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新帝登基, 已经过去整整五年。
五年间,后宫依旧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帝王勤政爱民,大力通商,还开通了沿海的海运航线, 西蜀国走向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征程。
这一年深冬, 独宠后宫的皇后娘娘再次诞下一名健康的男婴, 这是他们的第三个孩子,他与长子肩负的责任并不相同,但并不阻碍帝后对于两个儿子间一碗水端平的宠爱。
这皇宫里头, 除了皇后娘娘沈苓绾之外, 要说还有谁最受宠,必须是宫中唯一的那位小公主。
清晨。
冬日棉花一样的雪,铺满了上京皇城的每一处角落,金色朝阳下,冷风夹着清爽的气息抚过山川湖海, 妩媚的春三月就在不久的将来。
日上三竿, 沈青稚才从暖暖的被窝里头探出脑袋, 屋子里烧着暖呼呼的地龙,她双颊泛着睡足后健康的粉嫩。
书客赶紧递上一早就准备好的热帕子, 声音轻快又欢喜“夫人, 醒啦”
沈青稚迷迷糊糊“嗯,不急, 再睡会。”
书客捂嘴笑,又小心翼翼放下纱幔。
不一会儿功夫,外头蹦蹦跳跳跑进来一个软乎乎的小团子。
“书客姐姐,我母亲可是醒了”他毛茸茸的小脑袋,钻纱幔往沈青稚身上凑了上去“母亲, 母亲你醒啦儿子在外头和父亲练字,儿子听见声音了。”
“醒吧,醒吧,母亲别睡懒懒了,今日下雪了,可漂亮了,父亲说带我去骑马。”
沈青稚半闭着眼,把已经五岁了的嫡子也拽进了被窝里头,抱着软乎乎的孩子“不行,再睡会,母亲累累。这会子天太冷了,等晌午天儿热些,我们再出去,律哥儿乖乖好么”
顾妈妈和书客在一旁看得直笑。
五年转眼就这么过去了,五年前上京最让人嘲笑的淮阴侯府嫡次女,悄悄然间已经活成了世间所有人羡慕的模样。
她与贺愠,夫妻恩爱如初,虽然以贺愠的身份地位早已能独自封爵建府,但他们一家依旧同丹阳大长公主住在一处,婆媳二人更是相处得胜似姐妹。
平日里,踏春、逛园子、打叶子牌,或是天气好时酿酒种花。
当初她生产凶险,那一关差点没踏过去。
贺愠疯了一般守在产房外,她从没见过那般觉得的他。
虽然最后律哥儿平安生产,她也好端端活了下来。但那一年,贺愠对律哥儿是带着潜意思里的排斥的,是这几年间,才渐渐变好。
对于她,自那以后也几乎没怎么碰过她的身子,明明身体悸动得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头里才好。
每次她主动依附过去,问他为什么。
贺愠只是笑着亲亲她的额头“如今还不是时候,再过一些时候。”
那时沈青稚不懂,只是心疼男人的隐忍克制。
一年后的某天,贺愠疯了一般把她按倒在床上,从天黑到天明,到了最后的那几次,她已经完全没了意识。
私下里,沈青稚终于忍不住问了丹阳大长公主。
后来才知道,从她生产后的一年时间里,贺愠都在用药,他彻底绝了再让沈青稚怀孕的可能。
当日夜里,沈青稚缩在贺愠怀里,哭得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贺愠,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母亲说你用的那是伤及身体根骨的毒,贺愠日后你活不长怎么办”
贺愠紧紧的搂着她柔软的腰,吻像雨点一样的落下“不会的,无论如何我都会走在你后面,等到了百年之后,让律哥儿把我们一同烧了 ,也别葬了,骨灰往山川湖海一撒,四季的风一吹,也算与你一同把这世间的角角落落走过一趟了。”
贺愠“青稚觉得如何。”
沈青稚眼中含着热泪,她死死搂着男人有力的肩颈,抵死缠绵“夫君这个建议,妾身觉得极好的,到时候我们一同。”
她就是被贺愠被宠得,比律哥儿更像一个孩子。
“母亲,母亲。”律哥儿就像个小泥鳅一般,拉回沈青稚的思绪。
他气鼓鼓的从沈青稚怀中挣扎出来,他往外头叫道,“吃吃吃吃快过来”
当年那条毛茸茸的小狗崽子吃吃,沈青稚随口一叫吃里扒外的名儿,如今已经是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狗,它与律哥儿倒是前所未有的好。
五岁的律哥儿,加上一只已经六岁的吃吃,沈青稚到底斗不过她们,只能委委屈屈从床榻上起身,胡乱擦了把脸,裹上披风就要往外头冲“夫君,夫君你管管律哥儿,成日里和太子在宫里头胡闹,回府后,还不忘来闹我。”
“夫君。”
贺愠正在隔次间抄写佛经,这是他每日的必修课。
厚厚的一叠佛经,他总会细心用一上午去书写。
自从律哥儿会握笔开始,贺愠便如当年教沈青稚那般,教律哥儿抄写佛经。
父子二人长得并不像,反倒是律哥儿随着年岁变大,五官张开,越发的像极了沈青稚的模样,只是那性子,是如同贺愠一般的。
沈青稚问过他为什么日日风雨无阻,贺愠只是紧紧把她搂在怀中,笑着说“向佛祖许愿,希望我家稚稚长命百岁。”
隔次间的屋子里也烧着暖呼呼的地龙,但贺愠看见沈青稚光脚跑向她的第一时间,就放下纸和笔,赶紧把人给搂紧怀中。
看着贺愠微微起皱的眉头,沈青稚知道又犯错了,赶紧往他怀里钻去,声音娇滴滴“夫君,我错了。”
脚掌心一暖,已经被人握住,贺愠温热的呼吸喷撒在她耳边“下次再不好好穿鞋,我就罚你晚上都别睡了,好好长一长教训”
一晚上不睡
沈青稚想想都觉得腰眼发麻,贺愠这哪里是要长教训,分明是要她的小命。
她赶紧转移话题“律哥儿说,等会子你要带我们出去骑马,是吗”
贺愠点头“嗯,今年冬日雪下得格外的好,你夏天的时候,不是闹着要看雪吗今日我刚好得空,带你们一同去走一走,晚上就在庄子里休息一晚上,我教律哥儿骑马。”
想着这冬天清凌凌的冷,沈青稚就觉得寒气往脚脖子上直窜,缩着后脖颈“那夫君带律哥儿去就是了,我还是在屋子里暖着吧,不知为何,我今年特别怕冷,我就不去了可以吗”
贺愠骨节分明的五指握着那节雪白的后颈,细细摩擦“不行。”
“上个月御医来给你诊平安脉,说了你近些年缺乏运动,刚好最近得空带你多走走,冬日里日日窝在屋子里,才会捂住病来。”
贺愠就算是再宠她,也绝对不会拿她的身子骨开玩笑,这事儿,在贺愠这里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沈青稚闷闷不乐一上午。
一家三口早早吃了午膳,贺愠就吩咐下头的人开始准备出发。
沈青稚穿着厚厚的冬衣,脖子上围着一圈雪白的兔毛围脖,一手牵着律哥儿,一手拿着热乎乎的汤婆子。
她看着院子前停着的马车,漂亮的眼眸看向贺愠“不是说去骑马吗带这么多东西和伺候的下人做什么”
贺愠点了点她冻得粉嫩嫩的鼻尖儿“临时起意,我们走远些,上京城外有一处温泉庄子,刚好带律哥儿玩累后,我带你去泡温泉。”
泡温泉吗
沈青稚漂亮的大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小时候和外祖母住在江南小镇上,那处有许多泉眼,冬日里,她最喜欢让顾妈妈带着她去温泉边玩了。
上京不比江南,她倒是第一次听说城外有温泉庄子。
贺愠笑着把她扶上马车“特地给你找的,我想你定会喜欢。”
沈青稚的确是喜欢,本因为大冬天要出门骑马兴致不高的她,这会子开开心心的把律哥儿抱在怀中“这会子风大,我们出了城后,在出去”
律哥儿小手揪着马车的帘子,毛茸茸的小脑袋一个劲的往外看“父亲,父亲,律哥儿可以和父亲一同起马吗”
贺愠停了下来,然后在律哥儿期待的小眼神里,放手把沈青稚给抱了出去,披风一裹,沈青稚只有一个软乎乎的脑袋露在外头,一点儿也不冷。
律哥儿胖胖的小手,紧紧的抓着窗沿,气得都快哭了“父亲骗律哥儿,说好的带律哥儿骑马的,为什么这会子,又是律哥儿坐马车”
“嬷嬷。”律哥儿泪眼汪汪看向从小伺候他的郑嬷嬷,十分伤心问,“嬷嬷,律哥儿可是父亲捡来的”
郑嬷嬷一时间哭笑不得。
律哥儿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母亲可以日日睡懒觉,可是率哥儿每日卯时就得起床同父亲一起练剑,辰时用了早膳后,要听先生讲课,还要痛父亲一块练字,下午还有各类课业需要完成。”
“若是做不好,先生同父亲告状后,律哥儿还得罚抄佛经。”
律哥儿简直是越说越委屈,小脸蛋气鼓鼓的“母亲每日不是同祖母酿酒就是和上京贵夫人打叶子牌,实在不济就去宫里头转悠一圈,就连吃吃每日都只需要同母亲撒娇就行。”
郑嬷嬷赶忙把律哥儿抱了起来。
却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安慰家中的小主子。
律哥儿早熟,更是贺大人和夫人唯一的孩子,贺大人对于律哥儿一向严厉。
郑嬷嬷还没来得及组织好新的语言安慰。
律哥儿又坐在一旁掰着白嫩嫩的小手开始算“可是母亲会给律哥儿作风筝;会作香甜可口的栗子糕;还有布老虎、窝丝糖、夏天还有酸酸的梅子汤。”
“父亲罚我的时候,母亲会护着我,还会带我去花园里捉蝴蝶。”
律哥儿吸吸鼻子,开开心心接过郑嬷嬷递给他的蜂蜜水“律哥儿最喜欢母亲了,母亲日后要是能不睡懒觉就好了。”
沈青稚在贺愠怀中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夫君,有人在背后悄悄说我坏话。”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