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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第 135 章.+?第135章 第 135 章
    宋皎难掩震惊,而这瞬间,那丫鬟已留下一个秀气好看的背影,已经飞一样跑了。



    看着那空空的角门口,宋皎愣在原地。



    此时她甚至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而停在门边上,进退维谷。



    门口的内卫打量着她“宋按台殿下等着呢。”



    宋皎这才回过神来“哦,是了。”她眨了眨眼,仿佛要把刚才看进眼里的眨出去,却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有些发麻的手指往下,将袍子往上撩了一把,宋皎迈步进门。



    里间,桌边,太子斜斜地靠在椅背上。



    看见她进来行礼,赵仪瑄道“怎么突然这会儿来了”



    好似是说她打扰了什么。



    宋皎喉头梗了梗,本能地想回一句“来的的确不巧”。



    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回殿下,微臣方才去审问过卢千户,有些事想要请示殿下。”



    “既然交给你了,你便去做就是了。不必事事请示,现在本宫没到长侯镇孟州府之类的,你不也做的极好么”



    他的声音有些许懒懒的。



    宋皎一直低着头,此时此刻,竟有些按捺不住。



    “是。既然如此,微臣以后便不再请示了。”



    宋皎说着,微微抬眸往前看了一眼。



    太子依旧坐在那里,看着仿佛仪容整齐。



    虽然隔着六七步远,宋皎也看得出,他已经洗漱过了,脸色明净,透着些明朗清爽,身上衣袍像是从里到外都换过。



    不知为什么,宋皎突然间想到了在岳峰的那一夜。



    当时的情形太过慌乱,以至于她那会儿没有细留心别的。



    事后才想起来,在她沐浴过后出来,太子也是换了一身衣袍的,身上有一点香艾的气息,显然是因为腿伤不便沐浴,所以先擦洗过了。



    却莫名地像是今日的情形。



    一瞬间,宋皎心里鬼使神差地想“太子倒是真的好洁,每次要临幸人,都要先沐浴更衣,这却是个好习惯。”



    屋内寂静了一会儿,宋皎觉着很没意思,她笑了笑“既然如此,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微臣告退。”



    赵仪瑄的双眸微微地眯起了几分,他没有立刻回话。



    只又过了片刻才道“宋按台没有别的话要回本宫了”



    宋皎本已经退出了一步,闻言又停下来。



    略一想,她道“是了,确实还有一件,童知府说,今晚上江振设了接风宴,微臣已经答应了要前往赴宴,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太子的喉头动了动,声音微冷“你既然已经答应了,又何必再问本宫。”



    宋皎点点头,像是赞同太子的话,她诚恳地“殿下恕罪,是微臣事先没想仔细,以后一定加倍谨慎。”



    “你是没想仔细呢,还是因为那个”太子的话没说完便打住,话锋一转道“倒是不必请什么罪,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叫你去吃喝,你只管去就是了。”



    “多谢殿下宽恩,”宋皎颔首道“殿下没有别的吩咐了”



    赵仪瑄的唇角一牵“没有。”



    宋皎略略躬身,道“微臣告退。”



    她又往后退了两步,几乎到了门口,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而就在宋皎回身的瞬间,太子抬眸。



    他的双眼中满是震怒,盯着那道身影退到了门口,看着那红云似的袍摆一拂,她居然



    就那么走了。



    有那么一会儿,赵仪瑄以为自己会按捺不住,将她拉回来,狠狠地质问她。



    但他竟意外的忍住了。



    可直到宋皎的身影在门口消失,他还是盯着空空如也的门口,仿佛要把什么东西钉死在那里一般。



    往外走的时候,宋皎让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正事上。



    卢千户的事,江家的事,甚至包括江禀怀的事,她不能让自己的脑袋有一刻的空闲。



    内卫们并没说什么,因为训练有素,知道规矩。



    但知府衙门的人就未必这么“训练有素”了。



    到出二门的时候,宋皎听见门口两个府衙的下人低低道“这下好了,喜儿姐姐以后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趁着太子殿下还没走,咱们可也得好生巴结巴结喜儿姐姐。以后万一是个贵妃之类的我们也跟着沾光了”



    宋皎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



    耳朵跟心神好像都给这两句话引了过去。



    “哪里轮得到咱们巴结,知府大人那边就够瞧的了。”



    “咱们大人为了迎驾可也够费心费力,这下总算放心了,挑的这些人,哪个不是绝色总算有个能入殿下的眼的,也没算白费了心。”



    “别急呀,这才头一天,万一殿下明儿、不,或者是今晚上又看上别人了呢反正刚才看见她们打这儿过,我的魂儿都没了,哪个都是那么的可人喜欢,弄得人心里发痒的,哪个我也舍不得啊。”



    “谁说不是,这么多美人儿都尽着给殿下挑,咱们却连人家的手都难碰一碰。”



    “你还想碰美人儿的手看一眼就已经是大福分了,就算是殿下挑剩下的,不还是得归了”



    宋皎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往前走。



    她把脚步放的很慢,她自个儿也说不清是怎么样,只是想听他们多说几句。



    虽然明知道他们嘴里冒出来的不是什么好话。



    但在这时候她仍是把先前占据脑中的那些正经大事都扔掉了,而只是身不由己地去听那些并没什么意思的胡言乱语。



    咚咚咚



    鼓乐的声调突然变了变。



    宋皎抬了抬眸,从回忆中醒了过来。



    身边的童知府笑道“按台大人觉着方才的舞如何”



    宋皎道“甚佳。”场中的美人儿正鱼贯退下,她以为这已经是完事儿了,但是鼓乐声突然又加急起来。



    童知府笑道“按台大人,这还有更好的呢。”



    宋皎原本是很喜欢看这些歌舞的,比如那次在春昙,就看的失了神入了迷。



    但是今夜,不管是歌舞亦或者珍馐美味,都像是如同嚼蜡。



    旁边的江禀怀终于看出她仿佛心不在焉,而非是专注于歌舞,便倾身低声问道“是不是身上有何不适”



    宋皎转头一笑“并没有,只是方才的歌舞甚佳,一时失神了。”



    江禀怀望着她展颜而笑,眼波流转,红唇微嫣,虽然无情,却仿佛似万种风情。



    方才那些绝色的舞姬,就算旋破舞裙,做尽姿态,又哪里比得上她这淡淡一笑。



    而在座上,童知府跟江先生对视了一眼。



    江振的目光却从江禀怀的面上收回,看向厅门口。



    一股淡淡的烟气自厅外散了进来。



    鼓乐声变得奇怪,不太像是大家所习惯的轻歌曼舞的声调,而有些异域之意。



    那淡烟里带着一种微微地香气,四散弥漫,一时让在座众人皆都醺醺然。



    与此同时,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



    缀珠玉宝石的轻纱裹着头脸,只露出了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



    舞姬身形高挑,身上外面也只披着一袭大红的华丽纱衫,显出底下若隐若现的裹胸。



    雪白的肩膀跟纤细的腰肢被红色的纱衫掩映,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但更令人转不开眼睛的,却是那底下两条修长的美腿,舞裙竟是细细碎碎的凤尾百褶裙,动作稍微大点,底下的美腿便露了出来。



    再往下,她竟没有穿鞋子,而是赤着脚的,左脚的脚踝上拴着一串铜铃似的东西,每走一步便发出动人的响动。



    在座的各位,已经是见惯了美人歌舞的,所以先前的那场乐舞虽然出色,但对他们而言都是司空见惯。



    只是为给江先生面子,且又当着按台大人的面,所以才频频假意赞叹罢了。



    可是此刻,众人却都睁大了双眼,那原先弓着身子的,也不由坐直了,无数双目光都看向这舞姬妖娆的身影,目光在她如蛇般的腰肢上、修长的美腿上,以及那勾魂的双眼间逡巡。



    江禀怀看了眼那舞姬,目光滑向上面的父亲,却见江振垂着眼皮,仍是似冷非冷的脸色。



    他又看了眼宋皎,却见宋皎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才进场的那位舞姬,这次跟方才不一样,这次她是真的在上心细看。



    江禀怀唇角一挑,以为宋皎也被这种异域女子的风情所惊啧。



    就在此刻,他的目光所及,却瞧见父亲江振正悄悄地起身离了席。



    江禀怀一怔,便微微欠身而起,对宋皎道“我去一会儿。”



    宋皎竟没有看他,只仍全情地望着那舞姬,匆匆一点头而已。



    江禀怀见她看的如此入神,便后退了两步,转身往外走了。



    这会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舞姬身上,连童知府都看得似有口水如涌,哪里还管什么江家父子走没走。



    江禀怀出了正厅,自廊下走了片刻。



    他虽然离家多年,但对于江府却并不很陌生,走了几步,在一处僻静地他停了下来。



    耳畔还能听见厅内的鼓乐声,江禀怀却看着前方。



    江振站在栏杆前,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他道“怎么江知县,可是有话跟草民说。”



    江禀怀并没有靠前,仍是隔着三四步远停下“江先生,府内是怎么回事”



    听见他竟叫自己“江先生”,灯笼的光芒下,江振的脸色一变。



    “江府如何,跟你江知县有什么关系”他的口吻仍是淡冷的。



    江禀怀沉默。



    厅中的乐声仿佛更急了些,他想起那舞娘扭动如蛇的细腰,略有些晕眩。



    往旁边走近一步“你知不知道,太子殿下就在城中。现在里间的那位是按台大人长侯镇,孟州府,岳峰他所到之处如何,父亲不知道吗”



    江振听见他叫了声“父亲”,才笑了声“宋按台所做,天下闻名,我又岂能不知,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说我也像是被他处置的那些人一般”



    江禀怀忍了忍,终于道“我虽在宁州,但宁州地方的盐价自然是跟永州一样,近两个月来,盐价一涨再涨民间已经有些声音了,你为何要这么做”



    江振不以为然似的“盐价自然是朝廷定的,但是朝廷也给了我相应的可调剂的定价权,我如此做也并未违反朝廷律例,倘若我真的犯了法,童知府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你不必说这些,”江禀怀道“你先前行事虽然霸道,但从来不会让盐价一月三涨,你知道这样下去会如何么”



    盐乃事关国计民生的,日日不能或缺,价格稍微上调,或许还能接受,但若是一涨再涨,民间便容易恐慌起来,而且一些极贫困的门户,也自买不起价格调高的盐,由此滋生出的那些抢掠、匪盗之类,也不用说。



    江振没有出声。



    “尤其是现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江禀怀暗暗吸了口气“太子殿下跟巡按大人坐镇,倘若殿下要向江家开刀”



    江振哼了声“太子殿下自打来到,便只在知府衙门休息,今夜更在知府衙门召幸美人儿,若要处置,也不至于如此了。”



    “荒谬”江禀怀禁不住怒道“你总不至于这样肤浅,真的以为太子殿下是从江南道一路玩过来的吧”



    “你放肆,这是你对父亲说话的口吻”江振厉声喝道。



    江禀怀攥紧了双拳“你是真的愚蠢还是装傻,太子殿下在复州砍了赵千户的头,这血淋淋的例子你难道就忘了”



    “你是怕为父的头也给太子砍下来”江振的唇边掠过一丝笑意,像是讥诮,又像是“难得啊,我以为你早巴不得我这个当父亲的”



    江禀怀转过身,像是要走开。



    走了半步,他却又回过头看着江振道“我知道你一定瞒着一些事,但是这次,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脑袋,复州赵千户只是一个人做错并未连累全家,所以他只有一个人头落地,但若是你身上不干净,在盐运之上不干净,你可清楚,这江家上下近千人,都要陪着你一起人头落地。有太子殿下在这里,甚至不必再禀呈朝廷裁夺。你可清楚这其中的厉害”



    江振冷然哂笑“原来你不是担心我的脑袋,也是担心你自己的。”



    “我毕竟姓江,不管走到哪里,也是九族之内,”江禀怀脸色冷峻“何况当初我领了成安县令,赶去上任的时候,就已经把性命置之度外,我只是不想父亲你自寻死路。”



    这次,江振没有开口。



    江禀怀道“倘若你真的做了些什么,我希望你能够坦白,或者对我或者对按台大人,是什么情形,都由按台大人裁决”



    江振有些讥诮地“你是觉着,宋按台跟你有旧情,会对你、或者江家网开一面”



    “不,正好相反,”江禀怀的语气依旧冷冷的“我知道宋按台绝不会徇私。”



    “哼,那你方才的那一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不想父亲一错再错”



    江振微微一震。



    “今夜你宴请按台,总不会是真的请人来看歌舞吧。”江禀怀按捺胸中怒意问道。



    江振的目光越过他,看向身后的厅上。



    厅上依旧的灯火通明,依旧的鼓乐声声,夹杂着人声欢笑,仿佛一切如旧。



    江禀怀看着父亲的眼神,却突然心生异样。



    “你”他刚要开口又止住,只是转身拔腿往厅中奔去。



    江禀怀飞奔到厅门口向内看去,里间那原本蛊惑众生的舞姬不见了,却换了几个同样服色的在翩翩起舞。



    他的目光透过那摇曳的身姿,投向宋皎位子上。



    果然,宋皎也不见了



    江禀怀身形一晃,竟有些慌张。



    身后脚步声响,他蓦地回身,看见江振走了过来。



    “宋按台呢”江禀怀冷声问道。



    “你急什么,你对这位按台大人仿佛关心过甚了吧。”江振道。



    “我问你宋按台呢”江禀怀走前一步“江振你若是敢算计他”



    江振眼神一锐,抬手一巴掌挥了过去。



    “啪”地一声,江禀怀给打的转了头,但他仍是回过头来“我好话说尽,你最好不要一错再错,你要是敢对宋按台做什么,我”



    “你要如何”江振瞪着他“怎么你难道要杀父吗”



    江禀怀浑身微微地发抖,终于他道“那又有何不可”



    摇曳的灯笼光下,江先生听了这个答案,脸色却出乎异常的平和下来。



    江禀怀忍无可忍,揪住他的衣领“就如同你当年,杀死我的娘亲我杀你又有何不可”



    他仿佛盛怒之中,但江振却反而笑了笑“那个贱婢杀了她又怎么样,你既然说了这话,那你动手啊,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江禀怀怒目圆睁,手越勒越紧。



    “动手啊”江振瞄了一眼他的手,咬牙道。



    前方游廊上一队丫鬟捧着酒菜走来,厅内仿佛也有人退出来,桌上碗碟发出声响。



    鼓乐声中,江禀怀突然松开了手。



    “我再问你一次,宋按台在哪里。”他看着江振,脸色却也平静下来,语气甚至有一些温和“告诉我他在哪里”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江禀怀,江振却觉着,他比方才怒气凛然的时候更令人心里生畏。



    江振眉头微蹙,他抚了抚被揪的皱起的领口。



    “有什么担心的,”江先生扫了眼前方的某处院落,轻描淡写地“宋按台不过也是跟他的旧日相识一起叙话去了罢了。你总不会以为,他只有你一个京内相识吧。”



    说了这句,那边门口退出来的童知府已然看见了他“江先生”



    扶着丫鬟,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江振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迈步迎了上去。



    同童知府说了两句话,江先生回头,原地已经没了江禀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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