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惋是深秋被诊出喜脉的, 那个时候,萧承欢刚刚过完三岁生辰。
一年前,爹爹就开始问她, 想要个小弟弟还是要个小妹妹,她想来想去, 还是想要个小弟弟。
“阿娘, 你肚子里的, 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萧承欢小手放在萧惋平坦的肚子上,认真地问。
“这得等他出生之后才能知道呢。”萧惋握住女儿的手,笑了笑。
温顾对萧惋这一胎很是小心,大概是因为萧惋生承欢的时候他没能陪在身边,心中有愧, 所以这一次,他恨不得寸步不离萧惋。
可是他是摄政王, 整日政务缠身, 陪在萧惋身边的时间还不及上一回。
一日深夜, 温顾乘着月色回府, 回房的时候, 怕惊扰了萧惋,连灯都没敢点。
等他轻手轻脚上了床, 睡梦中的萧惋习惯性地靠在他肩膀上,半梦半醒之间, 他觉得当这个摄政王, 连陪萧惋的时间都没有,忽然就萌生了辞官的想法。
可是就算他自己不想当这个摄政王,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让他辞官,靖国在温顾的治理下, 刚刚恢复些元气,除了温顾,谁能当这个摄政王
再说了,温顾摄政,直到皇上十六岁还政,这是皇上临终前下的圣旨,温顾辞官,便是抗旨,如今温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能做出带头抗旨的事来
这么一想,温顾头疼不已,睁开眼看了看萧惋的睡颜,明日他又要早早去上朝,他已经连着三日只能看见萧惋睡觉时的样子了。
清风这几年愈发能独当一面,明日给他封个将军,把军队的事全权交给清风和王将军,省得他每日要宫里军营两头跑。
第二日,萧惋自然醒,因着前一夜睡得好,所以精神很足。
已经过了三个月了,萧惋一点都没吐,这一胎倒是怀得不那么辛苦。
用过早膳,问雪来侍候的时候,脸色不同于往日,萧惋问她怎么了,问雪支支吾吾地说“清风大哥被将军调去军营了,以后恐怕好久才回来一次。”
“清风在兵部干得好好的,怎么忽然被调走了”萧惋不知道温顾的心思,只是觉得,问雪和清风才在一起没多久,就要分离,像是一对被拆散的鸳鸯。
问雪低着头不说话,萧惋转而说“让清风挑大梁也好,他也该自立门户了,要不然,怎么娶媳妇”
清风跟了温顾这么多年,当暗卫的时候连个名字都没有,如今身有职位,又有了两情相悦的人,再过两年娶妻生子,也是圆满。
问雪被萧惋说得脸红,端着盆转身出去了。
“瞧瞧,她还不好意思了。”萧惋指着问雪的背影,笑着对画扇说。
“一提起清风,她就脸皮薄。”画扇也笑起来。
萧惋显怀之后,温顾比起从前清闲了些,一个月给自己休沐一日,陪着萧惋出门逛逛,萧惋不喜欢出门,就在家里陪萧惋消磨时光。
闲来无事,萧惋又把许久不弹的琴搬出来,每日练上一个时辰,既能打发时间,又可以胎教。
看着萧惋练琴,温顾觉得,过两年也可以给萧承欢请个师傅,他的女儿,定要和惋惋一样优秀。
但是萧惋却对温顾的这个想法不甚赞同,“请不请师傅,还要看承欢自己喜不喜欢,若是她不喜欢,我们不要勉强她。”
她自己小时候就是被太后强迫学习琴棋书画,虽然自己并不是很喜欢,可是在太后的教养下,她已经形成了身为静和长公主的女儿,必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观念,硬是逼着自己学了十几年。
“惋惋说的有道理,等承欢再长大一些,我们问问她的想法。”温顾点点头。
就算承欢什么也不喜欢学,那也无妨,只要她一直开心快乐就够了。
可是在萧惋第二次弹琴的时候,萧承欢听见了琴声,便跑到萧惋的身边坐着看。
萧惋弹了多久的琴,萧承欢就看了多久,最后指着琴问“阿娘,这个我也能玩儿吗”
“你想学琴吗”萧惋见女儿对琴有几分兴趣。
萧承欢想了想,认真点点头。
“既然你喜欢,那明年就给你请个师傅教你吧。”萧惋还打算过两年再考虑给女儿请教习师傅的事,但没想到女儿这么主动,只希望将来她不要半途而废。
“阿娘,你弹了这么久累不累,爹爹说了,让我看着你,不许你累着。”萧承欢站在萧惋身边,还没有琴高,一本正经地说。
萧惋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蛋儿,笑着说“好,今日不弹了,阿娘这就去休息。”
孕期过半,萧惋的肚子看着愈发明显,但是冬天穿得多,也看不出来。
不过怀这一胎,萧惋胃口极好,在周流风变着法儿地投喂之下,整个人胖了一圈儿。
“我这衣裳都快穿不下了。”萧惋拿着衣裳愁眉苦脸。
温顾看了看有些圆润的萧惋,安慰道“那是因为你怀着身孕呢,肚子大了,以前的衣裳穿不下也正常。”
“可这是我怀承欢时穿的。”萧惋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皱了皱眉。
“你怀承欢时是夏天,冬天穿的多,自然穿不下。”温顾摸了摸萧惋的头发柔声说。
萧惋并未觉得宽慰,放下衣裳说“不行,我要控制一下自己的饭量。”
温顾听了,十分不赞同。
一个身子,两人的营养,温顾倒不是怕亏了孩子,只是这孩子在母亲肚子里,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孕期节食实在不妥。
看出了温顾的反对,萧惋提高了些音量,声音倔强又有些委屈,“大夫说了,要是吃太多了,孩子太大,生产的时候很可能难产的。”说完还红了眼眶。
一听到难产两个字,温顾瞳孔一缩,“那以后还是少吃一些。”
萧惋见状,忽而笑开,“你怕什么,放心吧,我又不是头胎了。”
见萧惋情绪起起伏伏,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温顾也不知该如何了,叹口气,捏住萧惋的下巴,重重在萧惋唇上亲了一口,“你就折腾我吧。”
萧惋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肚子大得很,比当初怀承欢的时候大了一圈儿,低头不见脚。
看着萧惋的肚子,温顾怀疑是双生胎,无论是民间大夫,还是宫里太医,请了好几位来给萧惋看,都说腹中就一个胎儿,之所以肚子这么大,可是是因为胎位和头胎不一样,不过一切正常,不用担心。
尽管每个大夫都这么说,但是温顾依然很担心,晚上睡觉的时候,但凡身侧有一点动静,他就会醒,怕萧惋有什么不舒服。
有时候萧惋渴了,温顾起床给萧惋倒水,萧惋睡不好,温顾就与萧惋聊天,拍背哄萧惋睡觉。
结果第二日萧惋神清气爽,温顾反倒是有了黑眼圈。
不过对此温顾一句抱怨也无,只是心疼,萧惋怀承欢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的一百多个日夜,萧惋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对于温顾的体贴入微,萧惋心中感动,觉得温顾白日里要为国家大事操心,晚上又睡不好,十分心疼,便提出分房睡,结果被温顾直接拒绝,“我不在你身边,晚上你渴了谁给你倒水”
这是把画扇和问雪当成了摆设
不过,既然温顾坚持,那不分房就不分房吧,就这样一直到了萧惋生产那一日。
时间到了初夏,萧承欢进宫去了,回来的时候拿了一块玉佩回来,很兴奋地去找萧惋说,是皇帝哥哥送给她的,结果刚走到萧惋跟前,高举玉佩还没说话,就见萧惋脸色一变。
“阿娘,你怎么了”萧承欢问着,见萧惋穿的衣裳腿部湿了一小块,水渍渐渐变大。
“阿娘没事,承欢先回房去,有什么话明日再和阿娘说。”萧惋笑着摸了摸承欢的头。
承欢很懂事地点点头,跟着半香乖乖回房,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见画扇扶着萧惋躺到床上,问雪匆匆忙忙地去了后院的方向。
午时萧惋破了羊水,温顾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和丞相商量北羌岁贡的事。
得知萧惋快生了,温顾只和丞相说了告辞,便直接回府,丞相摸了摸胡子,心道“又不是第一次当爹,还这么激动,像个毛头小子似的。”
早在萧惋生产前,温顾就承诺,这次萧惋生产,一定会陪在萧惋身边,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不能食言。
回到府上,稳婆已经准备好了,画扇和问雪有条不紊地领着丫鬟们进进出出,一切井然有序,反倒是他自己,骤然出现,显得有些多余。
“将军。”萧惋阵痛,脸上表情有些扭曲。
温顾听见萧惋唤自己,急忙上前握着萧惋的手,“惋惋,我在。”
“你,还是出去吧。”萧惋实在是不想让温顾看见自己生产时的样子。
温顾皱紧眉头,刚要拒绝,就听稳婆说“将军放心,夫人这次生产定会比上次快,还请将军在产房外等候。”
俯身吻了吻萧惋的额头,温顾说“我就在外面,哪儿也不去,有事叫我。”
萧惋点了点头,让温顾快点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里面传来了萧惋的呼痛声,萧惋每叫一下,温顾的心就跟着一紧。
他知道妇人生产艰难,可这是他第一次等妇人生产,紧张得汗都出来了,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又半个时辰过去,温顾抓住一个端着盆出来的丫鬟,“夫人怎么还没生出来”
“稳婆说快了,请将军放心。”丫鬟急着去端热水,绕过温顾匆匆而去。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一声啼哭,温顾一怔,随即走向门口。
一进门,先闻到一股血腥味,接着看到床上满头是汗的萧惋。
温顾心疼极了,不管丫鬟和稳婆阻拦直奔萧惋而去。
“惋惋,辛苦你了。”温顾将萧惋汗湿的发丝拨到而后,说话时声音都是颤抖的。
萧惋看见温顾眼眶红了,笑笑说“生孩子的是我,你怎么哭了。”
稳婆抱着孩子走过来说“恭喜将军,恭喜夫人,喜得千金。”
第二次生产确实比头胎要顺利得多,生完后,萧惋还有力气和温顾说话,还能撑起身子去看刚出生的女儿。
“好乖哦,和承欢一样,不怎么哭。”萧惋看着皱皱巴巴地小婴儿,笑着说。
温顾按着萧惋的肩膀,把人按回床上,“你好好歇着,我来照顾女儿。”
虽然已经有过承欢,不过温顾这是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婴儿,只觉得她太小太软了,怕自己伤着孩子,只抱了一下就交给了稳婆。
产房收拾干净,萧惋沉沉睡去,画扇和问雪替萧惋放下帘子,放轻手脚关上门。
“画扇姐姐,我发财了。”问雪一出门,嘴角就咧到耳根。
“可不是,大家都押了男孩儿,只有你押了女孩儿,你可是赚了全府上下的钱,可得请客啊。”画扇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