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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随着稷旻出现, 那几封可作为证据的书信,自然易交到了他手上。



    韩唯见势不对,立即道“殿下, 此事有诈。臣清清白白,这印鉴必是假的。”



    稷旻将信封拨了拨,学玉桑的样子仔细看了一遍,继而看向她, 戏谑道“这印鉴的位置隐蔽得很,寻常人只看信, 岂会撕开这里。竟也被你找到了。”



    他话中有话,分明是猜到她趁他不在时动了手脚。



    也只有她能动手脚。



    玉桑避开他的追问, 转而怼向韩唯“韩大人这话有趣。”



    “这几封信, 内容无一明确指向是江大人,只因在江大人府中找出, 便算作是将大人的。按照大人的推理方法, 如今这信件上有大人的印鉴, 那也该是大人的。”



    “韩大人觉得这印鉴出现的蹊跷, 江大人未必不觉得这几封信出现在他房中出现的蹊跷”



    “韩大人觉得不能仅凭一个真假不明的印鉴就给你定罪, 那同样也不能因为几封言语不明的书信就给江大人定罪”



    玉桑说到这里, 侧首看向站在江古道身边的江慈。



    从事情反转起,江慈便一直看着玉桑。



    这一刻, 两人眼神对视, 玉桑抬手,轻轻扣在心口处。



    江慈看着她的动作,眼神里浮起几丝疑惑。



    下一刻,玉桑面向稷旻跪下,双手奉上象征太子身份的玉佩, 眼眶已红。



    她赌的局,其实这一刻才算才开始。



    玉桑扬首看向面前的男人,丝毫不避讳他的目光,仿佛他现在施加的一切,她都敢接住。



    “韩大人说的不错,这印鉴出现的蹊跷,应该彻查,江大人意识不清口不能言,请殿下勿要听信旁人之言,只等他醒来,听他自己说。”



    “此事同时牵连两位朝廷命官,众目睽睽,不可草率定案请殿下将可疑之人暂扣,将此案上报朝廷,由圣人定夺”



    “案子明了前,他们始终是朝廷命官,滥用私刑一事,不应再有”



    她分明瘦弱纤薄,可扬声喊出的话,竟让人觉得振聋发聩。



    呆愣许久的江慈,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玉桑刚才那个动作的意思



    桑桑,倘若你心里有一个在意的人,你想过要用什么样的姿态站在他面前吗



    我想堂堂正正,挺胸抬头,带着毫无保留与隐情的情意,还有骄傲与尊严,站在他面前。



    若父亲罪有应得,她便是罪臣之女,又怎么堂堂正正挺胸抬头的站到那人面前



    可若是冤枉呢若这是一场设计呢



    事已至此,这番动静迟早传到京城,被道听途说之人越描越黑。



    总归逃不过,那何不闹的更大



    大到震动朝廷,大到任人都知细节详情。



    如此才会有人认认真真来查,真相才无处藏匿



    若最终结局不如人意,于她来说和现在没有不同。



    但若父亲重获清白,所有人,包括他,都会知道,江家仍是清清白白。



    所以。这案子就不能在这里被盖棺定论,最后变成一叠薄薄的文书送到京城,等待圣人批阅,任由不明真相的人编排



    想通了,江慈飞奔上前,跪在玉桑身后,对着太子重重叩首,声音撕裂“求殿下上报朝廷,细审此案,若父亲罪无可恕,臣女愿一并入狱,但若父亲无罪,请殿下还他清白”



    稷旻眼神微震,略略扫过江慈,又回到玉桑的身上。



    这时,玉桑膝行一步,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



    “臣妾死不足惜,不值得殿下用一世英名陪葬。”



    “请殿下上报此案,详细彻查。若江大人无罪,请还他清白,臣妾,听凭处置”



    她明明跪在身前,背脊却直挺,说着请罪之言,却无半点惧色。



    稷旻原以为,看到她孤注一掷豁出去的模样时,会怒不可遏,恨她至极。



    但其实,他只是恨她糟践他的真心,又将一腔真心义无反顾交付他人。



    而现在,她孤注一掷的,与江家无关。



    她的筹码,是他。



    何至于为了一个她,让自己变得卑鄙狠毒,不惜污蔑设计也要报仇



    她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借玉佩的权力死保江家。



    她保的,是公正。



    是案子的公正,也是他的公正。



    这一刻,稷旻忽然觉得藏在心中的那副壳子裂开了。



    那是历经岁岁年年,风霜雨雪,在无尽折磨与思念中为她镀上的一层壳子。



    这层壳子,让她永远停留在一个固化的样子,久而久之,他渐渐忘了她有过的样子。



    而今,那壳子里,走出了一个鲜活的人。



    他一直自欺欺人把她留在身边,真正想看到的,她的样子,她的选择,



    其实早就看到了。



    另一旁,韩唯紧紧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玉桑,心中已不能单单用怒来形容。



    他的印鉴为何会出现在那封信上



    印鉴是他私物,她不可能看过,如果有人伪造,那只能是



    韩唯的目光慢慢转向太子。



    只能是他。



    而今日之事,必定是一场设计。



    他倒不担心那印鉴,仅凭这个就想定他的罪,也太过儿戏。



    但此事处理起来多少会有些麻烦,如此,他来益州的打算和安排,已然偏航。



    仿佛是为了验证韩唯所想,刺史府外忽然传来更大的动静。



    一列黑甲军踏火光而入,打头的青年面白隽秀,却因军甲加身,又多了几丝凶悍杀气。



    韩唯看到来人时,眉头蹙起,眼中有不加掩饰的疑惑。



    事实上,疑惑的不止他一人。



    玉桑看着这个面熟的青年,目光一路追着他直到太子跟前,见他向太子行礼“拜见太子皇兄,臣弟已顺利截获出逃罪臣,押送监牢待审。”



    稷栩



    玉桑记得他,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弟。



    稷旻作为嫡长子,从小心高气傲争强好胜。



    同为皇后所出,稷栩或是因兄长锋芒太盛不堪比对,或是有心避嫌不出风头,所以一向低调。



    久而久之,性子也变得优柔寡断。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作这副打扮。这还是上一世那个多看一眼都脸红羞笑的郎君吗。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他刚才说什么截获出逃罪臣



    谁出逃



    陷入沉静的院落里,响起稷旻的轻笑。



    他双手负于身后,欣然叹道“看来,这场戏不必再演下去了。飞鹰”



    飞鹰上前。



    “送江大人去治伤,务必保其无恙。五弟,辛苦你再同黑狼去一趟监牢,善后此事。”



    随着他两句吩咐,院中已退下大半人。



    江慈心中有一万个不解,可父亲身体为重,她来不及问太多,跟着送江古道回房了。



    稷旻支配完其他人,从容的看向韩唯“夜色已深,韩大人忙碌了大半夜,若不着急,不妨先回官驿好生歇息,待明日一早,孤再同韩大人好好说一说这里的事,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



    分明都已是他算好的。



    韩唯搭手一拜,话里蓄满隐忍的怒气“下官告退。”



    人终于走光了,玉桑还跪在地上没动。



    稷旻看向她,脚下动了两步,站在她面前,不无嘲讽“江古道有嫌疑时,你怎么都不相信,怎么,现在他没嫌疑,反倒不信了准备跪到天亮替他求情”



    玉桑两手握拳抵在大腿上,轻轻摇头。



    不是这样。



    她不是什么大无畏的英雄,骨子里贪生怕死还怕疼。



    从小院赶到这里,再到走出来之前,她一直在做准备打腹稿。



    虽然这样说很没出息,但没有这块玉佩,她便是走出来了,也没有刚才那般底气。



    紧接着,韩唯显杀意,他身边那个护卫差点要了她的命。



    在稷栩出现,稷旻开口后,她终于意识到这事情可能根本是他设的一个局。



    放松之余,又生出劫后余生的后怕,心里的小人儿啪叽坐地,嚎啕大哭。



    这腿,它有些软,站不起来。



    稷旻的目光在她崴过的脚上定了定,猜到什么,抿了抿唇。



    他忽然弯腰,左臂箍住她上身,直接把人提起来,右臂顺势捞过膝下,利落的打横抱起。



    玉桑手忙脚乱伸臂圈他脖子,稷旻侧首看她,她手一僵,又有收回之势。



    稷旻也不管她,大步朝两人下榻的院子走。



    玉桑如芒在背,刚走几步就忍不住开口“殿下还是将我放下吧,我能走。”



    说话间,要圈不敢圈的手臂慢慢收回来,两只手交叠,以一个安详的姿势搭在胸前。



    稷旻目不斜视的看着前路,步子却慢了些,冷声道“今日你表现得十分精彩,险些拉韩唯下水,他气急攻心,应当还没走远,若我此刻将你丢出去,你觉得会怎么样”



    玉桑矜持的伸臂圈住他的脖子,却不看他“有劳殿下。”



    稷旻嗤笑“方才说任我处置时,不是挺痛快潇洒这会儿怎么又扮起羞涩尴尬来了。”



    玉桑心道,你我之间有什么好尴尬羞涩的。



    稷旻看向她“可你我之间,有什么好尴尬羞涩的”



    玉桑黑眸轻动,绕到他脖子后交握着的手不自然的互拽。



    这样子,瞧着更不自在了。



    稷旻看在眼里,不再说话。



    玉桑轻轻抿唇,她想,只是因为今夜跌宕起伏,还有许多事没想明白。



    他们刚刚那样,现在又这样,任谁都需要时间平复,做准备来应对的。



    两人回到院中时,房里亮着灯,周围极静。



    玉桑被放到床上,脱鞋时,她才察觉到崴伤好像有些复发。



    她拧起眉头,咬了咬唇。



    稷旻放下她就出去了,再进来时,手里是一支熟悉的药酒瓶。



    他轻撩衣摆,在床边坐下,看着一动不动近乎呆滞的玉桑,语气不算温柔“是要我请你挪一挪脚”



    玉桑脱口而出“你怎知我伤了脚”



    稷旻也不解释,就这么看着她。



    其实,话一出口玉桑就自己想到了答案。



    他想知道什么事,未必要身在这个地方。



    他能让人悄悄把那几封信带走,自然也能得知府中大小事宜。



    分明是一直暗中观察,才会及时出现。



    她垂眼避开他的眼神,把脚伸过去。



    看着稷旻手法熟练的为自己搓揉,玉桑略微晃神。



    这种感觉,好像回到了之前相互装傻的日子。



    又或者说,说破之后的情形,与她想的不太一样。



    可再一深想,又觉得也只能这样。



    如果他带着滔天仇恨而来,只为逼问报复她,那从见面的第一日起,他就可以实施了。



    两人堪称亲密的相处了一段日子,很多事情各自门儿清,甚至猜的七七八八。



    没道理这层可有可无的窗户纸一桶破,忽然就掀起情绪张牙舞爪。



    可是,话说回来,再薄的窗户纸,一经捅破,也不能当做无事发生。



    是激烈质问疯狂报复也好,是一如既往看不出变化也罢,总要有一个说法的。



    就这样,两人相安无事,一直到入睡。



    稷旻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一方面是要安排调度,算计等待,一方面,他没了抱枕。



    所以,他像个没事人一般躺下,发现挤到角落的人完全没有靠过来的意思,手掌一翻,在床板上拍了一下。



    砰的一声,震得很响。



    玉桑之前觉得,他抱她,亲近她,完全是配合她装傻充愣的戏码。



    可现在,他无比自然的发出需求,让她心里生出了一股警惕感。



    或者说,她并不希望他当做无事发生的态度,是准备自欺欺人,继续把这场戏演下去。



    不要说法,不要结果,等事情了结后,他回宫,她就糊里糊涂的跟着他回宫。



    今日之事,玉桑大约已能确定,太子对待江古道这件事,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是在因恨报复。



    具体如何,还得待明日问清。



    这样一来,她最大的顾忌就没了。



    另一方面,若他是要她死,或是遭受什么痛苦,之前就有机会,可他并未如此。



    她在之前打的那个赌,目前来说算是赢了。



    他变得再多,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



    所以有些事,可以和气的谈。



    是以,玉桑矜持的挤在角落,稳重的开口“殿下啊”



    手臂被擒,传来一股大力,玉桑直接从床角平移过去,被拖进他怀中。



    两具身体撞在一处,稷旻顺势拥住她,微微侧身,她的脑袋就枕在他颈窝。



    “我这几日很累,别出声,睡觉。”



    他喃声低语,携着浓浓的倦意。



    玉桑耳朵贴着他的身体,听着身体里沉而有力的跳动,低声嘀咕“我有话要说。”



    稷旻伸手捏住被沿,往上一提,将她兜头盖住,不容置喙“明日再说。”



    玉桑



    作者有话要说  飞鹰我怀疑殿下再次反水,是因为发现她搞了韩唯,心里在暗爽。



    黑狼我只希望她按照殿下的设定的剧本走,咱们总要出动一次不是



    太子都闭嘴,我只希望你们知道,从这一章起,我拥有了姓名。那些说记不住我名字的,噢ho care我夫人记得,还记得清清楚楚她甚至可以说出我名字的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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