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的事只是个引子, 沈二夫人会对云苏下手,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事。之前因为避子药的事沈隽则就找过沈二夫人一次,母子两个闹得非常不愉快。
这次云苏生病,沈隽则叫请太医, 正好又赶上夜里, 大冬天的下人们出来进去,煎药烧水, 闹得整个府里都不得安宁。
沈二夫人知道后就不大高兴, 觉得为了一个妾室不至于此。
云苏生病不能伺候沈隽则,沈二夫人怕沈隽则在云苏那里染上病气, 劝沈隽则搬出去, 沈隽则没有同意。
如此更惹得沈二夫人不高兴,她知道云苏相貌出众,原想着沈隽则娶了她尝过滋味, 不过一两年就丢开手了。哪想到快两年了, 沈隽则不仅没有丢开手的意思,反而好像更离不了她了。
又碰上沈二老爷天天把依依接进府里, 两个人黑天白日地胡来, 让沈二夫人简直没眼看。
依依和云苏长得很像,沈二夫人见不得依依,连带着连云苏都讨厌,觉得她这种长相的女子就是专门为了勾引男人而生的, 先勾引了她夫君, 又勾引她儿子。
林林总总的事加起来, 就让沈二夫人动了杀心,想干脆把云苏弄死算了,免得祸害她儿子, 也让她天天看着烦心。
云苏从没有触怒过沈二夫人,沈隽则想不通沈二夫人为什么对她下手,听沈二夫人这么说,回道“她既嫁了儿子,就是儿子的女人,儿子自该护她一世安宁。”
沈二夫人道“你应该护的是洳文,她才是陪你一辈子的人。”
沈隽则的未婚妻徐洳文是沈二夫人的表外甥女,沈二夫人一心替她着想,之所以会对云苏下手,未尝没有替她考虑的意思。云苏的相貌在徐洳文之上,沈隽则身边有个这么美貌的侍妾,沈二夫人不用脑袋都能想到将来徐洳文嫁过来的日子有多糟心。
沈隽则知道他母亲看重徐洳文,拿徐洳文威胁她“母亲以后若只管做这些事,儿子不会再娶洳文。”
沈二夫人果然被他威胁到,气得瞠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没有沈二夫人在云苏吃的药里动手脚,云苏的病很快好起来。
十一月中旬冯雪柒离京回余杭,云苏去送她,冯雪柒拿帕子揩着眼睛,又哭又笑道“你这丫头眼泪说来就来,弄得我也想哭了。”
两个人从五年前云苏被她姑母接去余杭,日日在一起,还没有分开过,云苏是真的舍不得冯雪柒,眼睛哭得红红的,声音哽咽。
“代我跟姑母、姑父问好,如果看见哥哥嫂嫂他们,就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很好,让他们好好保重身体,不要牵挂我。”
话说得既懂事,又让人心疼。
冯雪柒道“你自己在这里也要保重,不要再生病了,你不知道之前病的那些日子把我吓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母亲怎么办呢是她让你来的京城,肯定会愧疚一辈子的。”
云苏道“你回去好好劝她,让她不要再为我担心了,我会自己照顾好我自己的。”
两个人在渡口说了许多话,冯雪柒才依依不舍地坐上船走了。
云苏的眼泪糊了眼睛,特别想跟她一起走,她当初是和冯雪柒结伴来的京城,现在冯雪柒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以后可怎么办呢
一个人正在渡口伤心,一道试探地女声叫“云姑娘”
云苏忙拿帕子把泪拭了,方转过身来,只见素秋穿着一身朴素的妇人衣裳,绾着妇人的发髻,臂上挎着一个篮子,不知从哪里来。看见云苏转过身来,笑着道“果然是姑娘,我没认错人。”
云苏缓缓地走近她问“姐姐来这里做什么”
素秋是来渡口给丈夫送饭的,她丈夫谢彭在渡口揽活,靠出卖一身力气,给人家卸货挣一点银子养家,常常忙得没有回去吃饭的工夫,都是素秋在家里做好了,再给他送过来。
素秋道“我是来给我们家那口子送饭的,他在这里做活。”
云苏问“他的病好了么”
当日谢彭生病需要用到人参,素秋去求冯氏无果,是云苏把沈清禹送她的一支人参给了素秋,才救了谢彭一命,素秋两口子都非常感激她的活命之恩。
素秋道“说起这个还要感谢姑娘呢,若非姑娘的人参,我家那口子这会儿只怕已经没了。”
似是想起当日的艰难场景,素秋的眼圈又红起来,要叫丈夫谢彭过来给云苏磕头,被云苏制止了。
素秋问她“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云苏把送冯雪柒回余杭一事跟素秋说了。
素秋是冯氏的陪嫁丫鬟,娘家也是余杭的,听云苏这么说,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道“早知道冯姑娘今儿回余杭,就让她帮我带一封信了。”
云苏问“姐姐的信给谁”
素秋道“我虽然早就没了爹娘,还有两个亲哥哥在余杭,这许久没有信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素秋提起哥哥,让云苏想起她的兄长来,低头想了想,对素秋道“我经常写信给姑母,以后姐姐如果有信给令兄,可以交给我,我让他们一起寄回去。”
素秋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如此又要麻烦姑娘了。”
云苏道“不麻烦,我也正有事想请教姐姐呢。”
素秋问“什么事”
云苏看见素秋,便想起死去的梅姨娘、韩姨娘她们,同样是给人家做姨娘,梅姨娘、韩姨娘都早早地香消玉殒,反而是素秋这个被放出来的姨娘活得好好的,她想这很值得人深省。
云苏问素秋“姐姐现在回去么如果回去我们就一起走,路上边走边说。”
素秋还要送饭给谢彭,听云苏这么说,还以为她是有什么要事找她,急忙把饭给谢彭送过去,食篮都没拿,交代谢彭自己晚上带回去,就坐上云苏的马车,跟云苏走了。
路上云苏问她“大爷走了有七八年了吧姐姐还记得当日大爷房里,加上姐姐有几位姨娘么”
素秋不明白云苏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回她道“差不多有五六个吧。”
“姐姐现在跟她们还有来往么”
提起这个,素秋不知想起什么突然笑起来,“我说了姑娘要笑的,当日大爷还在时,我们几个天天明争暗斗,拈酸吃醋,没有太平过一日。后来大爷一病没了,大奶奶做主把我们都放出来,我们各自嫁了人,关系反而好了。我生两个孩子的时候她们都来了,她们生孩子我也都去了。”
云苏问“那她们现在过得好么”
素秋实事求是道“跟以前在王府的日子肯定是没法比的,不过每天粗茶淡饭,一家人天天在一起,只想着怎么把日子过好,怎么把孩子养大,倒是从来没有过的踏实。”
云苏觉得素秋的踏实简直说到她心里去了,她如今和沈隽则在一起,香车宝马,锦衣玉食,物质生活无疑是好的,但心从来没有踏实过,她总觉得这个男人不属于她,她没办法把心放在他身上,也没办法和他一心一意地过日子。
她想若是像素秋这样被放出来就好了,但素秋会被放出来,是因为沈家大爷死了,难道她也要天天盼着沈隽则死么
马车晃晃悠悠地进了城,停在一家药堂前,云苏拿着她嫂子给的方子,进去买了些避子药,出来只见素秋坐在路边的一个茶棚下,和卖茶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云苏走过去,见茶摊虽小,生意倒不错,悄悄地和素秋议论道“我见你们的生活也挺辛苦的,为什么不像他们一样,摆个小摊做点小买卖”
素秋叹道“我也不瞒姑娘,我家那口子祖上是做酒的,酿的一口好龙泉酒,听说连皇上都喜欢。后来家业败落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们也想着把祖业撑起来,但巧妇难为没米的炊,家里是一点剩余都没有的。我曾去求过大奶奶,让她借我们些银子把这个生计撑起来,大奶奶不愿意帮忙,我们也只好算了。”
云苏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可以帮你们。”
造酒不是一般的营生,后期的暴利自不必说,但前期的投入也很多。
素秋迟疑地望着云苏,“这个用到的银子可能会有点多。”
她怀疑云苏拿不出来。
云苏道“你们回去好好计划计划,看统共需要多少银子,我来想办法。”
素秋十分高兴地道“若果然这样,那这事真做起来,就让姑娘做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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