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60、虫族王后丢球跑10
    无需任何周旋或对峙,这场蓄谋已久的战火便已然一触即发。



    王宫护卫队的虫形机甲于千分之一秒内完成形态变换,由高位架起的两排轨道炮倾囊而出,炮弹在半空中脱去钢壳,裹挟着刺目的火光而至,甫一触及到军团机甲的外壁,便发出轰隆一片巨响。



    驾驶舱的弧形玻璃仓顶之上,一时间只能望见无数破碎的金属与飘浮的巨石。



    雷光军团自指挥舰起,依次竖起坑坑洼洼的侧翼,继而全速前进,在毫厘之间将炮口对准敌方的舱体。



    铺天盖地的酸性液体瞬间扑面而至,王宫的巨型机甲在遭受腐蚀时冒出滚滚白烟,机甲双侧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摩擦声,紧接着,那虫形机甲竟一反常理地迎头而上,烙刻着红心标志的大型机身顷刻间就重重地撞上了指挥舰的双翼



    相撞的那一刻,指挥舱内的地面都在对方碾压般的重击而剧烈摇撼,四面指挥台同时迸发出大面积的火花。



    虞岚一把扯下精神栓的外接插口,啪地一声解开腰间的安全扣,伸手扶住跌倒在地的妹妹。



    “这王八蛋疯了吧,她也不要命了”



    小王后撑着台面喘了好几声,才勉强能发出声音。



    “裴济云清醒得很,雷光军团曾为王室卖过命,在帝国内战功赫赫,若是仅仅因为我和公主就将你们全数剿杀,难保部分民众会提出异议。”



    她望着窗外急速下坠的虫形机甲,淡金色的眼中似乎映着一层水光,又在转瞬间消失无踪。



    “唯一能够万全的说辞,就是军团在逃离过程中主动袭击了女王。”



    裴济云所驾驶的机甲被包裹在熊熊火光中坠落,在即将爆炸时,机甲自动将驾驶舱弹出,随即便跌到一颗荒星上,映出连天接地的大片金红。



    “姐姐。”



    虞歌微微侧过脸,对着长姊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神情,她其实是在微笑的,但那笑容里却混杂着无法掩饰的歉疚与悔恨,令虞岚的心霎时间紧缩成小而坚硬的一团。



    仿佛那些滚烫的腐蚀性液体并未喷发在敌方机甲的机身上,反而悉数溅落进她的胸腔当中。



    她看着妹妹近乎于痛苦的笑容,但余光却不可抑止地停留在副官们困惑无措的表情上。



    若是让她一个人去为虞歌送死,她当然心甘情愿,但这机甲上不止有她一个人,军团内也不止有这一架机甲。



    她是要救虞歌,但如果为了她一个人的意图而以整个军团的性命去做交换,那这行径又和当年的裴济云有什么分别



    “好,给你八分钟。如果到时候你没能回来。”



    她上前一步,将虞歌勒紧怀里,那力道大她得整个上身都在发颤,似乎要隔着这层成年后的皮相,隔着那错失已久的血脉亲情,来抱一抱那个在二十年前懵懂离家的小姑娘。



    虞歌当年离开密林星系之前,她曾为这幼稚的决定而大力斥责妹妹,甚至在对方出发当日都没去相送。



    那是她这二十年间最大的遗憾。



    这拥抱足足持续了大半分钟,虞岚在松手后匆匆转过身,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妹妹的眼神。



    “过来,开我的护卫舰。”她沉声吩咐副官,“送王后下去。”



    女王的驾驶舱落在了一颗荒星上。



    荒星的大半地表被莽莽雪原所覆盖,没有任何多余的生命迹象,呈现出一种荒寒至极的景色,罡风猎猎,而雪光如昼。



    裴济云的双腿被压制在坠落的碳钢横梁之下,弯折的尖锐金属生生刺入了她的皮肉,因剧痛而冒出的冷汗还未来得及淌下,便在她的额角上凝成了细碎的冰碴。



    她几乎觉不出疼痛,反而有种剜肉刺骨的冰冷由她被那条戳了个对穿的小腿一路向上,过电般地传导至她的每一根神经末梢,令她体会到一种直入肺腑的麻木感。



    但这一切都还算值得。



    叛变的雷光军团一直是她的心腹大患,一方面自然是从大局出发,担忧叛军会联合其他势力发起战争;另一方面



    有虞岚这样一位姐姐在,她的小夜莺这辈子也不可能安安分分地被关在笼子里。



    大抵是源自于无忧而骄纵的成长经历,小王后的骨子里有种非常执拗的特质,一旦她发自内心地做出某个决定,那么哪怕最后头破血流也非得亲自去试一试,绝不会因外界的质疑而轻易动摇或改变。



    当年她利用这一点,让虞歌主动离开了密林星系,和她来到了首都星;现如今,虞歌自己想走



    除非让她的小王后彻底死了这条心,否则三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逃离大戏,迟早会在王宫内重演。



    如何能让一个人彻底死心呢



    当然得先让虞歌成功飞出笼子,让她亲眼看着血亲再次因自己而死,在把这只小夜莺亲手抓回去,永远关起来。



    或许



    即便日后她不关上笼子,这只鸟儿也不敢再自己飞走了。



    碎琼乱玉似的雪片刮入裴济云的眼睛里,融成炙热的泪水,在她的视野前笼上了一层温柔而模糊的光晕。



    许是由速失温,许是由于大量失血,在那一瞬间,她竟然恍惚地望见了一个浮光掠影般的身影,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艰难地向她踱步前行。



    仿佛是年少时的小王后,穿过漫长岁月与无数隔阂,在自家春日的花园里,自半空摇摇晃晃地撞入她怀中。



    某种隐秘而不宣于众的温热触感无由地涌入她的脏腑,几乎令她裹垢的感官为之战栗,令她浑噩的魂灵随之复苏。



    即便是在成年生子以后,虞歌的身形也非常瘦弱,仿佛骨架永远都在抽条,每一寸骨肉之间都拆得分明,使得脆弱与坚韧的意味在同一具躯体内相互交织。



    而那副秾丽端艳的皮相也始终洁净无垢,好像任何苦痛或折磨都无法在那张脸上留下痕迹,依然那么矜贵,好看得不沾一点烟火气,也不带半分情绪。



    她的小夜莺,可真是一点没变。



    裴济云伸出沾满血渍与油污的手,试图去摸一摸虞歌那对毛茸茸的柔软触角,却见自风雪中走来的小王后稍稍退后了半步,与她拉开了一个非常适中的社交距离。



    她仰视着对方沉沉下垂的雪白眼睫,极力张开了手。



    “宝宝你好好地留下来,我就谁都不杀,好不好”



    女王的喉管里全是血沫,又夹杂着克制不住的气喘,声音沙哑得像从水底传出来,几乎是让人听不真切。



    那其实是种明显已经油尽灯枯的、很容易令观者感到不适的声音。



    但虞歌却跪在雪地里,轻声笑了。



    她将冻得青紫的手指拢出弧度,罩在女王的喉管上方,虚虚地悬停在半空中。



    这动作里的威胁意味相当浓,但由她做出来,却不见任何杀意,反而像是以最轻柔的力度,随意地拂去了爱人肩头的积雪。



    “不好。”她道,“裴承不该留下来让你折磨,我也不该。”



    她笑得非常标志,当真如多年前在王宫里所学到的一样,既不忘形,也不失态,叫人看不出所思所想,仿佛也不为任何人的喜怒哀乐而动。



    那是一位王后的完美笑容。



    裴济云眯起眼,费力地咳了两声。



    她面上那点温和纵容的神色像面具一样完全卸了下去,在异星呼啸的寒风里,在仅有她与爱侣二人的环境之中,她终于卸下了那层外在的亲和,而露出一点真实而残酷的内里。



    即便那种刮过骨髓的剧痛已然令她眼前发黑,即便她连话都说不大连贯,但那种沉定而冷静的目光却分毫不差,牢牢地黏在虞歌的脸上。



    “宝宝,不咳,不要任性。”



    她握住虞歌的手,似乎要从对方沉稳跳动的脉搏里,汲取一点点赖以生存的温度。



    “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讲和吗你放心,只要你保证不再离开,我一定不会伤害你姐姐。”



    “陛下,裴济云,济云姐姐。”



    年轻的王后俯下腰身,鬓边的白发垂落在雪地里,几乎要与积雪融为一体。



    “你说的话,我早就一个字都不信了。”



    她贴在女王耳边,嗓音仍旧和小时候一样温婉青稚,又有点说不出的娇气劲儿,几乎像是凝着晨露的花蜜,令人完全联想不到她所说出口的内容。



    “陛下,您的翅膀是怎么没的,阿日善王后是怎么死的,上一任女王和她的亲信又是怎么失踪的这些事,民众不知道,王室不知道,您该不会,也已经忘了吧”



    仿佛心底最隐蔽最不可告人的角落骤然见了强光,裴济云的瞳孔陡然凝缩成了暗色的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又回到了幼年时期,变成了生母子宫里的血肉,变成了无能为力的婴孩,变成了在隐忍中一言不发的王储,变成了这天地间最微不足道且最懦弱不安的存在。



    她近乎茫然地张了张口,还未发出声音,就见虞歌面上的笑意更盛了。



    “可我却不敢忘。”她的小王后长叹了一口气,“您今天放裴承走,放我走,我就让您把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体体面面地带进棺材里。不然,就算我死了,也会有人把王宫里的那些腌臜事昭告天下。陛下,您冒不起这份风险。”



    虞歌说得没错。



    裴济云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了下来,那种全然失控的无力感几乎令她难以呼吸,仿佛有千万条毒蛇正呲着獠牙缠绕在她的肺叶上,正死死地裹住她最致命的弱点与痛处。



    一位统治者,永远都要将自己的统治摆在全无风险的地方。



    她不能去冒险。



    她攥紧了虞歌的手,极力维持着沉定而稳宁的神态,但那么多滚烫的眼泪却汩汩地从她的眼眶里淌了出来,又被冷风凝成了霜。



    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哭,更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而哭。



    “别这样宝宝,你咳,你过去也那么爱我,你还记得吗,在你还小的时候。”



    虞歌微微一怔,盯着女王因干裂而崩出鲜血的手指缝隙,面上的笑容渐渐地褪了个干净。



    在她正式嫁入王宫的那一年,全帝国的媒体都争相报道着她与女王的初遇。



    那些文字浪漫、真切且极具感染力,将女王与她的邂逅描述成一场因意外而产生的一见钟情,这话说得多了,连她自己几乎都要信以为真。



    然而她根本都记不清了。



    她甚至不太确定那一天的天气是否真如报道中所说的那样美好,毕竟,那只是她年幼时再平凡不过的一天,或晴或雨,或有风或无云,对她而言实在不算很重要。



    她只能想起自己家那个永远开着花、流淌着喷泉水的小花园,想起在她背后鼓励她展开翅膀的长姊,想起那个坚实而带着香水味的、来自陌生人的温暖怀抱。



    那一天是那么遥远,那么虚假,几乎像是她臆想中的一场幻觉。



    “不。”



    她在咆哮的风雪中听见自己清晰的回答。



    “我那时根本不爱你,后来也只是对你有些好感,而在嫁给你之后,我就一天比一天恨你,尤其是在怀上裴承的时候,裴济云,那时候,我简直恨你恨到了极致,我每天夜里躺在你身旁,都想把你身上的所有腺体生生剜下来,每次你离开王宫,我都在为自己祷告,希望你能死在外面,再也别回来。”



    她年少时那份单薄的喜欢与孺慕,还未来得及酝酿成更深沉更炽烈的爱意,便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逐渐变了质,成为了某种面目全非的、连她自己都难以面对的感情。



    幸好,她再也不必回头了。



    虞歌踉跄着站了起来,在雪地中蹭了下沾到鞋底的潮湿血渍。



    “宝宝,别走。”



    女王的哀求由她身后响起来,那么慌乱,那么卑微,与她这么多年在王宫里的呼声微妙地重合了起来。



    “帝国不能没有王后,我也不能。”



    我也不能没有你。



    在裴济云腹腔中绷紧了数十年的那根弦终于摇摇欲动,她甚至像个残疾的幼童,用沾满血的双手捧起地上的雪,扬向虞歌的方向,希望能以此挽留住对方的脚步。



    虞歌停在了原地。



    她年轻的小夜莺并未回头,只是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齐刷刷地割断了那头垂至膝间的长发。



    她那头长发蓄了许多年,甫一割断,发尾便滑稽地翘起几绺,其实是非常可爱,又有点好笑的。



    但女王却没心思打量这点细节。



    “是,你说得对,帝国不能没有王后。”



    小王后低头看了眼表,把那一把长发随意地扔进雪地里,在凛冽的朔风中挺直了脊背。



    “陛下,我给您一个交代。”她平静道,“就和民众说我已经死了,您另娶吧。”



    那对愈行愈远的脉翅泛着淡金色的透明色泽,像是卧在雪中的一块琥珀,将裴济云的心脏严丝合缝地裹进了黏稠而凝滞的液体之中,让她在剥疮扒骨般的剧痛中发出难以自控的抽噎。



    这是虞歌在婚后首次对她吐露心声,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却是为了离开她。



    她曾在多年前那个春日的花园内,第一次见到虞歌的翅膀,遇见了自己的小王后。



    现在,她又在这颗遍布风雪的荒星中,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小夜莺,从她的手心内飞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1501:56:062021021623:0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昼海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昼海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做只有态度的崽、紫水鱼、我的七五折、。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岫嶙峋50瓶;源太子的姜杉10瓶;听风想见雨8瓶;作者多点肉丶、希林5瓶;云无幽、闲云野鹤、一条懒狗子、桑桑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