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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十一岁的洛萸和十八岁的周攸宁,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却又不是唯一一次。



    十八岁后,周攸宁偶尔也会回国。



    他记得那个戴牙套,长得不怎么漂亮的洛萸。



    大概是因为,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说他是好人的人。



    凛冬天,院里的绿植都打了白霜,冷风吹在人身上,有种割裂的疼。



    周攸宁一夜未睡,六七点的时候,外面传来吵闹声。



    他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去了露台。



    日出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就低头点了个烟的功夫,再抬头的时候太阳就挂天上了。



    他的视线被吵闹声牵引着移向院落,小女孩正一边哭一边捶他那个小侄子。



    小侄子不耐烦的过来背她。



    她哭的凶,嘴里还说要去告状“我让周爷爷打死你”



    小侄子眉头皱着“你别在我身上擦眼泪,脏死了。”



    “我就擦我就擦”



    那会他看着这一幕心里想的是什么



    周攸宁记不大清楚了。



    大概是在羡慕吧。



    羡慕他们能够睡个好觉。



    回忆结束,他站起身,走到客厅角落,盯着那副放置许久的画。



    画中人的笑脸仿佛是刻在他脑子里一般。



    他甚至没有刻意的去回想,画笔下的轮廓就逐渐显形。



    洛萸。



    他心里默念着着这个名字。



    是洛萸,还是阿盏。



    洛萸感冒了,一会热一会冷的,额上贴着冰冰凉的退烧贴,身上又盖了好几床被子。



    许珏给医院打过电话,替她请了病假。



    然后又去厨房给她熬粥。



    凌晨许珏就被她身上的高温烫醒了,发现她脸色苍白,一直在抖,量了体温才确定是发烧。



    都三十八度了。



    许珏原本是想让洛萸吃点粥,垫垫肚子再送她去医院的。



    结果她吃了一口就吃不下了。



    难受的重新躺下。



    许珏也没办法,只能开车先送她去医院。



    这几个小时的折腾,体温也从三十八升到三十九度一。



    洛萸都难受成这样了,还不忘虚弱的开个玩笑“还好涨的是体温,不是体重。”



    医生低头在电脑上开药,听到她的话笑道“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还是烧的不够高啊。”



    洛萸坐在椅子上,头晕的要命,全靠许珏在旁边扶着她,才不至于摔下去。



    声带仿佛也被这高温灼烧了一般,开口时,声音沙哑的要命“医生,少开几瓶药。”



    医生笑说“五瓶,一滴也不能少,老老实实给我打完。”



    他站起身,把药单拿给许珏,叮嘱她“把洛医生盯好了,她这人可不老实。上次感冒来医院,打了两瓶就自己把针给拔了。”



    洛萸说“我身体好,不需要输那么多。”



    “身体好那第二天怎么又来了”



    洛萸被他一句话给堵回来,不说话了。



    许珏搀着洛萸去输液室“你跟刚才那个医生很熟吗”



    “都是一个医院的,平时也经常遇见。”



    许珏给出评价“长的挺帅。”



    听出了她这个万年寡王好像起了点心思,洛萸善意的提醒他“他刚来医院的时候发际线可没这么靠后。”



    许珏皱眉“这么恐怖。”



    前面有抱着孩子的女人急急忙忙往检验科跑,身后跟着不紧不慢的孩子他爸。



    洛萸和许珏自觉避开。



    待人走远后,许珏突然骂了句“狗男人。”



    对于这样的场面洛萸其实早就见怪不怪了,妇产科的椅子上坐的大多都是男人,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拿着各种检查结果跑上跑下。



    许珏说“你说女人为什么要结婚”



    洛萸没了力气,全身酸疼的厉害,说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谁知道呢,和这样的男人结婚还不如孤独终生。”



    “那你还一直狂追周攸宁。”



    听到她提周攸宁的名字,洛萸反驳“他和那些人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不都是两只眼睛的男人嘛。”



    这个点医院的人不算多,但仍旧吵闹,来来往往的人让这里跟菜市场一样。



    头顶明亮的光打在她身上,让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周攸宁不可能自己坐在椅子上,让孕妇一个人跑上跑下的去检查。更加不可能在孩子生病后,让女人抱着孩子,自己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许珏笑话她“这才多久啊,就开始维护上了。你很了解他吗”



    洛萸少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不了解,但我知道,他不会是这样庸俗无能自私自利的人。”



    话说出口,其中笃定的语气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追求周攸宁有很多种原因,出于报复也好,那点不服输的征服欲也罢,都不是出自真心的。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于周攸宁就是有种没缘由的信任。



    如果有一把刀,让她交出去。



    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拿给周攸宁。



    因为知道,他不会将刀刃对着她。



    许珏批评她“你这种就属于无脑信任了。”



    洛萸反驳“我这叫相信人间处处有真情。”



    “你太乐观主义了。”



    “是你太悲观了。”



    做为高烧病人,洛萸确实还算是挺有活力的。



    医生坐诊完特地过来看了眼,见她正用自己沙哑的嗓子和许珏开着“辩论赛”



    于是夸了句“可真是有劲,完全不像病人。”



    听出了这话里的嘲讽,洛萸懒懒的往病床上一躺,没有半点谦虚的自夸“元气少女可不就应该元气满满嘛。”



    语调轻慢且虚弱,光听声音就能感受到的难受。



    躺下以后她还不忘让许珏给她拍张照片,她待会好发朋友圈。



    许珏眉头皱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分享你那美好生活呢。”



    “难得生回病,总得利用起来。”



    她还专门换了个优雅的姿势,不忘提醒许珏记得开美颜,把自己拍出一种弱不禁风的美感来,最好拍成林黛玉。



    医生看着她这副样子,嫌弃的眉头紧皱,别开了视线。



    没眼看。



    照片拍完了,许珏把手机递还给她。



    让她好好休息,然后关了病房门和医生一起出去。



    许珏和医生打过招呼,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许珏,洛萸的朋友。”



    医生点头“林济舟。”



    许珏想到洛萸刚才的话,还是下意识的看了眼他的发际线。



    头发明明茂密的很,发根也很健康,哪里像她说的那样,发际线危。



    林济舟抬高了手,拉开衣袖,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那我就先过去了,这边还劳烦你盯一下。”



    许珏点头。



    他刚走了没几步又退回来,“她要是敢提前拔针你就给我打电话。”



    许珏仍旧点头。



    直到人没影了,她才一脸花痴的捧着脸。



    太帅了太帅了,是她的菜。



    林济舟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洛萸从躺下的那一瞬间就进入了熟睡状态。



    中途甚至都没醒过。



    许珏起身去拿输液袋,想看还剩多少。



    大概是这举动弄醒了洛萸,她翻了个身,险些压倒手背上的针。



    好在许珏伸手挡了一下。



    “怎么不再睡一会。”



    “做了个梦,梦见我被人放在烤盘上烤。”她微微坐起身,许珏见状,拿了个靠枕放在她身后让她靠着。



    手碰到她的胳膊,温度烫的确实像刚从烤盘上拿下来的。



    “你先坐一会,我给你倒杯水。”



    洛萸全身都没力气,手抬了好几次才把床边的手机拿过来。



    她看到朋友圈那一栏显示的红色数字一,满意的点开。



    结果却发现是孙朝洲给她前天发的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那条一个小时前刚发的,仅一人可见的朋友圈此时还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她甚至还贴心的带了定位。



    眼下也没太多的心思去管顾这些,太难受了。



    洛萸身体素质还算好,很少生病,但每次生病都得难受上好些天。



    许珏拿着水杯进来,洛萸喝了一口就不愿意喝了。



    许珏见她准备将杯子放下,眉头一皱“嗯”



    洛萸乖乖的喝光“现在行了吧。”



    许珏点头,过去拿包“我刚接到电话,让我过去面试,差不多三点结束,你老老实实输完,不许中途拔针,我来的时候是要检查的”



    “知道了,你怎么跟老妈子一样,比我妈还唠叨。”



    “你要是听话点,看我还唠不唠叨。”



    许珏最后又叮嘱了几句然后才离开。



    病房内一下子安静了,但是洛萸的肚子却不怎么安静。



    大约是刚才喝的那杯水的缘故,她突然很想上厕所。



    左右看了眼,护士都挺忙的。



    所以她自己站起身,把输液袋换到挂架上,动作缓慢的出了病房。



    这会人开始多起来,走廊上全是。



    洛萸担心被撞到,所以非常靠边。



    头晕的厉害,走两步就得歇一会。太久没生病了,对这种感觉甚至有点陌生。



    洛萸在此刻终于理解了网上的那些孤独程度排名表。



    排在前三的就是一个人去医院。



    她觉得自己连走到洗手间都成了一件异常艰难的事。



    身侧有一道阴影压过来,洛萸视线移向一侧。



    先看到的是那双细长玉白的手,动作自然的扶上挂架。



    洛萸疑惑了一瞬,再往上看,男人一身白色毛衣,肩线处被撑的平直。面料看上去很舒适,让人想一头扎进他怀里,好好睡上一觉。



    他身形优越,每一处都挑不出任何缺点。



    如若脸真的能当饭吃的话,他应该早就是世界首富了吧。



    不用看脸就能猜到是谁,洛萸心里得意,觉得自己的计谋得逞了。



    不止是今天这个小计谋。



    也包括她一直以来的谋划。



    鱼儿这不就落网了吗。



    得意也没持续多久,她突然想起自己今天还没化妆,再加上感冒导致的面色憔悴,那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她迟疑的不敢抬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子“周老师,你怎么来了”



    “正好在附近办事,看到你发的朋友圈,顺便过来看看。”



    他大概是知道她要去哪里,配合着洛萸的速度,动作缓慢的推着挂架。



    洛萸问“在哪里办事”



    周攸宁沉默片刻“学校。”



    洛萸若有所思的点头“那是挺顺便的,从学校开车过来也才五十多分钟的车程。”



    周攸宁没有再说话。



    走到洗手间门口了,他不方便进去,站在外面等她。



    洛萸把输液袋取下来,手举着。



    走了两步又回头“周老师,能帮我个忙吗”



    大约是因为感冒的缘故,她说话的语气也不像平日里那样轻浮。



    应该是真的有求于他。



    周攸宁问她“什么忙”



    洛萸把输液袋挂回挂架上,将手腕上的发绳取下,递给周攸宁“能帮我把头发扎起来吗。”



    说完后,她背过身子,安静的等着。



    似乎知道他不会拒绝。



    周攸宁迟疑片刻,还是上前。



    他第一次替人扎头发,不太熟练。动作很温柔,应该是怕弄疼她。



    洛萸的发质很软,触感有点像丝绸,滑且凉。



    他用手将她的头发拢在一起,发绳绕了两圈。



    洛萸晃了晃脑袋,感受了一下周攸宁给她扎的马尾。



    然后笑了“周老师,您这个手艺,以后要是生了女儿她该嫌弃你了。”



    周攸宁不语,也看不出太多的在意来。



    洛萸耸了耸肩,也对,人家估计压根就没想过要结婚。



    更别说是生女儿了。



    她艰难的举着输液袋进去。



    因为只有一只手可以用,所以这个厕所上的异常费劲。



    等她出来的时候门口没了周攸宁身影。



    她还以为他走了,也不觉得意外。



    毕竟这人对她一向没什么耐心可言,这次能过来她都该三跪九叩感恩戴德了。



    洛萸重新把输液袋挂上去,正准备推着回病房。



    男人收了手机从旁边过来。



    “刚刚打了个电话。”



    破天荒的,和她解释起了自己刚才不在这里的理由。



    洛萸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这是高烧烧坏了脑子吗,听力也变差了。



    洛萸也不太关心他刚才为什么不在这里。



    从这儿到病房距离不算远,但因为洛萸此刻生着病,难受的很,所以走的很慢。



    周攸宁也走的慢,也是难为他那两条大长腿了,一步就能走完的距离现在得分成三步才能和她的速度同步。



    洛萸随口问了句“打给谁的”



    问完她就后悔了,周攸宁好像不是这种喜欢被人窥探私生活的人。



    她将视线移开,假装自己刚才没有说话。



    安静半晌,周攸宁声音温和“学校的教授,让他帮我代一节课。”



    洛萸突然抬眸,周攸宁此时正看着挂架上的输液袋。



    因为此刻抬头的动作,下颚线稍稍绷紧,毛衣是圆领的,可以很好看清他修长白皙的脖颈。



    洛萸盯着他的喉结看。



    在她看来,这是男人最性感,也是最禁欲的地方。



    仿佛是泄洪的开关。



    轻轻一按,禁欲便成了纵欲。



    她一直有个大胆且天方夜谭的想法,就是攀上他的肩膀,然后咬上一口。



    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好像也不算多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