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出现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就像静止了, 每个人不约而同都僵在原地,就像是白斯乔念了一句咒,把他们都群体石化了。
如果是在看电影, 这个喜剧效果简直满分。
可现在置身事内,林漾只觉得白斯乔那句话像是一盆冰水, 从头浇下, 毫无防备的把自己淋了个彻骨凉。
男人的手牢牢把控着她的腰,力度之大让林漾几乎有些喘不过气,她不由得怀疑自己的腰下一秒就要被掐断了。
对方的意图很明显, 不让她反抗,甚至不准她有任何反应。
白季同面色铁青,声音中有不明显的发颤“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白斯乔看着他,一字一顿。
“林漾,是我的。”
白季同的视线从白斯乔的脸落到他扣在林漾腰间的手上,他牙齿都打着颤,指着他骂“混账东西你给我放开”
白斯乔不以为然“放不放开, 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爸要是让外人知道这种事,怎么想白家, 怎么想雍廷”白学礼见缝插针。
“给我闭嘴滚一边去”白季同连腮帮都绷紧了, 一手按在椅背上,手背青筋毕现,“你要是真的这么为雍廷着想, 当初就不会为了白一希挪用公款”
白学礼讪讪不敢再多说。
白季同沉着脸,目光锐利而阴沉的盯着白斯乔“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白斯乔从桌上拿起刚才的合同,不紧不慢“我只是单纯的来过节。”
他一手按着桌子,微微往前倾身,低沉的嗓音平和而波澜不惊“祝您, 中秋节快乐,阖家团圆。”
白季同脸上的神色骤然变得相当复杂,他颤抖了两下嘴唇,恼怒中多了些许难以言表的情绪。
他怔忪半晌,最后长叹一声,无力坐回转椅上“你还记着当年的事。”
“我记性很好,”白斯乔拎起文件袋,转身背对着他,“跟您学的。”
黑色迈巴赫在公路上驶过,中秋节的夜晚,家家户户不是在家团圆,就是在外赏月未归,路上的车不算多。
云雾被大风吹散去,天空现出皎洁的月亮。
林漾侧头看着它在窗外不断往后跑,那月色太美太柔和,她的身体也随之不由自主往前欠,视线和注意力都落在它身上。
但还没动多少,她又被白斯乔放在腰上的手生生按了下去,重新圈进怀里。
林漾从刚刚被白斯乔挟着上车后,就根本没挪过地方,白斯乔像是有点什么毛病,一直搂着她,即使手里拿着文件跟姜承野讨论公司的事,也没有松开她。
她抬起头,鼻尖几乎能碰到他的凸起的喉结,只要一张嘴就可以咬到。
“别动。”
白斯乔冷不丁来了句题外话,喉结在她眼前滑了一下。
这连插曲都算不上的一秒后,他就回到了工作的话题上。
手机微微震了震。
林漾又抬头看了白斯乔一眼,男人正蹙眉凝视着文件里的内容,时不时说两句看法,神情相当专注。
她偷偷摸出手机,以一个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角度解了锁。
信息是陌生号码发来的。
漾漾,白斯乔真的不是个好人,你不要被他骗了,你看他今晚做的事,哪件不是早有预谋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是我不希望你用我的错误去惩罚自己。
我妈刚刚说的话太难听了,我替她向你道歉,你就当没听过吧。
林漾起刚刚在书房里的事,忽然有种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的恍惚感。
白斯乔拿上文件,搂着她就准备走,白一希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臂。
漾漾,你真的,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白一希的眼睛圆圆的,微微泛着水光时,总是显得可怜兮兮的。
即使记得对方是出轨方,林漾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摆出无辜的样子,确实足够让人心软。
但白斯乔连停顿都没有,揽着她径自出了门。
关门前,林漾隐约听见江绮梦声音很小的咒骂声,不敢骂白斯乔,只敢指桑骂槐两句她。
“怎么,后悔分手了”
林漾回过神,一抬头正好迎上白斯乔的目光,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到手机里的内容。
姜承野眼观鼻鼻观心,早已坐正身体。
林漾下意识收起手机“没有。”
白斯乔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你能不能放开我。”
一直被搂在怀里,林漾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她的裙子后面镂空,导致和白斯乔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男人身上的热度源源不断的传到肌肤上,让她根本没办法忽略他的存在。
“不能。”白斯乔干脆利索的拒绝,随之又收紧了手臂。
车子把俩人送回金麓,林漾沉默的跟在白斯乔身后,开门,关门,锁门。
不用问,他今晚是睡在这儿的。
林漾在上楼梯的时候稍稍放慢脚步,竖着耳朵听了一会,白斯乔扯松领带,解开衣扣,似乎没有跟她说话的打算。
她松了口气,但心底又无端有些发沉。
种种迹象表明,白斯乔今晚做的事是早有预谋的,故意选在中秋这天给白家的其他人这么一份“大礼”。
她也算是这份“大礼”中的一部分。
林漾窝在浴缸里,望着缭绕在半空中的热气,回忆着这混乱的一夜。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水火不容的一家人,之前听白斯乔说起,只当他在描述的时候加入了夸张的手法,直到自己直面白家的矛盾,才发现真相可能比白斯乔说的还要残酷。
白学礼似乎根本没把白斯乔当作儿子,养大白斯乔的白季同每每跟他说话时,也没有正常爷孙之间的温馨气氛,而白斯乔本人,对这个家冷漠里带着不屑,似乎还饱含着厌恶和抗拒。
在这样的家庭还能好好长大成人有所成就,实在是很不容易。
林漾忽然坐直了身体,脑子里划过一个古怪又让她头皮发麻的想法。
磨磨蹭蹭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接近一个小时后的事了,林漾有些意外的看向大床。
空的,白斯乔没有进来。
这样也好,要是他在床上,今晚肯定又不得安生。
明明说好中秋节不要搞事情,他偏偏弄了个天翻地覆,林漾觉得,他那句“在一起”就像是一手把她推进了熔炉烤。
林漾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但白斯乔今天整个人的状态实在太过奇怪了,不管是白天出现在片场威胁她,还是晚上出现在白宅吞掉白学礼的股份,给她的感觉都和平时不一样。
白斯乔有秘密。
好奇盖过了怒气,林漾对于情绪的平衡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如果负面情绪太盛,她就会拼命转移注意力。
这一向很管用。
既然她和白斯乔的关系在白家人眼里已经是一对,而且感情中,做错事的一方是白一希,她也不欠谁什么,那再纠结晚上发生的事,实在是浪费精力。
只要等唐墨一治好嗓子,她就带着他回北安或者穗城,再不回郁南。
到时候,白斯乔也没什么可牵制她的了。
手机屏幕没有规律的明明灭灭,似乎发信息的人有些犹豫,林漾靠在床边,划开密码锁。
这是林漾第一次见姜承野一口气给自己发这么多信息,如果转换成语音,恐怕相当于他一天的量了。
她不知道姜承野跟了白斯乔多少年,但能看得出来白斯乔相当信任他。
林漾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慢慢往上划动着聊天框,看姜承野发过来的信息。
作为秘书,姜承野向来对白斯乔言听计从,但今晚发的内容,似乎并没有得到老板的首肯。
至少有一点,白斯乔似乎没打算告诉她,他的母亲是在万家团聚的中秋节独自了断自己年轻的性命。而白家为了粉饰太平,是从不在这位白太太的忌日拜祭她的。
林漾看完微信,只觉心脏沉沉往下坠,胸口发闷。
她拿着杯子出去装水喝,隐约听见楼下有动静。
黑灯瞎火的,白斯乔大晚上在下面捣鼓什么
林漾的好奇心盖过之前觉得“白斯乔不来最好”的念头,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往下迈。
就偷偷看两眼,看看他在搞什么鬼就回来睡觉。
阳台门大敞开,冷风肆无忌惮的灌进来,卷起两边的落地帘。
客厅关了灯,没有人。
难道白斯乔走了,回自己的别墅
这人走就走,还不把门关上,虽然只是秋天,但是他不知道冷空气来了一直开着门,第二天房子会被吹得冷飕飕的吗
林漾身上虽然穿了条比较繁复的睡裙,但终究只是夏天穿的,被冷风一吹就冷得直发抖。
冷归冷,阳台门还是要关上了才睡得安心。她一边摸着胳膊,一边往阳台走去。
翻飞的帘子后,露出了一个身影。
林漾在距离阳台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住脚步。
白斯乔斜倚在阳台的椅子上,手里握着个圆口洋酒杯,正仰着头看天,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柔和掉几分冷硬。
他的下颌线锋利得漂亮,就像一把看不见的刀,漫不经心的在离林漾心脏只有几公分的地方挥了挥,带来了劫后余生和心有余悸。
林漾本想转身离去,心里却有个声音拖住她的脚步。
白斯乔穿太少了,今晚这样的夜风吹久了,他会得病的。
林漾最后还是认命似的转身上楼拿了一件睡袍下来,心里感叹自己真是个好人,白斯乔今晚都这么坑自己了,她还担心他会不会生病。
白斯乔晃了晃酒杯,仰头一口饮尽,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才开口“不需要。”
他的表情冷淡得像泡了数十次的清茶,伸手又斟了一杯酒,看都没看林漾手里的袍子。
“今晚降温风大,”林漾想起微信里姜承野说的腰体谅白斯乔今夜的低落,就又抬了抬手腕,“你要喝酒也别在这儿喝。”
白斯乔抬眸,夜风卷得林漾的裙摆微微翻起又落下,就像朵重瓣花。
在风中摇摇摆摆,娇弱又倔强。
林漾见他终于向自己伸出手,暗自松了口气,往前走了半步,把睡袍搭过去
白斯乔抓住的却是她的手腕,不轻不重的一扯就让她跌入他的怀里。
冰凉的指尖让林漾心里一惊,白斯乔大概在这儿吹了很久冷风了,不然平日体温偏高的他这双手不至于冷成这个样子。
“林漾。”
他的声音很沉,有种不太痛快的喑哑,眼神发暗,看得出情绪相当恶劣,而且这种恶劣丝毫没有掩饰的打算。
“刚刚我已经说了不需要了,你就不能去睡觉不管我”
“我真是弄不懂,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漾也有点儿不快,如果不是姜承野态度相当恳切的拜托她今晚多包容白斯乔,她才不想主动来触他霉头。
但她嗅到了白斯乔的身上有浓醇的烈酒香味,几乎压倒了他平日身上冷清干净的香气,浑身被一种冷戾、暴躁包裹着。
白斯乔喝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总喝醉了,
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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