道萧惋快生了,但是一个孩子,怎么能和靖国的安危相比,没想到温顾竟然会为了萧惋,说出让王将军先出征的话,且态度十分强硬。
萧惋虽然不想让温顾打仗,但是还能分得清轻重缓急,打仗是大事,那些生活在北部的百姓,多少户人家因为战事骨肉分离,她怎么能因为自己即将生产,而将温顾困在这一方府宅里,温顾是战场上的雄鹰,是百姓的守护神。
“我生孩子你又帮不上忙,留下来做什么若是让大家知道了,你是因为我要生孩子而弃百姓于不顾,那我岂不成了红颜祸水了,你还是去和皇上说,一同与王将军北上抗敌。”萧惋把手从温顾手中抽出来。
萧惋如此明事理,温顾却一点也不欢喜,他宁愿萧惋缠着他不让他去,也不想她忍着心中的难过推开他。
这个时候他上了战场,萧惋难免会想起她自己的父母,周将军便是当年上了战场一去不回,结果导致静和长公主听闻周将军死讯,心中悲恸继而难产身亡。
“惋惋,王将军领军多年,经验丰富,足以对抗北羌。”
“那又如何,你是靖国的将军,是将士们敬仰的主帅,若是有了妻儿的将士都在家陪妻儿,那靖国怎么办你快进宫去和皇上说,明日就出征,我给你收拾几件衣裳带着穿。”萧惋说完便想起身。
温顾心中动容,揽住萧惋的肩膀不让她走,低头吻上萧惋的唇,而后蹲下对着萧惋的肚子说“听话,别让你娘受苦。”
萧惋在两人双唇相贴的时候便落下泪来,刚刚那些大义凛然的话说的时候到没什么,此刻一哭便止不住眼泪,“温顾你一定要小心,不许受伤,连根头发都不许掉”
“嗯,我保证,我一定好好的。”温顾起身去查萧惋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
“你进宫吧,我命人给你收拾东西去。”萧惋深呼吸口气,不再看温顾,出去叫画扇。
温顾这次进宫和皇上转述了萧惋的话,皇上对自己这个外甥女还是满意的,“温将军放心,朕一定照顾好你夫人。”
原本因为元阳公主嫁与北羌新帝,所以北羌与靖国讲和,可是两国讲和不过半年多,北羌便言而无信,再次出兵,且一下就拿下了靖国两座城池,看来这次北羌不拿回原本自己的十座城池不会罢休。
温顾领兵走后,萧惋心中担忧,每夜都做噩梦。
梦见温顾战死沙场,她抱着一个孩子,看着清风捧着个盒子回来,说将军就躺在盒子里,她还纳闷,这么小的盒子温顾怎么躺得进去,等她把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捧灰。
还梦见温顾回来了,她欢欢喜喜地奔过去抱他,结果张开手臂一抱紧,温顾的两只胳膊却掉到地上,“惋惋,我怕没有手臂吓着你,所以就按了两个假的,被你碰掉了。”
诸如此类的噩梦,萧惋做了许多,每每梦中惊醒,吓得她一身冷汗,下意识往身边靠去,却发现身边没人,萧惋便会彻底清醒,反应过来,温顾上战场了啊。
嗯,温顾上战场了,和她父亲一样,在孩子快出世的时候,上了战场。
一想到这些事,萧惋便忍不住哭,第二日一早眼睛肿得不像话,画扇看着心疼,每次开口劝,萧惋就和没事人一样,“我没担心啊,只是没睡好而已,肚子太大了,等你们做了母亲就知道了。”
九月十七日,萧惋用完晚膳,画扇扶着她去花园散步,还没走出房门,便觉下身一热,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夫人,这”半香正带着小丫鬟收拾桌子,见状有些懵。
“好像是,羊水破了,快去叫稳婆过来。”萧惋本人十分镇静。
瞬间,画扇和半香一齐往外跑,两人在门口撞到一起,一人撞到肩膀,一人磕了头。
“别紧张,只是要生了。”萧惋自己躺床上去了。
稳婆很快过来,检查一番说“夫人,应该是快生了,等一会儿肚子开始疼,您别怕。”
萧惋深呼吸口气,点点头。
画扇自己做主去请了王夫人过来,觉得这府里还是得有个长辈坐镇。
王若筱一听萧惋快生了,哪里能坐得住,和母亲一起来了。
王家母女到的时候,萧惋已经开始阵痛了,开始还能忍着不出声,后来实在是疼得厉害,只能咬着被角呜咽。
“惋惋,别怕,府上什么都有,你只管安心生产。”王夫人进屋去看了看萧惋,给萧惋宽心。
平南王府的灯彻夜明亮,直到第二日天亮,终于传来一声婴儿啼哭。
萧惋虚弱得躺着,眼睛半睁,依稀听见有人说“恭喜夫人喜得千金”
接着,眼前一黑,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