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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意外
    9班赢了比赛, 晚自习班里都很躁动。



    就路野海远不为所动。



    路野是因为要学习,还得做海远的卷子,一个人承担两个人的辛劳。



    海远是因为赢了比赛不挺正常, 没什么好激动的。



    路野下午录了六班张得志他们的比赛给他,海远这会儿发给了他师父,让师父指点指点。



    师父“帅哥你谁”



    海远乖巧“师父。”



    师父“哎呦, 这都千八百儿年的过去了,你还记得我呢”



    “我还看您比赛呢,师父好厉害。”海远毫无灵魂对师父进行吹捧。



    师父逗了他一会儿,答应帮他看几分钟。



    师父嘛, 肯定不用多看就能看出问题。



    海远把他们十一前训练的视频也发了过去。



    第二节晚自习快下的时候师父回消息“那个穿回力的大帅哥,打下野球出来的吧是个好苗子啊, 但是路子定死了,可惜了,不然专业上比你靠谱。”



    海远顾不上欣赏师父信手拈来的拉踩。



    抓住了重点。



    打野球。



    海远看了好一会儿路野,路野沉迷于学习,日常这种六亲不认的状态海远是没办法影响到他的。



    但路野最近不是图谋不轨么。



    某个熊孩子蜻蜓点水一样的轻触,像羽毛柔柔挑了挑。



    挑开尘封的开关,大冬天的,路野感觉自己在萌动。



    秋雨又淅淅沥沥落了下来,寒意悄悄攀爬,唯独教室里满满载着一堆人, 有热闹的暖意。



    路野感觉到海远朝自己看了几眼。



    海远寻常是不会这么欲言又止的。



    海远还有点犹豫, 要不要问, 其实想来,路野应该就是跟大白一块玩的。



    骨节清晰的手朝他这偏过来,海远怔了怔, 路野抓走了他桌面上的大本子,就他那个牛皮色作文本,他们平时用来传纸条的。



    路野打开本子,才发现他跟海远在这本子上对话已经这么多了啊。



    他今天浮气躁,除了萌动之外还有其他的。



    路野担心是那种不好的第六感,刚才给路德正发了消息,路德正没事。



    路野在本子上写“卷子我写,但你每天学一点,直到脱敏。是不是答应过我了”



    海远哦了声。



    上回遇到寇大侠,寇大侠听说了海远对学习有阴影的事,于是十分温柔对海远说“什么时候脱敏给你一年,够不够”



    海远“”



    寇大侠应该看看自己这反派经典的恐怖表情搭配这温柔的语气。



    这就是变态行为,真要有阴影,这一句话就能给勾重三成。



    那时候他答应路野说每天学一点点。



    但是路野的一点点,恐怕是亿点点。



    逮着空就揪他学习,丧尽天良。



    海远在本子上写“我师父说你平时打野球”



    这话看似轻描淡写,但是路野瞬间抓到了海远刚才欲言又止的根源。



    大概是怕勾起自己不太好的回忆吧,海远其实很敏感。



    路野给他回“跟大白打过,初中那会儿打的比较多。”



    海远回“果然你有颗追风少年的心。”



    海远想了想,那会儿他都在球场打球呢,木板,死贵的球鞋,国家队老师。



    要是那会儿遇到路野,会不会也是这样,开头互相看不顺眼,但那种不顺眼中藏着心照不宣的互相欣赏。



    针对着,然后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如果早一点认识路野,说不定,他就不会被关在泰明书院那么久。



    那里头真是暗无天日,不分昼夜。



    出来的时候他经常会反复确认自己呼吸到的空气。



    担心呼吸都带着枷锁。



    海远晃了下神,准备抽书学习今日份亿点点。



    但是他不知道是不是心神不宁,抽书的时候带到了桌边的水杯,咣摔上了。



    满室无声被这一声打破。



    同学们都吓尿了,朝海远这看。



    海远也吓一跳,前头那位好丽友派同学帮他把水杯捡起。



    教室里骚动了会儿又静了下去,路野已经拖了,海远去卫生间洗好杯子回来。



    海远拿起水杯,蓝色的运动水杯,塑料材质的,可能刚好有点寸,瓶口磕出来点痕。



    海远不是太爽,杯子是海珍送的,下午他打球就用这个喝的水。



    破了就有点烦。



    路野本来就有点心浮气躁,瞬间担心起来。



    他现在这种状态没出现过几次,次次出事。



    路野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和田玉八卦牌,想起个卦。



    这时下课铃响了,路野电话震了震。



    路野接起电话,那头是柳云的声音“小野,到二院来。”



    柳云的声音在抖。



    路野豁然站起来“我爸”



    柳云说“不是,带上海远,路上小心点,打个车。”



    路野这动静海远想不注意都难。



    路野挂了电话,海远注意到他舔了下唇。



    路野唇爱起皮,有舔唇的小习惯。



    但据海远观察,路野在有意识训练自己舔唇的频率,海远也只有在路野跟张得志装城东野哥,以及



    以及海远麻了那次见到过。



    “怎么了”海远看路野。



    路野说“跟我走。”



    路野下楼时给郑老师打电话请假,让郑老师给保安室拨个电话放他出去。



    走近路穿过小树林时惊到了小情侣,海远都听不见小情侣念叨了些什么。



    他现在很乱。



    他都没敢问路野是出什么意外了,是谁出什么事了。



    雨丝打在脸上,海远终于横下心问“谁”



    路野说“没事,你姐可能有点受惊,在医院了,这会儿应该不会有大事。”



    海远心里猛向下沉了沉。



    这会儿了,快八个月了,要出事。



    那就是大事。



    他不说话,他不能添路野的担心。



    但他觉得很迷糊,感觉自己像在一个让他不得动弹的梦中。



    路野推开保安室,保安刚挂了郑老师电话,说“门给你们开了,小心点啊。”



    路野看着他“哥,摩托车借一下。”



    保安上班都开摩托,说“哎呦这大晚上的出点什么事儿”



    “哥,”路野指了指监控,对着监控说,“保证出事儿跟哥没关系。”



    保安年轻时候也混过街头,讲义气,看孩子急,就把摩托给了他。



    路野帮海远罩上头盔,说“刚跟大白学会的,敢坐吗”



    海远点头“敢。”



    二院离这儿不远,就是二院旁边修建,车得绕远开,慢。



    路野知道海远这会儿急,他也急。



    海远已经知道,情况一定比路野安抚自己的要严重多了。



    要不然柳云一定会直接把电话拨给海远。



    长长的路上灯影模糊。



    海远乖乖坐着,抱住路野的腰,雨越来越大了



    海远只觉得冷,风往骨头里钻,凉意直窜到心口。



    红灯前路野摸了摸海远的手。



    冰得吓人。



    但是还好,没有麻痹抽住。



    车急速停在二院门口,海远路野停跑进急诊室。



    护士见了他们就说“大出血病人家属是吧手术呢,快过来。”



    护士带他们上了三楼。



    医院里消毒术的气味很浓。



    海远对这种气味很矛盾。



    一方面让他觉得安心,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终于离开书院,进了医院。



    一方面又让他恐惧,那会儿被警察救出去,警车的红像一道流光。



    海远进了医院,意识里模模糊糊找三三。



    半醒半梦之间,他听见了“太平间”。



    就好像他现在听见“大出血”。



    医院的床榻上,纳过多少的生老病死。



    跑到手术室前,柳云刷站起来看他俩。



    柳云头发散乱,拖鞋不是一对的,她见了两个孩子,腿一软倒在椅子上。



    她手里握着一堆单子在抖,身上手上全是血迹。



    海远一瞬间懵了,他现在应该干什么。



    先去扶柳云,不对,是不是应该先去问问医生什么情况。



    还是应该去问到底怎么回事。



    方寸大乱。



    泰明书院出来之后一切都有海成孝林姨,他没担过这种事。



    “爸。”路野拧头看见路德正。



    路德正刚从卫生间出来,沾了血,刚洗了手。



    路德正不住绞拧着自己的手,路野看到路德正搓红的手,已经起皮的指尖,闭了闭眼。



    路德正状况还行,说“没事,这儿我陪着你柳姨。”



    路德正掏出张存折递给路野“还没来得及交费,你俩去交一下。”



    路野揽住海远的腰,把他带到塑料椅子上,说“远远,你陪你妈坐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海远眼神没有焦点,海远轻声说“路野,你叫我。”



    路野看着他,轻声叫“海远。”



    “嗯。”



    “海远。”



    “嗯。”



    “海远。”



    “嗯。”



    海远闭了闭眼,站起来“我跟你一块去,这些我都得会。”



    海远从柳云手里抽走那一堆带血的单子,走了几步回头问“路叔,马琳琳谁看着呢”



    “路铭,你马叔一会儿也回家了,邻居都在,别怕,啊。”



    是福是祸,怕已经没用了。



    医生态度挺好的,毕竟事情不小,跟他们说“能走保险,但得先交费后面再退,现在目前是交三万八。”



    路野拿出存折,海远说“我来吧。”



    他扫了码,跑了几处交完费,林姨给他的钱是够的。



    最难的不是这些手续,最难的是手术协议,柳云已经签了。



    生死时刻,手术有无数的可能结果。



    大人,小孩,或者她们一起。



    对柳云来说没什么好选的,海珍是她牙牙学语就开始看着长大的孩子。



    优先级一定是海珍,请医生全力救海珍。



    回到手术室跟前,海远靠在走廊的墙上,他没有一点力气去面对了。



    柳云哭着路德正来来回回说着什么。



    柳云说,还是路铭发现的。



    海珍在家门口接了个电话情绪激动,收拾了包就往外头走。



    她突然发晕,低血压、低血糖、情绪过于激动。



    说不上来是哪个原因,可能都有。



    她就倒在了路边。



    同福街有一条巷子,路灯电缆线被人偷了,一直没装新的。



    黑暗中她倒在路边五分钟,路铭路过时才看见了。



    路铭就近去敲路德正的门,路德正赶快打了120。



    路铭又飞奔回到自己家。



    今天柳云菜馆又间歇性懒得营业。



    柳云去路铭家打麻将去了。



    路铭爸妈让他照顾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的马琳琳,路铭之后就一直在菜馆守着马琳琳。



    柳云跑回来的时候邻里都来照顾了,邻居方玲是二院妇产科医生,饭吃一半筷子一撂就冲到小巷子。



    东北饭店的老太太平时特别迷信,谁要是在她家门口停车能被她骂到东北去。



    但是今天她也顾不上什么脏不脏的,听方玲的,抱了饭店一堆一次性毛巾过来。



    居委会吴姨一把拉住柳云的手“没事啊”



    柳云心惊肉跳看这围着的一圈人,脑子里只剩下无尽的嗡嗡嗡。



    混乱过去了,此时手术室的光像一个平静但不详的噩梦。



    柳云咬着牙跟路德正说老路我为什么要出去打麻将,我为什么啊



    老路啊,珍珍就那么淌着血,在没光没人的方,躺了五分钟。



    珍珍平时太瘦了了啊,老路



    海远咬着牙,下颌抖动,薄薄眼皮上霎时满红。



    路野抬手捂住他的眼,说“哭吧。”



    指尖笼住少年眼中挡不住的潮湿。



    他想如果是梦怎么还不醒。



    是什么噩梦竟能痛得这么逼真。



    来来往往很多人,没人注视他们。



    医院,都惯了。



    无常打破生与死的壁垒。



    人有多强悍,就有多脆弱。



    最怕的是突如其来,没有来得及道别。



    海远无意识牵着路野的手,插进路野五指间,指骨相扣,压得死痛。



    路野没吭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很多事都不是只要你用力,就能抓得住的。



    是否接受开关腹手术



    是。



    是否放弃创伤性抢救



    不放弃。



    可是谁有能在医院里,要一个特权呢。



    上次产检海远看着b超屏幕上那个小小的团子,医生玩笑说小姑娘说不定以后比这个小舅舅还好看。



    海远说很期待啊,到时候比比到底谁好看。



    他现在想不比谁好看了,你来就好。



    等到凌晨,手术结束,大夫走出来。



    海远靠着冰凉的瓷砖看过去,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动。



    医生摘了口罩说“胎儿没了,病人进icu。”



    海远紧攥着的拳头陡然松开,茫然一瞬,路野又重新牵住他。



    海远闭上眼,她到底是不来了。



    生命是一条河,交汇或分流。



    有一条小小的溪流曾短暂汇入此间,然后悄然离开。



    不可挽留。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敢说话了,但是海珍是大女主剧本,好日子在后头呢。



    对不起刚才知道今天是元宵节,但是元宵节请假也不好,陷入了一种僵局,于是这章还是发出来,给你们发红包昂。



    元宵快乐光速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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