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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惟将终夜长开眼(3)
    南巡的事情已经定下,由虞容之口说出,朝堂之上只有一片夸赞陛下圣明的赞许之声,甚至大多数的朝臣都在心中暗喜,盼着出巡那日可以早些到来。



    至于不觉得欣喜的



    “祁大人为何没有阻拦此事”



    户部尚书在下朝后就追上了祁让,此时半边身子紧贴着他,压低了声音的询问。



    “圣上的决定,我如何插手”



    “可这”



    “您与圣上素来亲厚,旁人的话圣上不听,您的话圣上何时没有重视”



    他见祁让一派从容,焦急的看了眼两侧,发现无人后,停下了脚步,又问:“大人,您和我透个底,您这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对策”



    祁让没有挣开他的手,他看向这个一向唯原主马首是鞍的人,问:“你可知我叫你做平账面,那些被移走的银子和粮食都去了哪里”



    顾允安隐隐知情,但毕竟眼前的人从未和自己说透,也就装作不知,“小臣哪敢妄加揣测您的用意,这银子,它虽然数目大了些,但您一直为我晋国殚精竭虑,这去处”



    他话没说完,在听到后面的呼唤声时停下了音。



    虞容身旁的大太监从阶梯上匆匆迈下,见两人回头,笑着打了个揖,“顾大人,祁大人好。”



    顾允安连忙回礼,祁让看他,“可是圣上找我”



    “您看,要不都说祁相最懂陛下的心思呢,正是圣上叫奴才请您往兴阳殿走一趟。”



    “公公可知何事”



    “这”



    顾允安见他看向自己,便很有眼色的拱手道了告退,等他转身下了台阶,祁让才听太监笑着恭维自己,又讲他也不知圣上何事,不过刚刚下朝,格物司便送来了新改良好的,没准是想叫大人一同看看。



    原主向来出手阔绰,祁让听他讲完也就从怀里拿了银票出来。



    不过一番推辞之后,却是询问:“陛下这几日的身体可好”



    大太监将钱藏进了袖中,然后斟酌着答:“陛下的身体一向康健,不过这几日里景仁宫外的血迹却是少了不少。”



    “那就是心情不错”



    已经走上台阶,太监不敢再多答话,只笑着将话题含糊了过去。



    越向后走,周围越加安静,这次未等入殿,祁让就隔着向外敞开的木窗看到了里面穿着暗红镶边、龙纹黑袍的人。



    他脚步停了一瞬,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若在远处高殿之上埋伏弓箭手来暗杀的话,这视野也太过清楚了些。



    未等加以深思,耳边就传来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



    不过不是有人行刺,而是殿中之人射出。



    院内顷刻间跪了一地,祁让看了眼殿内坐着的人,随后稍微用力,将插进树干中的箭矢拔了出来。



    虞容已经将弓放下,见他进殿,从桌上挑挑拣拣,将一支箭羽扔回木盘后问,“祁相觉得,格物司改良之后的这弓箭如何”



    祁让行了一礼,笑着答:“陛下有功力在身,微臣只看这箭法也瞧不出什么,好与不好,还得亲手试过才能知道。”



    他一顿,又问:“臣最近可有何处惹恼了陛下”



    虞容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朕记得祁相自幼练得一手好箭法,今日外面阳光尚可,不知祁相有没有时间,陪我去武场练练手”



    祁让听出他改了自称,却没有马上回答。



    倒不是故意为之,而是觉得这话里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布料堆叠,黑色袖口衬得虞容露出的那点肌肤更加白皙,他原本虚握着的五指渐渐合拢在椅边,又好似因为太过用力,连指节都突出可见。



    片刻后,他勾了勾唇,露出一点肆意的笑:“怎么,祁相这是连陪朕练箭的时间都抽不出了”



    祁让摩挲着手中的箭杆,随后轻笑了一声:“张公公讲,臣是最懂陛下心思的人。”



    “所以臣斗胆揣测,陛下这是在怨我一心沉迷国事,而忘了陛下”



    虞容眯了眯眼,看向他手中握着的箭杆,“祁相手中为何拿着那支破箭”



    祁让手腕翻转,仔细瞧了下箭头。



    此时的弓箭多由木质和玄铁打造,射出之后,箭镞也不会有多大的损伤,可在战场上回收利用。



    而手上的这支一看就是射箭之人没有丝毫收力。



    他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上首,道:“陛下还没有回答臣的问题。”



    殿内的空气有些凝滞。



    外面的人因为无人叫他们起身,仍在烈日中跪在院内,虞容打量着他的神色,发觉上次见面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个人好像是真的哪里不太一样了。



    往常虽会奉承于他,但眼中同旁人一样都藏着畏惧,而且虽然会大着胆子试探自己,但更喜欢若即若离,仿佛吊着鱼饵,又不入水,只将将碰着水面,看水下的鱼儿去追。



    何其残忍,想要将鱼杀死,却连那点鱼饵都吝啬给予。



    可是现在他在对方的注视下渐渐敛目,见到那条追逐的鱼已经游到岸边,又不自量力的蹦出了水面。



    他道:“水患之事朕不会多加过问,祁相也不必急于一时,至于南巡既然暗中出访,私下一切从简,面上的事交由礼部就可。”



    好像道歉,句句都在退让,也在安他的心。



    祁让却不领情,只又道:“陛下还没有回答臣的问题。”



    虞容的面色蓦地有些发冷,语气凌厉的警告:“祁相不要不知好歹。”



    祁让笑了一声,“不然呢,陛下打算怎么做,箭头再准一点,直接射到臣的身上或者心头么”



    他好似笃定了上首的人不会伤害他,所以在旁人都会避之不及,或惶恐不安的此时又上前了一步。



    缓步上行,在虞容的注视下将那支箭放到了盛着其他箭杆的木盒之中,随后见眼前人阴沉的脸,叹了口气。



    虞容不知为何有一瞬间的心酸。



    他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掩盖这种陌生的情绪,就见祁让又退下了台阶,向他拱了拱手,退让道:“是微臣逾距。”



    事情好像越来越往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因为他听到自己发问,“祁相想朕是何心意”



    在话出口的一瞬,他便听见自己在心理一直压着的渴望被释放了出来。



    他想听到答案,也害怕听到答案。



    他不想亵渎心中唯一的那块净土,又渴望拉着那点仅存的圣洁同他一起沉沦。



    祁让不知他的挣扎,听他问话后也只是意外的怔忡了片刻,随后问他:“陛下可还想一同出去练箭”



    虞容抿了抿唇,说不上失落还是觉得理所应当,整理好情绪,恢复了在这人面前一如往常的淡漠,道:“走吧。”



    他起身经过下首的人,又在经过时被抓住了手。



    因为功法的原因,他的身体一年四季都似寒冰一样没有热度,所以在触及到带着手茧的滚烫温度时,便不自觉的缩了一下,想要挣脱。



    祁让笑了一下,“怎么看起来冷冰冰的,摸起来也是一样。”



    这话有些过于轻佻,虞容的凤眸微沉,更用力的想要挣脱开来。



    不过很快,他就僵住了身子。



    祁让将他裹在了怀里。



    怀里的人比想象中还要更瘦一些,他本想徐徐图之,等这人相信了他,或者能与他袒露心迹时再一步一步慢慢的来。



    却没想到只是稍一逼迫,便听到了让步。



    真是



    他心里如此在想,嘴上却笑:“臣想陛下坦诚一些,怎么就这么难呢。”



    一顿,又讲:“不管陛下信与不信,但臣的心意同陛下一样,可昭日月。”



    鱼在蹦出水面之时,见到了岸边笑眯眯的捕鱼人。



    风光霁月,却又像个风流公子。



    虞容垂下视线,见到玉石铺成的砖块,玉石是真正的羊脂白玉,他不知建这一座宫殿要耗费多少金银,但提出要求后,朝堂上那些战战兢兢的老臣也在第二日上书骂他挥霍。



    唯有眼前的人,讲白玉无瑕,也只有白玉才配为陛下铺路。



    他越奢靡,眼前的人就越喜悦,就像他越放纵,眼前人面对他也就越放松。



    种种念头在脑中闪过,他问:“祁相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在说臣与陛下两情相悦”



    他不自觉的发颤,又克制着自己不要露出异常。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人的野心。



    他不能脆弱,因为一旦脆弱,他对这人来说就别无他用,只是一件随手可抛的工具。



    祁让将人松开了些许,他没有强求虞容做出许诺,只指腹在对方唇角摩挲,似笑非笑地道:“陛下若是想要信臣,不如就再多信一些。”



    他道:“臣不会让陛下失望。”



    对方眸中似水,虞容见到那条蠢鱼一头栽进幻象,然后咬上了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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