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帝都的秋冬总是干冷的要人命,  加湿器一刻都不能停下，四季里舒悦窈最厌恶的莫过于深秋初冬，要雪没雪,  只有寒冷的雨时不时夹杂着冰雹往下“哗啦啦”的掉。

    舒宅大而空旷,  舒悦窈踩在软垫上,  从左边走到最右边,  又上楼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时常会感觉到寂寥，是种繁华散场良久后缓过劲来的余震。

    舒悦窈有几次都打开了跟江烬的对话框,  备注还没有改掉，依然是“我家的”。

    指腹在屏幕上摩挲半天，最后愣是连在对话框输入个符号都不敢。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人要是活到二十啷当岁还要明知不可为而拉人为之，那真是多少该治治脑子了。

    忍下过数次联系的冲动后,  舒悦窈平静的过她死宅的冬日生活,  只是觉得自己近来撞见闻落行的频率实在太高了些,  高到有时候怀疑自己身边有奸细

    舒悦窈在eon喝酒,  巧得是闻落行比她先到，人已经喝了大半杯了，她转身就走不合适,  让闻落行走也不合适。

    最后破罐破摔的不理他去和宋知非喝酒，原本以为小知非是江烬和自己最大的c粉,  还产粮的那种。

    结果酒过三巡上个卫生间的功夫,  回来就见c粉头仿佛被收买。

    宋知非托腮,  长睫毛扑闪,  认认真真的讲，“我叫了代驾，但我今天开的车,  两座的，你要是跟我走，只能在车底，不能在车里，所以我为你安排了闻落行送你回去。”

    “”舒悦窈视线在宋知非和闻落行之间来回打转，不可思议地指着闻落行说，“且不说他车今天几座，他就没喝了他喝得不比你多”

    吧台的调酒师眼观八方、耳听四面，迅速从手边举起瓶冰红茶，替闻落行辩解道，“没有，闻先生今天喝得都是冰红茶。”

    舒悦窈扶额，冷静问，“我就算他刚刚喝得长岛冰茶是纯康师傅冰红茶加柠檬片，那你告诉我，刚刚他喝得蓝白相间的又是什么”

    调酒师双手把冰红茶放下，左手举透明果冻状固体碗，右手是蓝色百事可乐，瓶空了三分之一。

    闻落行似笑非笑的说，“百事可乐加透明果冻，不可以吗”

    宋知非耸肩，满脸无辜。

    舒悦窈深吸气，“你来顾意酒吧喝果汁，顾意怎么没打你啊闻落行。”

    “谁都没规定酒吧不能喝果汁啊。”闻落行低声回，声音里带着几许莫名其妙的宠溺。

    在他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舒悦窈就笃定是自己听错了。

    闻落行认真讲，“顾意从小就打不过我，所以他不跟我动手的。”

    简直离谱。

    舒悦窈站在天台给顾意发语音消息，教导了十分钟的中华传统美德，包括且不限于，“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大丈夫要顶天立地，宁死不屈留取丹心照汗青”

    顾意是等她词穷才回复的，就一句话我守法生意人，消费者权益法规定了不能不让自带外食酒水，和谐社会由你我共建。

    他说得有几分道理，舒悦窈竟然无言以对。

    高阁风冷，舒悦窈把袖子拉到手中段，转过身望见身后几米外，咬烟站在逆风处的闻落行，这人臂弯里还兜着件白色的毛呢外套。

    舒悦窈气不打一出来，快步走过去抢到自己的外套，整个人缩进去，扣上带兔儿的帽子，缓了缓才仰头质问，“你既然拿了外套，为什么不送给我。”

    闻落行垂眸看她，凤眼锋利，黑眸深邃得像是湾幽静的湖泊，天台的灯火落进去，湖面波光粼粼。

    “可可爱爱。”他嗓音飘在空气里，修长的手指揪住兔耳朵扯动。

    舒悦窈用力拍开他的手，“不许揪我耳朵。”

    “嗯。”闻落行点头，“那不揪了。”

    舒悦窈把手揣进兜里，气鼓鼓地朝着楼下走，下楼的楼梯是透明的，层数不低，为了方便酒醉的客人，也有电梯能上楼。

    她走到门口回眸望，才发觉身后竟然空无一人。

    夜尚不够深，清吧里的人不多不少，宋知非已经先行离开了。

    舒悦窈立在去楼下的电梯口刷手机，屋子里空调打得暖，温度很快上来，帽子和长发的作用下，热意从后颈开始扩散开来。

    开始还沉得住气，几分钟后频繁向后看，干脆直接摘掉帽子，坐回了门口的空位置上。

    十分钟后，舒悦窈给闻落行挂语音，冷冷问，“你还送不送我回去了你刚刚最好是去上卫生间，卫生间恰好没位置了。”

    闻落行很轻的笑了声，否定道，“送啊，没有，没去，只是不知道你需不需要送，怕跟的太近了你心烦。”

    “那你想得还挺多。”舒悦窈凉声反问，“你刚刚揪我兔耳朵时候怎么不考虑这个”

    那边没回话，下一瞬面前的电梯门大开，闻落行按着开门键，冲她轻声唤，“窈窈，过来。”

    舒悦窈扁着嘴不情不愿地踏入电梯。

    四周都是镜面，映出两人的身型神态。

    闻落行漫不经心的捻着车钥匙，把方才没有答完的话讲完，“本来没想揪，太可爱了，没忍住。”

    红字不断地下跳，舒悦窈无可奈何地问他，“怎么了兄弟，你是被我甩了之后，痛定思痛，去报了个重新学习说话的课程班吗”

    她在反讽，闻落行却郑重其事，严肃确认，“学了真的有用吗你有推荐吗”

    “我骂你呢，你听不出来”舒悦窈扫了圈停车场，无比精准的找到闻落行今天开出来的保时捷918  syder。

    原因再简单不过，亮粉色实在扎眼，颜色她选的。

    舒悦窈懒得去学车，出门全靠司机朋友接送，倒也没什么大所谓。

    偏偏人菜瘾大，喜欢漂亮的车型，以及非常少女的喷漆颜色。

    池妄和池在野对她的欣赏水平避而远之，闻落行倒是无所谓车什么色，他们交往时，在除开“你爱不爱我”这个问题外，闻落行向来对她有求必应。

    实际上我在他身上留下了很多不可磨灭的痕迹呀。

    舒悦窈恍惚间这样想到。

    “司机”闻落行称职尽责，全程没有多余的半句话，确认过舒悦窈要去哪儿后就发动车子，开得平稳，送到后给她开门，目送进门亮灯就开走。

    豪车代驾的即视感极强。

    不知道还以为是出来开顺风车还车贷的呢。

    接着撞见的频率越发高起来，舒悦窈原本就是个能宅也能疯的人。

    趋近年底，欠得债要一首一首的清，连着拒掉数个活动的邀约和颁奖典礼的出席。

    甚至有不少不怕死的综艺还在跟齐红提议，开出不菲高价希望舒悦窈能够作为飞行嘉宾。

    她向来不喜欢消费恋情，更不喜欢陌生人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

    干脆宅着不出门，偶有消费欲，也均是闭店包场那么买完就撤，去得都是相熟的地界。

    舒悦窈会在应谨言哪儿抱猫吃甜饼，趴在被炉里看一下午的动漫。

    应谨言是肯定不会出卖自己的，而且非常无情的表示今天不会对外营业，可总不能把对楼的铺子同样包下来。

    大冷的天，舒悦窈透明玻璃被炉，抬头就看到闻落行坐在对楼室外敲键盘。

    青年侧影轮廓流畅，冷白的手没有血色，在薄膜键盘上飞跃。

    舒悦窈摸着猫猫头咬唇，心不在焉的看了小半集动漫。

    看得是部悬疑类动漫，世界观巨大，剧情线索零碎，她重新把进度条拉回去，按暂停，艰难的找到被塞到垫子下的手机。

    你窈图片

    截图了天气图，目前的帝都西城区，仅有8摄氏度。

    闻落行

    你窈你坐外面就不冷吗

    闻落行冷，可店家说室内没位子了。

    你窈我在给你一个重新说的机会。

    对面的闻落行站起来，往室内走，片刻后发了图片过来。

    舒悦窈点开后直接沉默了。

    那家价值不菲的西餐厅今天室内坐满了小朋友和家长，桌上有火鸡与南瓜派，每个小朋友手里都有沓不薄的感谢卡。

    一看就是某个私立双语幼儿园，在这儿搞感恩节活动呢。

    闻落行我还不至于幼稚的卖这种惨给你看。

    后话他省略了，因为根据经验所得，就算自己进急诊活不起，都未必能打动舒悦窈。

    舒悦窈爬出被炉，捞起猫咪，拉开玻璃门，萧瑟寒风拂面而来。

    布偶猫“喵呜”了声赶紧往她怀里蹭，她马上又把门关好了。

    你窈算了，你过来坐吧。

    闻落行不了，应谨言在门口立了牌子，我就不进去了，不太冷。

    你窈

    闻落行。

    serene是连排商业楼，这一排都不高，仅有五层。

    一楼到三楼每层的装修风格各异，四楼是厨房，五楼是员工休息住宿的楼层。

    每层都泾渭分明，有需要按服务铃才会有人来，今天就招待舒悦窈一位，她直接让服务生去休息了。

    舒悦窈抱着好奇的心态溜达到一楼，门是从内锁上的，门口玻璃上挂着“今日不营业”的牌子。

    也没提闻落行的名字啊

    她转过身，顺手去柜台里，准备自给自足的拿块玛德琳上去蘸奶酱。

    忽看到柜面上一张到放的手写纸牌。

    正过来后上门写着屋内有窈，闻落行不得入内。

    好家伙，也不知道在应谨言心里，是单纯给闻落行面子，还是狗狗是人类的好朋友，闻落行不配和狗比。

    舒悦窈先给应谨言挂了语音，应谨言秒接。

    她言简意赅，“谢谢你的告示牌，我可以放闻狗、闻落行进来吗”

    应谨言甜美答，“可以呢，本来就是为你写的，你不想放，那就不放，想放的话，这人情就是你的了啊。”

    “嗯。”舒悦窈软音回，“我超喜欢你的。”

    朋友们总是在为她考虑和铺路，连自己唱红脸做反派都不甚在乎。

    今天也是幸运儿呢。

    舒悦窈把牌子撕碎扔到脚边垃圾桶里，支靠着柜台给闻落行发消息。

    你窈过来吧，我跟言言说好了。

    闻落行那，过来帮我开个门吗

    舒悦窈把目光挪到门口，玻璃门外，长风衣的青年拎着公文包，站得笔挺。

    心理学上其实有各种效应能往这刻舒悦窈的内心想法上靠。

    可她简洁的将自己这刻的心跳归纳为期待发生。

    少女时代的舒悦窈希望闻落行能够爱自己，只要自己想，他就可以出现在自己面前。

    曾经的期待现在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虽然早已经不再怀有这种期待，她却依然无法阻止心还是在瞬间被惯性驱使，为闻落行跳快了半拍。

    “你是每天就没什么正经工作吗天天跟这个酒吧、哪个西餐厅待着的。”舒悦窈打开锁，迎他进门，戏谑道。

    闻落行周身带着寒意，自觉得离她半米远，靠着柜台懒散答，“拜你所赐，我大概真的没有。”

    舒悦窈哽住，似乎、好像、大概是她一手导致现状。

    那阵子她有气有怨，锱铢必较，闻落行的职位是按她要求被废掉的。

    闻达前执行总裁的身价不低，可他是引咎辞职，另有池氏隐晦的表达过不喜他的意思，市面上没有任何一家企业敢任用闻落行。

    不可否认闻落行的确是个有能力的人，说天才不为过。

    天才难得，但并不是没有的。

    千万年薪足够邀到和闻落行能力相当的天才，却绝沾不到闻落行的边。

    故此闻落行在卸任闻达职位后，就真真是个自由职业者了。

    舒悦窈再次凭借实力证明，搬起石头很可能砸得是自己的脚。

    “要不。”她理直气壮的提议，“我跟我爸哭一场，再去找闻叔叔哭一场，你回闻达上班吧，我看你实在太闲了，这样不好，人就废了，要不你还是找个班，上上吧。”

    闻落行慢条斯理的解脖子上的围巾，悠悠答，“不用，我觉得现在挺好，谁给我发offer都没用，我会直接拒掉。”

    舒悦窈皱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兄弟你看啊，做人怎么能没工作呢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工作的，千万不要本末倒置恋爱脑，先立业，再成家，事态先后你必须整明白。”

    “没有。”闻落行淡然否定，“我没有很喜欢工作。”

    舒悦窈以一种我好像从来没认识过你的眼神瞅向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正准备问问曲楚，他之前进急诊是不是患了什么精神类疾病。

    三十天休两天的工作狂，突然陷落红尘，无心工作，全然推翻自己以前的行为轨迹，真让人害怕。

    闻落行补充说下去，“我少年时代努力是希望以后万一需要能到心上人依靠的话，我可以做最坚强的后盾，后来是侥幸养到了公主殿下，就觉得必须要给她全世界最好的，我不可能花家里钱养自己的小公主，所以我要站得更稳更高。”

    他稍顿，哑然失笑，“现在就非常无所谓了，我一人吃饱，全家富贵，股份分红够我几辈子无忧无虑了，我为什么要去工作，特地给自己找不自在。”

    甜品店里到处都弥散着烘焙的香甜气息，舒悦窈语塞，无措就写在素净漂亮的脸上，是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面前这人活到今年，二十有七。

    从大家到入学年龄时刻意晚上一年和自己同班开始，明明闻落行小半生好像都在努力为自己铺条最无忧无虑的路。

    然后又毫无其他办法的把自己向外推。

    除了唏嘘不已外，舒悦窈再无法应付。

    “你别叹气啊。”闻落行温柔喊，“我会心疼的。”

    舒悦窈把外露的情绪整理好，杏眼圆睁，嬉皮笑脸的讲，“那我们一起那几年，我可叹了十万八千回气呢，心疼死你算了。”

    她扭头“噔噔噔”地朝楼上跑去，正趴在楼梯口的布偶猫吓得炸毛，委屈巴巴的蹭到她脚边要抱抱。

    闻落行跟着上二楼，并且先发制人，给出了不去三楼的理由，“我不喜欢巴洛特式建筑风格，这会影响到我写程序。”

    听听，这人话

    半分钟前你特么的还说自己不在乎工作不工作的呢。

    舒悦窈懒得理他，搂着猫重新回到被炉里面，专心的重看起动漫来，还是外放的。

    爱谁谁吧，凡事都给我讲先来后到，忍不了楼上楼下任选。

    闻落行宛若耳聋，旁若无声，低头认真的敲起键盘来。

    笔记本的薄膜键盘没什么声响，细碎的打击声和日语交错，偶有几声猫叫。

    隆冬为数不多的阳光奢侈透过正面窗洒落进来，烤得人暖乎乎的，舒悦窈在不知不觉中睡着，醒来时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翻身坐直，猫咪已经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里窝着了。

    隔壁商业街的霓虹灯亮不过露台，室内昏暗无比，唯有笔记本散蓝白的光，打亮闻落行清隽的脸庞。

    舒悦窈习惯性的朝唯一的光源望过去。

    “饿不饿”男声低沉微哑，如同小锤敲在耳侧。

    她借着挥之不去的困劲儿发怔，小时候这幕常常发生。

    舒悦窈14岁和闻落行不再联系之前，总在他家写作业，除开假期外，小学三点放学，初三之前三点四十，赶上哪天困了就会先睡上会儿。

    醒的时候闻落行总是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坐着，会问自己“渴不渴”抑或是“饿不饿”

    午睡时间太长，醒来的时因为睡眠惯性会对时间感知能力下降。

    后来看许多网友讨论时说午睡到晚上，睡醒总感觉被全世界抛弃了，想要大哭一场。

    舒悦窈其实是没有这种体验的，在她能肆意午睡的年岁里，闻落行总能把她精准的拉回到现世。

    要是都能回得去就好了。

    回到总被当作梦魇的那一天前夜，自己打死都不会在五一假期约闻落行去表白，而是会等他邀请自己和母亲妹妹同去明月湾度假。

    舒悦窈和闻落行的水性都非常好，会照顾好蕴蕴的。

    后来所有事情就不会发生，没有歇斯底里的十一年纠葛，不必背负心理压力和无法提及的真相。

    自己会继续在闻家的床上醒来，盈然说口渴，得到冰水后出门就能撞见刚上完兴趣班的闻越蕴扎着双马尾跑向自己。

    小姨陆知带着餐盒来闻宅吃晚饭，席间全是欢声笑语，临走前要把白天看到的绽放的蔷薇花拔回家放在墙头，等枯萎了，就放进密封袋在两本词典中间夹成干花。

    舒悦窈喃喃道，“要是真能回去就好了。”

    她口齿不清，音又软，闻落行没能听清，“什么”

    “我说饿了，去吃饭吧，你请客。”舒悦窈摇头，清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闻其实我真的是个人

    女鹅也就偶尔是个人吧，别抬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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