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的早市不比临安冷清, 天还没亮,街道两旁的铺子已经陆陆续续开了门,屋檐上悬挂的烛火照亮着铺子前的一小片地方, 打更夫的敲锣声一阵接着一阵, 从街道晃到街尾, 在空荡荡的街上发出回响, 拖着长长的声音喊着“天干物燥, 小心火烛。”
声音混杂着鸟鸣和其他窸窸窣窣的声音, 显得有点悠长空灵。
“咯吱”一声,街尾的棺材铺子大门缓缓打开, 橘黄色的烛光透过门框照了出来, 里头走出来一个缩着脖子弓着背的老头儿, 双手交叉揣在袖子中, 瞧见打更夫招了招手,“老赵要走了。”
“走了, 一会儿城门得开了, ”叫做老赵的更夫扬了扬手中的铜锣,“这天冷得很,赶快回去躺进被窝吃口热茶,那才舒服的勒。”
两人谈话间,突然刮起了大风,呼呼的风声拍打着门板,树枝沙沙作响, 灯笼被吹的摇摇晃晃,光影也随着摇摆,这风来的诡异,半晌也没停下, 风沙眯了人眼睛,将街道上的落叶吹的四处飘散,紧接着远处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声音很重,像是很多人一般行走却不杂乱,每一步的频率都是一致,渐行渐近,过了街尾拐角时,声音来源清晰了起来,顺着声源望去,原来是一群人在出殡,各个穿着一身白色孝衣,奇怪的是没人哭丧也没人吹唢呐,只是抬着口大棺材,推着几口半人高的箱子,垂着头跟着队伍往前,在这种灰蒙蒙的清晨,衬着乌黑麻漆的夜色,一群白衣人夜行,说实话渗人的紧。
那棺材很大做工精细格外惹眼,老赵所在的位置恰好位于街道的中间,见状五步并作三步跑到棺材铺的门前和那老板并肩站在一块,这群人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连一个侧头的动作都没有,要不是看见他们的影子,两人估计得怀疑自己见鬼了。
这群人走的很快,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棺材铺面前,烛光打在他们身上,老板伸长脖子看了看,一眼就瞧见那被众人抬着的棺材用料极佳,躺在里头的人估摸着也是非富即贵。
说来也怪,人群一走远,那股怪风就自己散了,老赵拍了拍刚刚从嗓子眼的心,有些后怕道“这是谁家大清早的出殡啊,差点没吓死人。”
“谁知道呢,”棺材铺掌柜将门往两侧推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这世道乱的很,死个人有什么奇怪的,昨夜姚家和骁骑营不还差点把喀什翻了个底朝天吗,也不知道是要干嘛,咱们这些人能活一天算一天喽,不说了,干活了。”
老赵摇头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悠悠离开。
铜锣声停下时,守城的士兵打着哈欠开城门,门才开了个缝隙外面等候许久的百姓立刻响起杂七杂八的声音,被士兵勒令喝止,只好将声音压了回去,挤挤攘攘往里涌。
人头耸动肩靠着肩将不大的地方挤的水泄不通,因此当那群身穿白衣的出丧人出现时,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守城的士兵多看了两眼,不由出声将人拦住,“这里头躺着的是你们谁啊”
站在队伍中央捧着灵牌的矮胖男人往前迈了一步,恭敬的回“官老爷,这里头躺的是我家老太爷,老人家年岁大了,乃是喜葬,正准备焚烧魂归通天。”
那士兵抬了抬下巴,其他士兵得到示意上前便打算开棺,围在棺材周围的几个青年男子见状可不答应了,连忙扑上去将士兵拦住。
先前说话的男人急得满头大汗连连跺脚跳起身来呼道“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官老爷这是做甚,这开棺乃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啊”
“上头有令,只要有大物什,这无论是出城还是进城都得开封盘查,咱这也是按令办事。”
“这这”说话的男人眉毛眼睛皱在一块儿,一脸的为难。
“二弟。”
这时,走在末尾的男人出了声,“既然是官府下的令,咱们也别让人家为难,老太爷泉下有知也不会计较的。”
“唉,”稍胖一些的男人叹了口气,抬手一挥,“开吧开吧。”
棺材落了地扬起小一片尘土,抬棺的几人用尽了全力开棺,棺盖一点点下移露出其中
的面貌,刚过三分之一时,蓄着胡子的男人“啪”一巴掌盖在了棺盖上,开棺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抬头冲围在边上的士兵道,“官老爷,这处人多全开了不太好吧。”
守城的士兵面面相觑环顾了四周,发现围观百姓都伸长的脖子盯着这处瞧,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也觉得确实不妥,只好就着那三分之一的缝隙低头往里查看。
开的这处是棺头,里头躺着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面色铁青,唇色发紫,身上穿着黑色的寿衣,双手如同枯木一般搭在腹前,已是死了有些日子,再往里除了一个用来装骨灰的瓷坛,其他再无什么。
查看的士兵直起了身和身后的之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那管事的士兵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行了,走吧,走吧,快点走,这大清早的简直晦气。”
“谢过官老爷,”矮胖的的男人赔着笑,“合上,起棺,咱们得走快一些,可别耽误了时辰。”
一行人抬起棺材重新整队,又脚步匆匆的出了城,天色还没亮起来,他们的一身白衣在黑夜中前行,十分的惹眼,城外的百姓频频回头,没一会儿功夫便瞧不见了踪迹。
喀什的附近多是碎石和矮木,地势起伏不平,季思是被一种晃荡感给摇醒的,就像是坐在船上荡荡悠悠的那般,半点没有实感。
他眼睑轻颤缓缓睁开眼,入眼是一片漆黑,半点光亮都瞧不见,鼻腔中满是一股木头混合着一股浓香的味道,有些刺鼻难闻,这香估计是迷药,熏得他浑身提不起力气,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四肢无力浑身发软,季思只能转了转眼睛打量四周,这处也不知是哪儿,唯一知晓的是空间很狭窄,能施展手脚的地方不多,头上压着一块木板,使得他整个人是蜷缩起来的,像是在硬塞进一个箱子一般,隔着木板外面传来细小的车轮声,应该是有人在推动着他往前,那种车轱辘从碎石子上压过去的颠簸感特别难受,又酸又疼,四肢百骸都像被车轮碾压过一样。
这是要
去哪儿
季思脑子晕乎乎的想。
他记得自己意识消散之前是在喀什城中,那现在又是在哪儿
先前那群人有些奇怪,虽是流寇装扮却不像是流寇,言行举止倒像是军队出身,喀什附近的军队不是骁骑营便是南甸军,可南甸军为何同自己扯上干系亦或者是同“季大人”扯上干系这是季思想不通的其一。
其二,他们在城外设伏擒了自己,是为了什么,又为何想方设法将自己带回喀什城,好不容易进了城现在又是要去何处
迷药的药效很重,季思的脑子昏昏沉沉的,眼皮耷拉着,一堆问题搞得他头疼,仿佛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眯着眼睛继续回想是有哪一处被自己忽视了。
有人想杀他,换个说法是有人想杀“季思”,在湘州时季思就有所察觉,这群人身份不明目的不明听从何人也不明,季思甚至开始怀疑,当初周铭那个案子只是个引子,真正想除的其实是自己。
这个念头一浮出来,莫名让他后背起了股凉气,顺着这个念头想下去,一些旁枝末节的点便浮现了出来。
若是没猜错,有人想要自己死,这群人只是一把刀,背后的人才是那只手,他们将自己带回喀什城是为了达到一个目的,如今局面是自己还活着,那八成是目的没达到,既如此自己短时间应该死不了。
季思松了口气,他觉得这群人平时应该没有看话本的习惯,要不然也不会不懂这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理。
他一向心大,哪怕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也能做到自讨乐趣,半分不会让自己难受。
外头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季思隔着厚厚的木板听到了各色各样的鸟鸣,虽然声不大但是能听得出来,那代表着周遭都是山林,箱子有些倾斜,他们应该是在上坡,喀什城中都是平地,这斜坡陡峭估摸着已然不在城中。
箱子摇摇晃晃了好一会儿一阵微弱的马鸣声透过板子传来,箱子的摇晃感也应声停了下来,紧接着一道微弱声音响起“请问,去喀什城是往这个方向吗”
来人说的是大
晋话,声音很轻,隔着厚厚的木板,季思其实不大听的清楚,只能从模糊的几个字中猜出意思,他没听见这群人是怎么回答的,过了一会儿,马鸣声再次响起,那人道了一句谢便要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候,一直静观其变的季思突然用力咬破下唇,意识恢复一点清明后,使出全身力气将脑袋撞向箱壁发出咚的一声。
声音不大却也不小,使得众人都能听得清楚,季思顾不上耳晕目眩连忙借着痛感又是“咚”一声。
那人好似也听了这声撞击,马蹄声停了下来,随后一道说话声打破了局面。
“这里头是老太爷生前的衣物,一会儿要烧给他老人家的,这处路不平,你们都看着点,别磕着碰着了。”
说话这人就站在箱子边,季思听的很清楚,虽然语调有些别扭但说的是大晋话,声音赫然就是昨天领队那人。
季思心道哦豁,完蛋。
果不其然,马蹄声再次响起,最终渐行渐远。
那人压低着声音警告“季侍郎还是消停点别惹事的好,这样你也少吃点苦头,再有下次,我只能把你手筋脚筋给断了。”
说完,还很是温柔的拍了拍箱子。
季思一想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理,也不打算以卵击石自讨没趣,之后倒是没有再发出动静,闭目养神调整呼吸试图等迷药药效过去。
箱子摇摇晃晃许久,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像是突然遇到了袭击,人群一下子骚乱起来,紧接着传来了厮杀声,刀刃相碰的声音滋啦啦的格外刺耳。
“你们是想破坏盟约吗郎主说的没错,你们大晋人果然狡猾,统统信不得”最先出声的是那个不知身份的南甸人,说的依旧是大晋话。
他话音才落下,另一道声音响了起来,“我们主子自然是诚心同你们朗主结盟,只是当初说好除掉季思,可如今人还活着不说你们还将他偷偷运走,这未免说不过去吧。”
“盟约说的清楚,只要你们把阿鲁曼蕾交给我们,我们自然也会把这人解决干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样对你我都好。”
“让你们朗主放心,既然答应的是那定会办的妥当,只是这季思留着迟早是个祸害,不如交由我除掉,再谈其他不迟。”
“大晋有句话说得好,缓兵之计暗度陈仓,一日不见阿鲁曼蕾这人便一日不得交于你们。”
“既然如此,动手。”
后面的话语被双方的争斗声打散。
朗主阿鲁曼蕾
季思听着谈话,皱了皱眉睁开眼,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还是提不起力气但不至于像刚刚那般无力。
外面的声音很乱,说话声混合着兵器声,他没空去注意这些人在说些什,只是抬手摸了摸藏在大腿处的暗袋,本来放着这儿的匕首果然不见了,倒是初一给的安神包还在,情况有些不妙,季思脸色很是凝重,垂眸沉思时,“嘎吱”一声,箱子被人打开,箱子外的光打了进来视野一下子变的亮堂。
在黑暗中许久,季思没适应到突然的亮光,眼睛刺痛下意识皱着眉闭眼偏头避开,少顷,等刺痛感消失,才小心翼翼睁眼,一抬眸,咧开嘴乐了,有意思啊,眼前之人他认识,不仅认识还是个老熟人,那个本应该在湘州就死了的钱多。
“又见面了,不过季侍郎好像对再次看到我并不感到惊讶”钱多歪了歪头不解的问。
“太惊讶以至于忘记惊讶了,”季思苍白者一张脸,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要不你把箱子给我关上,等我调整好状态,咱们再来一次。”
钱多笑了笑,“季侍郎说笑了,这箱子里头不好受,咱们不如换个地方说话,来人,将季侍郎扶出来。”
季思是被人连拉带拽扔到钱多面前的,他瘫坐在地上打量着四周,入眼皆是树木人烟稀少,应该是喀什附近的山林,满地都是尸体和刀剑,浑身沾着血,有穿着白色丧衣的也有穿着黑衣的,一些肠子流了一地,一些身首分离,一些倒在地上哀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场面十足的血腥。
棺材四分五裂的散在一旁,里头的死人滚落在一旁,不难看
出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那群人得借着出殡的法子将自己藏在箱子偷偷带出城,便说明萧长聿已经派人在搜查了,自己得想点法子不能坐以待毙。
想到这儿,季思眯了眯眼睛。
“湘州一别,你我已有几月未见,不知侍郎近来可好”钱多弯下腰凑近季思问了一句。
“咦,有些奇怪,”季思掀起眼帘却没看人只是望着四周,一脸困惑,“这荒郊野外哪儿来的狗吠声,叽叽喳喳好生烦人,嘶。”
钱多一把扯着季思头发用力拽向自己,冷笑了一声,“季侍郎这性子倒是不比小时候乖巧了,也不知是不是享乐惯了,忘了以前在漳州为了个馒头趴在地上学畜牲叫的日子,可需要小的提醒提醒,啊。”
他一边说着手上一边用力,发丝拉扯着头皮,头皮将眼角扯的细细长长,疼的季思额头上的青筋爆起,脸色涨红倒吸一口凉气,嘴上倒是不服软,“这狗别的不行嗓门倒是挺大,一看就是只杂种。”
这话一出,钱多眼中浮现出了杀气,脑门青筋爆起,抬起腿朝着季思腹部狠狠就是一脚,这一脚用了死力,季思被踢出三米远,后背重重撞上树干又跌回地上,喉咙一紧,一股腥甜涌上,吐出了一口粘稠温热的鲜血,那血顺着唇角滴落在地上,腹部的绞痛使得人身子无意识蜷缩起来,额头冒出不少冷汗,苍白的唇色沾染了鲜血,多了几分艳丽之感,衬的他面容更是妖冶。
钱多瞳孔一暗,几步冲了上来掐住季思的脖子疯癫的笑着,“老子这条狗不照样睡了你娘,按理说你也得喊我一声爹,早知道你也是被人骑的贱货,老子当初就先给你开苞了,省得便宜了别人,你不会真以为攀上他就有人护着你了吧。”
他说着话,往前凑近了些许,压低着声音道“实话告诉你吧,就是他想让你死,你没有利用价值,季思,你活不过今日了。”
闻言,季思眼神一沉,薄唇紧抿,思绪万千,只见钱多高举着手中长刀,朝着他的胸口处直直刺去,眼看刀尖就要落了下来,这千
钧一发之际,季思用力扯下腰间的香包朝着人砸去。
钱多知晓这人心思深沉,多留了个心眼一直防着他,见状连连起身退后,下意识扬起刀将那香包从中间劈开,里头白色的粉沫飞散开来,他脸色一变慌忙避开依旧被沾了一身,连忙用手捂住鼻子退后几步,皱着眉头问“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季思捂住胸连连咳嗽,呕出几口瘀血,胸闷的感觉消散了许多,闻言大笑出声,“啧,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还能有什么,毒药啊反正我要死了,那你也活不过今日,咱们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
他这番话说完,钱多的脸色已经能够用难看来形容,瞳孔满是血丝,像要吃人一瞪大了双眼,倒是一旁走出来一人俯身查看了散在地上的粉末,用指尖捻起一些放在鼻前闻了闻,凑过去道“头儿,没有毒,是安神香。”
“哼,”钱多冷哼一声,松开捂住鼻子的手,气汹汹走过去朝着季思胸前又是一脚,俯下身子警告,“你最好安分点,我也让你死的痛快些,季思,怨不得我,怨只怨你信错了人,记住今天是谁要你的命,阎王殿前,奈河桥上,做鬼可千万别来找我。”
刀面的银光打在季思脸上,他胸腔起伏不定,双瞳映照出钱多凶神恶煞的脸,这一刻,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他能够清晰的看到钱多额头的青筋,还有嘴角的冷笑,包括树叶落下时被刀尖刺破的脉络边缘,四周很安静。
“啾啾,啾啾。”
突然,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很近,就在他们上方。
众人闻声抬头,发现天暗了几分,再定睛一看,却是黑压压一片鸟禽盘旋在他们头顶,翅膀扑腾带起了风,鸟毛纷飞,乱成一团
声音此起彼伏,很是吵杂,人群中爆发出议论声,“怎么突然间来了这么多鸟”
“这些鸟要干嘛”
“我去,这些畜生在我头上拉屎了。”
“走开,走开。”
场面一度骚乱起来,各种声音响成一块,钱多眉头
皱的死死的,脑子被这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的心烦,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刀尖用力向下,谁料,这群鸟直直朝着他冲了过来,鸟喙在他脸上来回啄着,翅膀扑腾着,鸟毛鸟粪落了一地。
钱多一脸怒气,目光凶狠,挥舞着大刀,嘴中厉声吼道“滚开,这些杂毛畜生,离老子远点。”
人鸟混战,一群人乱成一锅粥,季思看着眼前的局面,面色一凝,目光落在被扔在一旁的长刀上,匍匐在地上慢慢蠕动,颤抖着手握住刀刃,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二话不说用力一划,温热的血顺着掌心伤口流出,痛感占据了上风,晕沉沉的脑子有了些许清醒,四肢也能稍稍动起来。
他皱着眉撑起身来,借着鸟群的遮掩摇摇晃晃朝着马匹扑去,忍着浑身的疼痛翻身上马,面色苍白,喘息急促。
马蹄刚刚迈出去一步,就被突然飞出来的大刀正中腹部,仰着脖子发出垂死的哀嚎,身子一偏倒在地上,扬起大片尘土,季思也随之滚落下马,还未起身一只脚重重踩在他后背出,不偏不倚对着受伤的肋骨,还用脚尖碾了,疼的季思倒吸了一口气。
“倒是小瞧了你的能耐啊,”钱多浑身狼狈,衣衫上沾着鸟粪羽毛,面目狰狞,脚上用了用力,看到脚下之人由于疼痛冒出的汗珠,笑容有些癫狂,“我看现在还有谁救得了你”
季思趴在地上,身上四处都在叫嚣着疼,连张着嘴喘息都能疼到眼前一黑,他看不见身后,却能感觉到那把刀离自己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后背贯穿。
眼睑轻颤,当死亡临近时,季思心态比预料的平静许多,自己本就是已死之人,如今也不是再死一次,从阎王手上偷来了这么久的时间,也够了。
够了个屁
季思忍不住在心中啐了口唾沫,若能活着谁想去死,还是这么窝囊的死,他还有心愿未了,还有事情未做,还有祁然
祁然。
祁然还在等他。
他还没告诉祁然自己就是李汜。
他不能死,不能死。
钱多是真正下了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