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宋皎而言,如今虽然情况不明,但只要看到诸葛嵩出现,她便不怎么害怕了。
只忙说道“刚才,艳离君说太子殿下”
诸葛嵩道“不必担心,殿下早就料到,已经有所防范。”
“那先前的烟花是”
不等宋皎说完,诸葛嵩便温声道“按台,别担心。殿下无碍。”
宋皎一下子冷静下来。
她是受了惊吓,又关心而乱,对上诸葛嵩平静的眼神,她点点头,便去查看江禀怀的情形。
却见他闭着双眸,仿佛已然昏厥,宋皎道“现在能不能回府衙”
“如今外头的情形还未定,不宜妄动,至于”诸葛嵩又说道“江家这里也有些特殊,目前还是先留在此处的好。”
说了这句,他又看向宋皎“按台,不要只管别人,你自己如何”
宋皎给他眼神提醒,才抬手在腰腹上捂了捂。
手掌才贴上去,隐隐作痛“没、没有大碍。”
诸葛嵩的眼神是存疑的,把宋皎打量了一番,他先迈步进了里屋,将江禀怀安置在榻上,才回来道“按台,请你自己查看一下。”
宋皎正站在门口往外瞧,依稀听见院外似乎有人声鼎沸。
闻言回头,她道“不碍事。”
“按台,”诸葛嵩又唤了一遍,轻声地,他道“若是能的话我会亲眼查看,但是您知道的所以,不要让我为难。”
宋皎见他这样肃然,只得勉为其难的“好吧。”
她走开了几步,将外衫撩起来,幸亏她今日穿的衣衫不厚,把里衣往上一堆,低头看去,却吓了一跳,原来腰上竟然有半块淤青似的痕迹。
她盯着那块淤青,抬手指轻轻一摁,便又疼的一缩身子。
诸葛嵩身形一动却又止住“怎么样”
宋皎的手一松,衣衫重又堆叠下去遮住了,她咽了口唾沫“没、没有伤着,就是有点发青。”
诸葛嵩没有再做声,过了会儿才说道“按台毕竟是女子,你到底该多留心些,方才那人甚是歹毒,倘若她有心害您,有些伤是从外头看不出来的。回头安顿下来,要让李石给你看看。”
“李”宋皎给他说的心神不宁“你是说李卫长”
“是。”诸葛嵩低下头,有些懊悔。
宋皎点点头“对了,侍卫长怎么又来到了永州”
“当然是殿下命人传了我来的。”诸葛嵩垂眸道。
他来的还是晚了一步,不过,本来在宋皎身边还该有人才是。
宋皎便没有再做声,只跑到里间去查看江禀怀的情形,却见他仍是未醒,脸色泛白,衣襟上是吐的血迹斑斑。
宋皎留意到他的左手“侍卫长,江兄的手不对劲。”
诸葛嵩走到门口“他的手腕给捏断了,需要时间恢复。”
他抬手在怀中一掏,叹了口气“我来的急,没有拿护心丹。不然”不然就可以给他两人一人一颗,至少自己也可心安。
正在此时,外头突然想起数声轻叱,紧接着有一道身形掠到了门口。
人还没入内,就有些惊喜交加地叫道“嵩哥”
宋皎起初听见动静还以为是敌人,听到这声,才知道不是。
不过这声音清脆,像是女孩儿似的,却不知是何人。
忙到门口往外一看,一时吓了一跳,几乎以为是艳离君去而复返了
原来这出现在面前的,竟是个身着舞姬服色的少女,脸上也蒙着面,但手里却提着一把剑,她盯着诸葛嵩,满眼喜色。
诸葛嵩站在门边上,却是有些冷肃地问“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少女一把先把脸上的面纱去掉,露出底下一张极其美貌的脸,红唇嫣然,却比艳离君年轻很多。
宋皎先是被对方的美貌惊啧,可又觉着仿佛也似有几分眼熟。
她以为又是在京内春昙香行见过的,可思来想去毫无印象,而且这少女既然跟诸葛嵩熟络,自然不该是艳离君的人了,只不知她为何这般装扮。
这会儿少女也终于看到了里间的宋皎,她便道“宋按台不是没事么我来的不晚啊。”
诸葛嵩的眼中流露几分怒色“你还敢说”
少女忙道“嵩哥,你别生气,我是给人缠住了,之前我看到宋按台出门,我也想出来的,被几个登徒子缠着,我本来想杀了他们谁知竟有一个武功很高的,我费了点时间才解决了。”
诸葛嵩忍了忍“行了,你身上有没有护心丹。”
少女挺了挺胸道“你瞧我这打扮,哪儿藏那个东西去”
诸葛嵩一窘。
少女却又悻悻地看了眼宋皎,道“我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了,先前好端端在江南道,给主子紧急地叫了来,先是让我扮丫鬟,搞那些奇怪的把戏,现在又让我扮舞姬我在江南道上干的好好的,跑到这儿来受气。”
“你还不住嘴”诸葛嵩忍无可忍。
少女吐吐舌头“好好好,我不说了,我知道的,横竖主子让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总归还没真的让我卖身呢。”
诸葛嵩脸色都变了,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宋皎。
却见宋皎站在原地,有些失魂落魄的。
诸葛嵩还以为是少女的话不中听,便回身道“宋按台,您别在意,她叫四喜,是才给殿下调回来的,她在外头野惯了,口没遮拦,有得罪的地方您莫怪。”
方才听这少女说什么“扮丫鬟”,宋皎已然心惊。
又听到“四喜”这名字,先前白天去知府衙门,那些下人们说什么“喜儿姐姐”她张了张口,却又摇摇头。
宋皎没有回诸葛嵩的话,她转身想回里屋。
但走了一步,宋皎却又回过身来,她看着少女道“四喜姑娘你说你先前扮丫鬟,是在知府衙门么”
四喜睁大双眼道“当然了,你不是也去了吗”
她竟直接回答了。
宋皎屏息“当时”
四喜眨了眨眼,等不到她开口便茫然地问“当时怎么”
宋皎简直不知该怎么开口,她觉着自己不该在这种事上追问,毕竟那是太子的私事,太子要宠幸谁,她管不着,也不该过问。
她该如白天那样冷静自持才对。
但是如今这个答案就在眼前,她想快挖出来,可又
诸葛嵩在旁看出了异样,他虽是才到永州,完全不知这儿发生了什么。但从宋皎的脸色上他看出了不妥。
他问四喜“你为何要去扮丫鬟”
四喜叹了口气“还说呢,都是那个该死的童知府,为了讨好殿下,竟弄了那一大堆的美貌女子,殿下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什么都不干,他们只怕又要猜三猜四的了,所以殿下就留下我,让他们以为是宠幸了我嘛,唉,竟叫我一个演独角戏,不过我还是很精通这些的。”
诸葛嵩屏息,下意识地看了眼宋皎,却见她也怔怔地看着四喜。
四喜说的兴起,仿佛要跟诸葛嵩邀功似的“只要把衣裳一解,再这样”
她伸出拇指,在自己的嘴角上用力一抹,那鲜红的口脂便给擦了出去,她笑问诸葛嵩“像不像”
诸葛嵩哑然无语。
此刻聪明如他,已经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了。
而那边,宋皎看着四喜“案情重演”,不由抬头看天,愕然之余,同样的满心无语。
“殿下今晚上也还是在宠幸喜儿我呢,”四喜撇撇嘴,“毕竟白天不巧给宋按台打断了,所以晚上得继续嘛,哈哈哈那些蠢东西,还以为殿下真的沉迷女色呢。”
宋皎的脸已经开始发红。
诸葛嵩则咳嗽了声“你住口吧。”
喜儿左顾右盼,仿佛看出点异样来,她睁大眼睛看着宋皎道“宋按台,你不是殿下的心腹吗难不成殿下没跟你说”
宋皎咳嗽了声“我去看看江兄。”
她转身进内去了。
四喜呆了呆,问诸葛嵩“他总不会不是殿下的心腹吧但如果不是,殿下为何又叫我今晚上来保护他呢”
诸葛嵩道“赶紧把你的脸擦干净吧”
“唔。”喜儿倒是听话,她麻利地往手上吐了口唾沫,便去乱擦自己的脸。
看的诸葛嵩不禁皱眉“你在江南道都学了些什么”
四喜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便道“我在看盐道啊,最近听说着西南道的盐道有些问题,我还猜殿下是把我弄来这儿干事的呢,怎么净让我干那些舞姬,丫鬟,该让双茉来啊,她可擅长这个。”
诸葛嵩忍了忍,看看里屋毫无动静,便低声道“回头殿下问起来,你别说你晚了,知道吗”
四喜道“为什么我可不能欺骗主子。”
诸葛嵩道“你听我的就是了。”
四喜眉头紧皱“那我得想想”
诸葛嵩眼神一变,四喜才忙道“好好,我听你的就是了嵩哥,不过我听说你受了伤的,你的伤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诸葛嵩才后退了两步,慢慢地在椅子上落座,他还不忘叮嘱“在殿下的人来之前,你守着门口。”
太子殿下进永州城的第一夜,永州城便天翻地覆。
几乎是从入夜到天明,街头上的马蹄声响一直没停过。
城中每户人家都房门紧闭,不敢往外。
直到日上三竿,城门才重新打开,街头的戒严却并没因而取消。
又过了中午,才许城中百姓出门,但街上的巡逻士兵仍是不减。
陆陆续续地,百姓们听说了昨儿晚上发生的事。
据说是城中有人想要趁着太子在永州的时候图谋不轨,意图谋反。
至于行事之人,有人说是童知府,有人说是江家还有人说是卢千户。
但是很快,卢千户带兵自街上呼啸而过的场景被许多人看到,最后一个猜测便告破了。
卢百恩确实无事。
事实上,从太子没进永州的时候,赵仪瑄便已经安排下了钓鱼的计策。
他故意地把遇刺的罪名压在了卢千户头上,便是让潜伏之人放松警惕,以为太子是急怒之下失了章法。
毕竟卢千户在永州多年,更是手握兵权,如今拿下了卢百恩,永州的兵马群龙无首而人心惶惶,对他们而言自然大利。
除了这个,不管是太子在府衙休息,召幸婢女,还是让宋皎去江家,无非是让暗中的艳离君等人以为他们毫无防范,让敌人松懈,引蛇出洞。
谋逆的兵马才包围了府衙,卢千户便现身,带了亲兵将这些人围在中间。
同时江府此处,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除了江禀怀被安置妥当外,江家其他众人都给拘押在房中不得随意走动。
为首的江振,则给带往了府衙。
宋皎本来不放心江禀怀,诸葛嵩道“按台还是先去见殿下吧,事情虽然平定,但后续还有别的事呢。”
为了叫她安心,特意把四喜留下来照顾江禀怀。
宋皎同诸葛嵩出门之时,她才问诸葛嵩“侍卫长你的伤呢”
诸葛嵩道“无碍,多谢按台记挂。”
宋皎觉着他这次回来,跟自己又隔阂疏离起来,简直比当初才相识的时候还更冷淡一些。
但想想那次赵仪瑄当面的那句话她却也能猜到侍卫长为何如此刻意冷漠了。
府衙之中。
童知府在内所有人都暂时给羁押在大牢之中。
宋皎跟诸葛嵩来到的时候,太子正欲亲自审问江家的江振。
内卫禀告“宋按台到了。”
里头一声传,宋皎缓步而入。
这时侯突然想起昨日她撞见四喜跑出来的那一刻,不知为何,她心里竟有点惴惴不安,倒仿佛是有点愧疚似的。
虽然其实,也没什么可愧疚的。
幸而如今大事当前,倒是不必提那些。
宋皎上前行了礼,只听太子淡淡道“可受惊了”
诸葛嵩先前给他们要了两颗护心丹,宋皎也吃了一颗,又涂了诸葛嵩给的伤药,觉着并无大碍。
她也不愿意让赵仪瑄知道自己被踩在艳离君脚下的那些事,而且对诸葛嵩跟四喜也不好。
当下道“回殿下,微臣无碍。”
赵仪瑄颔首道“应该的,终于把那贴心的人调回来护着你,若还有事,那可就是天理不容了。”
诸葛嵩一声不吭,脸色却有点难看,毕竟他自忖晚了一步,没很好地保护宋皎,仍是让她吃了亏。
但她刚才没提半个字,她的心意,诸葛嵩也是明白的,但越是明白,越是心里难过。
宋皎听太子又开始揶揄人,她的唇动了动,最终只道“多谢殿恤。”
赵仪瑄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终于道“不是还有个人跟着你么人呢”
诸葛嵩道“回殿下,之前江禀怀受了重伤,属下让四喜在那儿看着他了。”
太子哼了声“好啊,又有个需要内卫亲自保护的。这江禀怀竟也是个宝贝疙瘩。”
诸葛嵩听到这里,忽地意识到什么,便悄悄地往后退下了。
宋皎察觉他退出,心里略微有些不安,却听太子道“宋按台,你见过四喜了”
“是,见过了。”
“没什么话要跟本宫说”
宋皎咽了口唾液“四喜姑娘,美貌可爱,原先竟不知殿下身边还有这样的内卫。”
赵仪瑄淡淡道“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哼,竟以为本宫会碰那臭丫头
四喜我不臭啊,嵩哥我臭吗,我才用口水洗过脸的
众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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