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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郁驰越的情绪久久没有平静。



    他坐在餐桌边, 看着月初霖站在服务员提前送来的电磁炉旁边,为他煮一碗寿面。



    他这辈子的第二碗寿面。



    第一碗是十多年前,祖母还在世的时候给他煮的。



    后来祖母走了, 他也跟着母亲去了国外, 再没有人替他庆过生。



    她是第二个。



    一碗阳春面, 水开后直接下锅, 撒一把盐、几点葱花,不过几分钟便煮好了。



    “好了, 已经吃过晚饭了,这面就算走个形式,趁热吃吧,吃不完,剩着也行。”



    月初霖端着盛好的面送到郁驰越面前,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双手支着下巴, 微笑着注视他。



    郁驰越看她一眼,默默取过一只小汤碗,捞了一筷面和几勺汤进去,推到她面前。



    “一起吃。”



    他低着头,嗓音哑得不像话, 不待她回答, 已经先动起筷子。



    明明已经吃过晚餐,他却依旧吃得飞快,好像生怕面凉了似的。



    从头到尾,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碗里的面被吃完。



    月初霖用餐刀将慕斯蛋糕分切成两块,其中一半给他。



    “你是在国外长大的, 中式的长寿面,西式的蛋糕,都得要。”



    蓝莓味的慕斯蛋糕,最底下是一层拌了黄油的消化饼干碎,上面浅紫色慕斯里还点缀着几颗小小的新鲜蓝莓。



    郁驰越一向不爱吃甜腻的食物,但他没有拒绝,用小勺子挖着,将这一小块仓促准备的蛋糕一点不剩地吃完。



    甜中带酸,柔软细腻。



    “好吃吗”



    “好吃。”



    郁驰越放下小勺,将餐盘推开,哑着声问“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月初霖轻笑一声,一双妩媚却温柔的眼睛睨着他“难道我先前对你不好吗”



    其实,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向来愿意在男女关系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让双方相处得更愉快些。



    约会时,她会精心打扮,上床前,她会营造气氛。



    只不过,这男人时常不领情罢了。



    况且,今天是他的生日。



    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恻隐之心,莫名想起自己。



    每一年,她也是在这样的孤独里度过这个日子的。



    她的母亲从来都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很少想起女儿的生日,即使想起,也只会是自怜自艾,将这一日想作女儿拖累母亲的日子。



    有许多年,她都不敢直视“生日”这两个字。直到母亲去世,她进入大学,才逐渐学会放下过去的执念,变得坦然起来。



    原以为得不到他的肯定,谁知,他看她一眼,轻声道“对不起。”



    月初霖盛着碎光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惊讶。



    “你在为什么道歉”



    郁驰越没说话,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脑袋埋在他已经干透,变得干燥温暖的长发间,深深吸气。



    好像还有风雪清冽的味道。



    “对不起。”



    他又闷声重复一遍。



    “我有时克制不住自己,会对你发脾气,对不起。只要你别走就好。”



    他双臂缠在他背后,在她的针织长裙上来回摩挲。



    月初霖仰着头,忍不住无奈地轻叹一声。



    这个男人,抱着她的时候,总像个不太成熟的孩子。



    看在今天是他生日的份上,她耐着性子伸出双臂回抱住他,低声道“我们现在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走”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



    月初霖挣了挣,没能从他怀里挣脱开来,便放弃了。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紧紧抱在一起的姿势,好半晌没有分开。



    餐厅里,服务员特意为他们二人播放的音乐变成了有些耳熟的旋律。



    曲调神秘而诡异,带着暧昧的节奏,引人沉迷,是出埃及记,和四年前游艇上那个夜晚,一模一样的音乐。



    两人俱有一丝恍惚,好像回到了刚刚相识的那个奇异的时刻。



    月初霖的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情绪,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将脸埋在她长发间的郁驰越忽然动了下,拂开堆叠在她颈间的发丝。



    针织长裙的领子被往下拉了些,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温热的唇瓣贴上去,顺着耳根处一寸寸移动,顿时带起一阵战栗。



    月初霖闭了闭眼,将脑袋偏开更多,身子也软在他怀里。



    可是下一刻,若有似无的亲吻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排坚硬的牙齿用力地刺向锁骨边的一寸肌肤。



    痛感立刻传来,她忍不住惊呼一声,贴在他后背的十指瞬间收紧,隔着衣物往里抠。



    他的后背也觉得痛。



    可谁也没有放开。



    他用力嗫咬、吮吸,在洁白的肌肤间留下一片嫣红的印记,像落在冰雪里的玫瑰花瓣。



    “你做什么”



    音乐结束,他缓缓退开,拇指流连似的抚过那片嫣红。



    “吻你。”



    说着,他又压着她亲吻一阵。



    她浑身发软,忍不住步步后退。



    月初霖不知何时已经靠在落地窗边的墙上,一侧头就能看见窗外的景象。



    风雪暂时小了些,虽还飘着,却不再纷纷扬扬,地上的积雪比方才又厚了些。



    “该回去了。”



    她伸手推了把郁驰越,这回总算将他推开。



    两人手挽着手一起走出餐厅。



    大门边,面对风雪,郁驰越再次拒绝了观光车。



    “还想吹冷风”



    月初霖有些犹豫,还没出去,已经下意识拉紧衣襟。



    郁驰越却又像刚才一样,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披到她身上,然后向前走两步,双手撑着膝盖,在她面前弯下腰。



    “我背你回去,这样就不冷了。”



    月初霖愣了下,抬头看着飘了雪花的天空,伸出双臂趴到他背上。



    两件大衣将两个人盖住,果然挡住了严寒。



    二十四岁的男人,身强力壮,轻而易举将她背起,双手伸进大衣底下,托住她的膝窝,稳稳当当踩进雪地里。



    积雪已有半寸厚,黑色皮鞋踩进去,留下一连串脚印,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在静谧的冬夜格外明晰。



    月初霖趴在他耳边,圈着他的脖子,静静听着周围的一切声响。



    天空中只有一轮黯淡的弦月,预示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午夜即将来临,这一日即将过去。



    她忍不住凑在他的耳边,低声吟唱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和她说话时的清亮嗓音不同,吟唱时,她的声线里有种独特的醇厚与沙哑,将一首生日歌唱出几分婉转,令人不禁着迷。



    郁驰越的脚步逐渐停下,背着她停在雪地里,仿佛要听清楚每一个音符。



    歌声极低,很快消散在冷气里。



    他沉默片刻,哑声道“可以唱一遍法语的吗”



    他一直记得她说法语时迷人的样子。



    法语版的生日歌,是她给他的独一无二。



    “joyeux anniversairejoyeux anniversairejoyeux anniversairejoyeux anniversaire”



    “joyeux anniversaire,onsieur yu”



    生日快乐,郁先生。



    郁驰越无声地笑了,在雪地里迈开脚步继续前行。



    “rci beauu”



    谢谢。



    这是他知晓的不多的法语词汇之一。



    “发音不错。”月初霖不吝夸赞,接着又捶了下他的肩,用命令的口吻道,“郁驰越,接下来一个月不许对我生气。”



    他的生日,却是她提了要求。



    “好。”



    雪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夜,到第二天凌晨才停。



    酒店清晨就派人在山道上扫雪,终于在九点多的时候清理出环山步道。



    半山腰处设了温泉池和桑拿房,月初霖跟着几位富太太一同过去,一下午都留在那儿。



    郁驰越则和其他高管们留在娱乐中心,喝酒、打牌,谈天说地的同时,穿插两句公务。



    打牌的间歇,郁驰越喊了别人换他,自己拎了一只酒杯,站到露台边,对着半山的方向出神。



    “郁总。”



    李坤从旁边走进来,自觉站在他身边,手里的酒杯和他碰了碰。



    “那位月小姐,真是不同寻常,竟然能讨郁总的欢心。若让老爷子知道,只怕也会多看一眼。”



    郁驰越冷冷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李坤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意思,郁总别急,我到底算你母亲的旧识,当然是向着您这一边的。我只是提醒您一下罢了,偶尔放纵一下,无关紧要。但大事上,望郁总千万不要感情用事。”



    郁驰越喝一口酒,冷笑道“李总这话,倒是和老爷子如出一辙。所以,你上次就擅自替我做主张,将翻译换了”



    李坤一噎,讪讪地笑“那一次,也是想帮一帮郁总,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和工作有关的人,私下还是不宜交往过甚。”



    “原来李总还有这种觉悟。”郁驰越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坤,“我还以为李总是最喜欢公私不分的人。”



    李坤被他的眼神看得后背直冒冷汗,尴尬地笑着,再不敢多话。



    郁驰越冷淡地冲他点了点头,转身进屋,没再回到牌桌边,只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他平日本就不爱这些玩乐的东西,这回出来,也是因为跟着的人到底都还算暂时站在他这一边的,才耐着性子和他们应酬一分。



    他平日的脾气算不上好,可在人情应酬上,也并非全然抗拒。



    他只是比别人更明白,所谓的人际关系,通常都只和利益挂钩。



    顶上的这个圈子,应酬和交际换不来真朋友,唯有利益能驱使人心。



    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些人看似和他站在一边,实际上各有各的心思。



    集团走到这一步,利益牵扯越来越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越发复杂。



    他们暂时支持他,一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总得对他这个正牌继承人表示一二,二则是不希望再把邱家人拉进来分一杯羹。



    蛋糕再大,也没人想把已经吃到嘴的再吐出来。



    而他父亲郁启鸿这些年在做的,就是努力把邱家人也拉上森和这一艘大船上来,好给外头那对母子正名。



    这两年,眼看这条路走不通了,郁启鸿依然没有放弃在背后做些小动作。不为别的,就为了向他这个长子施压,让他不得不为了稳住整个集团,和秦家人联姻。



    而对于李坤这样暂时支持他的人,自然也希望他能和秦家人联姻,以达到让他们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的目的。



    这一潭深水底下,盘根错节的关系,容不得他速战速决,唯有从长远谋算。



    没有人会永远站在他身后,他没有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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