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听着修士们晨起时的细微响动,小声催促“宿主,那您现在是打算直接去找攻略目标吗”
“那可不行。”虞歌勒紧了腰腹上的绷带,“我上次离开时基本上就是死遁的,这次如果贸然回去就显得太突兀了,我得让她自己找到我。”
系统愣了下,“怎怎么找啊,你叛逃还不主动回去低个头,到时候要真被找到了会不会直接给人家虐死啊”
“除了古堡那一派,其实城里也有很多伪装成普通人类的血族,只要开始露面,被找到倒是很容易。”
她撑墙站起来,脸上的汗如同水洗过一样,大颗大颗地顺着下巴往下滴答。
“而且领主也不一定会虐我,我觉得她更有可能会采取其他以牙还牙式的报复方式。”
她对上444那双黑溜溜的豆豆眼,轻声叹了口气。
“像梅兰萨这种纯血血族,其实是完全不能以人类的思维或三观去揣测的。”她道,“一般人类如果碰上这种事,难受的地方可能在于我爱的人居然想杀我,所以会从感情上入手报复对方。但血族不同。”
虞歌从路边的垃圾堆里淘出一件看不出颜色的麻布外套,随手披在身上。
“最让领主无法释怀的那个黑化点,应该是围绕着培养出的人类不仅背叛她还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这件事。”
听到这的444还非常乐观,“宿主的意思是说,至少这回你会很安全了”
“不。”
虞歌无奈摊手。
“我的意思是她可能不会试图从感情上虐我,而会直接抄刀宰了我。”
系统
哦豁。
感情不是不报复,是更激进了。
位于老城区北部的圣西瓦尔教堂曾以其悠久的历史而在当地著称,然而这教堂的位置极为偏僻,看起来又旧又落魄,又很少对外开放,是以,在教堂内经常出入出入的往往只有居住在附近的几户老者与常年在此修行的神职人员。
没有任何一个外人知道,这处破旧的小教堂其实是大教廷下属异端审判组的主要据点之一。
某天夜里,小教堂迎来了一位贵客。
那是个狼狈不堪的年轻女人,生着一副非常典型的东方相貌,面色苍白,身形单薄,远远看上去,简直像个沉静、文弱而不善言辞的贫民少女。
但伊莱恩修女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她不仅是天父的献身者,同时也是异端审判组内少有的女性成员,更是亲身经历了八年前那场发生在血族古堡中的惨烈斗争。
她曾见过这个东方女人真正的模样。
她见过对方在探讨计划时的决绝神色、见过对方拔刀时快而狠的娴熟动作、见过对方取人性命时那平静而透亮的清澈眼神、也曾遥遥地望见过
这位贵客与一群血族对峙,随后便面朝东方,纵身跃入翻滚浪涛时的惨烈场景。
那段经历实在是刻骨铭心,以至于在八年之后,她还能一眼认出虞歌。
伊莱恩修女仓促起身,甚至没注意到烛台上漫出的滚烫蜡油滴到了自己的手指上。
“上帝保佑。”她将人迎进内院,结结实实地送给对方一个拥抱,“虞,你竟然真的还活着。”
她端上热汤与面包,将室内所有的烛台通通点亮,再回头去端详时,才发现虞歌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这位东方女人脸上的神情一片空白,显出一种难言的呆板与木讷,那绝非正常情况下的沉默寡言,而那白得像石膏雕塑一样的气色,也使她看着如同重伤未愈或身患绝症。
年长的修女凑近了一些,轻轻拉住了虞歌的手。
“虞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回来的”
她似乎没指望得到回答,只是像一位女性长辈一样,将对方冰凉僵硬的手指捂在手心内反复揉搓。
“你是来找我的,对吗”她慈爱道,“虞,告诉我你需要什么,好吗”
室内足足安静了好几分钟,只能听见烛火偶尔的噼啪响动与窗外的月桂树被海风拂过时所发出的枝叶摩擦声。
就在伊莱恩修女几乎要放弃时,她终于听见虞歌的声音静静地回荡在这间温暖而明亮的单间休息室内。
那声音喑哑而顿挫,既像是喉咙因呛水或吞碳而受了无可痊愈的创伤,又活像是已经十年八年都没张口说过话似的。
“修修女,我有罪。”虞歌道,“请允许我暂且在这里修习。”
一周之后,圣西瓦尔教堂内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位曾为他们多次传递情报、与他们并肩作战、最终献身于海洋的血仆在时隔八年后又重新回到教堂,当起了修女。
忏悔室内,炽天使加百列塑于朝阳与浪涛之间,并无人形,唯生六翼,以双翅触水、双翅横展、双翅交错。
在三对羽翼的正中央,一只被无数羽毛环绕的硕大瞳孔成为整座塑像中心点的重点部分,如一只圆睁的横瞳,正以意味不明的目光默默审判着整个人间。
那其实是一尊与人性毫无瓜葛、充满了威压与可怖意味的雕塑。
而身披白袍的虞歌只身跪在加百列翼边,双手交握而神色肃穆,像是这位大天使膝下最虔诚的忏悔者。
没人知道她在为什么而忏悔,也许是为身为人类却残杀过同族,也许是为身为血仆却背叛了自己的主人。
镂刻着圣经典故的彩色玻璃窗被室内的烛台一照,在她身上落下森然而斑驳的阴影,像是给那张素净而寡淡的面庞蒙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阴翳。
而在那道嵌着铁丝网的玻璃窗外,一双血色的眼睛正隐藏在黑暗之中,温柔而贪婪地凝望着她。
梅兰萨蒙蒂奥利菲斯在一天之前得到了有关虞歌的消息。
自八年前那一次泄密以后,古堡的存在对教廷来说再也不是个秘密,而她之所以选择带领本地的血族继续坚守那片古堡与庄园
不过是因为她在冥冥之中产生了一种近乎荒诞的错觉。
她认为虞歌不会死,她认为虞歌会回到这片故土,也许还会主动回到古堡内,回到她身边。
即便对方只是个普通人类,梅兰萨也愿意欣然承认,虞歌确实是她曾用过的、最顺手的一把刀。
这和经验、体能与技巧毫无关联,单纯是因为那份温驯、沉默、听话与无可比拟的忠诚。
血族内部确实不太强求亲缘与爱侣,但自有一套规矩森严的上下级关系,因此,忠贞才是这个体系内最值得重视的品质。
在近乎于永恒的漫长生命里,梅兰萨拥有无数忠心耿耿的血族下属,但只遇到过虞歌一个唯她是从的人类。
时至今日,那种令人心房震颤的温热爱意都令她记忆犹新。
即便后来这人类处心积虑,送给了她一份意想不到的厚礼。
梅兰萨习惯性地伸出手,隔着衣物,无声地按了按自己的胸膛。
那里依旧横亘着几道平滑而浅淡的刀口,伤口整齐交错,像一朵以平行线条勾勒而成的雪花。
纯血血族的基因里似乎就囊括了躯体无瑕这一项,因此很难留下伤疤。
而烙在她心口的这一处
还是她在这八年间,用银器反复重叠割裂,才能勉强印在自己的肉身上。
这是虞歌留给她的、唯一的纪念。
她活了太长时间,比任何血族都更加清楚,人类的生命究竟有多脆弱、多短暂,流血会死,受伤会死,跳海也会死。
那深不可测的、对于生命的敬畏与那时有时无且毫无由来的一点期盼相交错,几乎磨灭了她所有多余的情感。
她只想要虞歌活着。
梅兰萨推开忏悔室的门,室内所有的烛火在刹那间应声而灭。
身形高挑的血族掀去斗篷上的帽子,垂腰的长发在月光下宛如流动的黄金,而她的手指却因极度的期待与兴奋而剧烈的战栗了起来。
八年前惨遭背叛时那滔天的愤怒与与无底的恐惧似乎在顷刻间消失殆尽,自得知虞歌去向以来,她心里竟只能浮现出某些纯挚得近乎愚蠢的念头。
虞歌真的还活着。
虞歌真的回来了。
她马上就能见到虞歌了。
这念头令她欣喜雀跃到坐立难安,甚至想要像个愚昧的人类一样,诚心诚意地感谢上帝。
她快步走近了那道跪在地上的背影,觉得自己的脚下仿佛踏着庄园里的烈火、翻滚的海洋与虞歌的鲜血,使那短短的几米距离在恍惚之间成了这人世间最漫长最遥远的一段路,几乎凝成了令人屏息颤抖的八年光阴。
在梅兰萨停下脚步时,虞歌终于回过了头。
她单膝跪在地上,亦如多年以前,跪在古堡中的地下室里一样,就连那张脸也半分都未曾变过,依然素白而寡淡,低垂的眼睫下,唯有单侧眼尾处落着一颗浑圆的红痣,像是飞溅在白色绸缎上的一滴鲜血。
“女主人。”她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好久不见。”
梅兰萨陡然定在了原地。
伴着对方转身的动作,某种浓郁而甘烈的甜味顺着鼻腔涌入她的感官中,使她的喉头与舌尖里似乎都已经品尝到了那股渴慕已久的、掺着花香的酸腥气息。
那是隐藏在洁净白袍之下的
虞歌鲜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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