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苏和冯雪柒不明白韩湘怡的孩子既然生得顺利, 怎么人最后还是没了。
沈元眉悄悄地告诉她们道“我听母亲说过,说韩姨娘就是三婶专门挑来给三叔生孩子的,当时挑了十多个姑娘,都找人看过了, 说韩姨娘最好生养, 三婶就选了她。想不到她确实不负所望,刚嫁进来没多久就怀上了, 生得也容易, 才两个时辰就把一个六七斤重的哥儿生下来了。”
冯雪柒奇道“既然这样,她怎么人还是没了”
沈元眉没有直接回答她, 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道“她如果生的是个姐儿, 这条命就可以保住了。”
云苏和冯雪柒瞬间明白了,韩姨娘这是被去母留子了,若她头胎生的是个女儿, 因为季氏还需要她再生儿子, 就不会动她,她第一胎就把儿子生下来了, 季氏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她了。
冯雪柒不太相信道“我总觉得三婶不像是那种人。”
她天天在冯氏这里住着, 和季氏接触得多,季氏待她很好,她不相信季氏会做出去母留子这么残忍的事。
沈元眉被冯雪柒质疑,不大高兴, “人家偷儿头上也没刻着偷字, 杀人犯脸上也没写着杀人犯几个字。你们不知道, 我刚回来的时候听见两个婆子悄悄地说,说韩姨娘怀孕后,被三婶几次撞见三叔偷偷地往她房里去, 两个人关着门在里面也不知道做什么。你们想都这样了,三婶还会留她么”
韩湘怡比季氏年轻漂亮,又是光明正大抬进府,做了沈佑泉的姨娘。沈佑泉便是和季氏感情再好,面对那么漂亮的一个年轻姑娘,肯定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云苏明白季氏这是吃醋了。
冯雪柒道“她本来就是三叔的姨娘,三叔去她房里不是很正常么”
“你呀,真是个傻瓜。”沈元眉用力地在冯雪柒额上戳了下。
“她便是三叔的姨娘,三婶看见三叔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心里肯定也是不高兴的。就像你那么喜欢傅三叔,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会高兴么”
冯雪柒不说话了。
云苏也不说话,她想梅姨娘死了,叶姨娘死了,赵姨娘死了,现在连韩姨娘也死了,难道真像冯雪柒说的,她们这些给人做姨娘的都没有好下场现在她们都死了,下一个又该轮到谁了呢是不是就是她呢
韩湘怡停灵在萃秀堂,云苏和沈元眉、冯雪柒说完话,从冯氏院里出来,忍不住走过去,远远地立在一块山石旁,往萃秀堂里张望。
堂前挂着白汪汪的幔子,两白色的大灯笼悬在檐角下,随着吹来的寒风来回地晃。棺木停在萃秀堂的正中央,韩湘怡生前用的两个小丫头,穿着一身孝衣跪在棺木前,往火盆里丢纸钱。
韩湘怡比云苏还小几个月,云苏经常和她在一处说话,一想到昔日温柔灵动的女子,成了棺材里的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看见沈佑泉偷偷地擦着眼泪从灵堂里出来,既觉得可恨,又想韩湘怡现在死了,至少还有沈佑泉为她伤心,等以后她死的时候沈隽则会怎么样呢也会为她伤心么
大概是不会的,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她生的时候他不会为她开心,死了也不会为她难过。
可能是在韩湘怡停灵的萃秀堂吹多了冷风,晚上云苏也发起热来,一张小脸烧得通红,躺在床上说各种各样的胡话。
沈隽则让人叫了太医过来,折腾了一夜,到了第二日早上热退下去,云苏才稍稍地好了些。
太医留下一个方子,叫照着方子煎两剂药吃两天就好了。云苏每天乖乖地吃药,病不仅没有好,还反而越来越重了。
冯雪柒过来看她,焦灼地道“真是邪气,明明前两天都快好了,怎么现在又越来越重了”
沈隽则没有娶妻,如果已经娶妻,云苏可能会怀疑她的病情这样反复是有人想让她死,因觉得不存在这样的人,就也没有多想。
拿着帕子掩住唇,剧烈地咳嗽了好一阵,问冯雪柒“你什么时候走”
冯雪柒原定的十月底走,如今已经十一月初,因云苏病着,她迟迟没办法动身。
“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走我就在这里陪你,你什么时候好了,我就什么时候走。”
云苏问“那如果我再也好不了了呢”
“你又说傻话。”冯雪柒坐在云苏的床上,将她粘在脸上的一缕青丝拨到耳后。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云苏这一病身体虚弱不少,也消瘦不少,脸上的两团婴儿肥都快病没了。下巴尖尖的,更显出她这个年纪的少女的荏弱来,让人看着特别心疼。
冯雪柒见她病成这个样子心里酸酸的,“你这又不是什么大病,怎么就好不了了”
云苏的眼帘垂下来,“其实”
她说了两个字,就咬住唇不说了。
冯雪柒问“其实什么”
其实她就这样死了也没什么不好,她们这些给人做姨娘的都不会得善终,今日是韩湘怡,明日就是她。要她还在这府里一日,早晚横死此中。
早也是死,晚也是死,这府里没有她的生路,早些死了早解脱,倒是她的福气。
云苏知道冯雪柒肯定不喜欢听她说这话,抿了抿唇,改口道“没什么。”
晚上沈隽则从外面回来,听云苏咳得十分厉害,病好似又加重了,忍不住冷着脸骂“这个王秋生真是个废物,一点小病都瞧不好。”
王秋生便是给云苏看病的那个太医,是太医院里有名的高手。
丫头煎了药来,沈隽则亲自接过来,要喂给云苏。
云苏咳得气都快喘不过来,摇首拒绝“我不想吃了,我总觉得我不吃这个药还好些,越吃越重。”
一句话不知让沈隽则想到什么,俊脸瞬间凝重起来,吩咐丫头“赶快让人去请王太医过来。”
又把药放到一边,对云苏道“你不想吃就算了,一会儿王秋生过来,我让他给你用针,你很快就能好起来。”
云苏的一张小脸白得没有血色,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又浓密又蓬松,凌乱地垂在胸前,衬得一张小脸更小、更白、更娇弱。
沈隽则将她整个人连被子一起抱在怀里,温热的薄唇放在她柔腻的小脸上,亲她白皙的侧脸颊。
他的动作太温柔,让云苏差点以为沈隽则很爱很爱她,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有些抗拒这样的亲密,躲着不让沈隽则亲她。
“我还能好么”喃喃的声音问。
“怎么不能”沈隽则道“这么点小病你想死也不容易。”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最清楚的。臭丫头命硬着呢,他们都死了,她也死不了。
云苏不喜欢听他这么说话,哼一声,小嘴嘟起来,“如果我死了,你就送我回去吧。”
“回哪去”
“回宁县,你把我埋在那里,我不喜欢待在这里。”
这里没有她的家人,她留在这里能做一个孤魂野鬼。
沈隽则扣着云苏的下巴让她看他,“你别想,你既嫁了我,生就是我的人,死了也自该和我埋在一起。”
他竟连她死了,都不放过她么
王太医很快被请过来,沈隽则屏退左右,留他和王太医两个人在房里,然后把云苏的药端给王太医。
“你瞧这个药。”
王太医又闻又尝,琢磨了半天,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道“这个药不对。”
沈隽则去到沈二夫人那里,沈二夫人正和下人商量给豫王太妃做寿的事,豫王太妃十一月十二的生日,府里和往年一样照例要大办一场。
沈二夫人看见沈隽则过来,立即遣退下人,笑着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我看那丫头的病是好不了了,你赶快搬出来,小心她把病气过给你。”
沈隽则望着他母亲的眼神深得让他母亲看不透,“母亲怎么知道她好不了是因为这个么”
亮出一个黄色的小药包。
云苏的话提醒了沈隽则,找太医过来看后果然发现药有问题,他不动声色地过了一夜,第二日把下药的丫头抓个正着。丫头开始不肯招,被沈隽则让人用刑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最后供出沈二夫人。
沈二夫人看见那个并不陌生的小药包,脸上的笑容消失,神情有一瞬间的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佯装不解地道“那是什么”
她不承认。
沈隽则倒不怕她不承认,“儿子是替母亲着想,不想吓着母亲,所以没带那丫头过来和母亲对证,难道母亲必定要儿子这么做么”
沈二夫人的脸色难看起来,“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儿子是想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沈二夫人脸冷起来,尖刻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用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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