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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一时间,  尘土飞扬似漫天浓烟,傅均城被沙子糊得睁不开眼,只能勉强将眼睛眯开一条缝,  有昏沉的光顺着眼睫透过来



    伴着马匹嘶鸣,他的第一反应本来应该是立刻闪开的。



    可旁边人好像是个傻子,  脑子不灵光也就算了,  反应还迟钝,只直愣愣瞪大眼睛注视着正前方。



    傅均城咬牙退回半步,  毫不犹豫拽紧旁边的人



    一秒钟被无限拉长。



    快要来不及了,  傅均城想。



    余光瞥见腾空的马蹄,  近在咫尺。



    傅均城索性直接抱住了那人,  囫囵往旁侧扑去



    好在对方被吓瘫了,  也不需要他废多大的劲。



    身后的劲风扫过他的衣角,  卷起热浪般的尘烟。



    呛人的灰霾直接迷了眼睛。



    刹那间,  受惊的马前蹄凌空高跃,震耳嘶鸣。



    糟糕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马蹄下的人影,  心脏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  便见二人紧密相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直直撞上旁侧粗壮树桩



    马蹄擦过傅均城的脸侧,  掀飞了那顶黑色的棒球帽,  一头染过的偏灰白发在阳光下的尘雾间格外惹眼,在蹄起蹄落间,  沾了满头的尘灰。



    太好了



    躲过去了



    工作人员顶着满额头的冷汗,赶忙上前安抚失控的马匹。



    不少人半天没从那顶着一头奶奶灰的青年身上移开眼,  不约而同问起“那人是谁啊,好帅啊”



    “是啊,要不是他,  孙麟就完了”



    “没讲过话,好像说是徐曜洲的助理。”



    这话一出,所有人齐刷刷把视线投向了徐曜洲原本所站的方向。



    搭过戏的演员出声“曜洲,这是你的人”



    一句话来不及说完。



    这才发现旁边早已经没人了。



    只见徐曜洲似乎还没能从刚才那场惊恐中挣脱出来,脸色难看的很,唇色也透着惨白。



    他



    早早就把手头的剧本往陈肆方向一扔,火急火燎冲过去。



    像失了智。



    第一次看见徐曜洲这副狼狈模样。



    哪怕是徐曜洲自己身处险境,也不见他展现出任何惊慌神色。



    傅均城趴在地上抬起头时,第一眼看见的,也是徐曜洲的这番坦然失色的模样。



    应该是被他吓的。



    事发突然,他自己回想起来也有点后怕。



    但傅均城还是得意冲徐曜洲抬了抬眉,一双笑眼神采飞扬眯了眯,正打算安慰徐曜洲几句。



    就听徐曜洲喊他的名字“傅均城”



    语气发紧,带着明显的颤抖。



    傅均城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他的视线轻轻瞥过徐曜洲凌乱的衣袍,似乎是在匆忙间被树枝挂的。



    像戏中狼狈不堪的小公子。



    哪有半点平日里气定神闲的样子。



    徐曜洲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眼中带着隐忍的光,朝傅均城伸出手去,压低了嗓音道“先起来。”



    他很努力地压抑着久难平息的情绪。



    可他的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闻言,傅均城徒然意识到,自己身下还压着一个。



    对方被这次的意外吓得不轻,身体僵硬的一直没回过神,还死死攥着他的衣领。



    傅均城好不容易才哄得那人撒手,随即抓紧徐曜洲修长白净的五指,顺着徐曜洲的力道站起来。



    能感受到徐曜洲凉透了的掌心。



    “还好我反应快,”傅均城说,“不过你别担心,我”



    傅均城说着说着,蓦地没了声。



    徐曜洲突然抱紧了他。



    手环在他的腰间,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



    徐曜洲还戴着发套,乌黑顺直的长发拂过他的肩颈、他的手臂。



    耳尖也有些痒。



    感受到腰际越收越紧的那双手,傅均城浑身僵硬,不敢随意动弹,只得小心提醒“我没事,真的。”



    徐曜洲“”



    傅均城偷偷拿指尖戳了戳徐曜洲的腰脊“旁边还有人看着



    呢”



    徐曜洲“”



    徐曜洲抱紧傅均城,深深吸了一口气。



    能体会到自己的心跳,在长久的死寂后,才感受到怀中人鲜活的体温,再次跳动起来,越跳越快。



    有人看着又怎样



    他们想看,让他们去看好了。



    徐曜洲突然想起那个曾经在梦中千百次出现过的场景。



    起初只是残阳如血的那片天,烈烈火光如一只巨大的丑陋怪兽吞噬着周遭万物,而傅均城就站在那片火海中,站在他的眼前,澄澈的瞳仁眸光发亮,倒映着四周摇曳的星火。



    后来梦得多了,像蔓延的时光长河,又有了新的画面。



    他梦见自己虚弱地瘫坐在越烧越烈的房间中,动弹不得,只睁眼闭眼间,就艰难地像过了半个世纪。



    直到傅均城火急火燎地朝他冲来



    拉着他的手,凭他怎么劝阻都不肯松开,信誓旦旦地用自己的生命发誓,说死也要保护他。



    但梦里的他不过是个累赘。



    他怕傅均城再也逃不出去。



    可是他走不快。



    他全身都疼,有腥潮铁锈味混着令人窒息的呛人烟味钻进他的喉咙里,身后滚滚热浪噼里啪啦得烧个不停,随着滔天的炽热气流划过他的耳畔,带来振聋发聩的爆破。



    很奇怪的,他被傅均城拉在身后,抬眼的时候,最先望过去的竟然是对方发红的耳尖。



    傅均城的耳朵是真的很容易红。



    明明嘴上还逞着强,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偏偏每次都因为耳尖的那一点绯色露了馅,连着后颈那一大块白得刺眼的皮肤,都敏感到不行。



    这一点他曾经是不知道的。



    后来有回被傅均城逗弄调戏了,被他恶劣地欺负回去。



    想看傅均城求饶,想要这个人哭。



    想看对方在柔软的枕间露出那半张好看的侧脸,咬牙愤愤瞪向他,连那双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眼睛也在怒视间泛起浅淡的潋滟红色。



    凶巴巴的,但又舍不得将他推开,在小声嘟囔间背手抓住



    他的手腕,指尖报复性地深深陷进他的肌肤,越抓越紧,划出几道浅浅的痕迹。



    他突然想,他可能撑不住了。



    但傅均城得活下去。



    傅均城明明不用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不是为了他,傅均城也不用受这些苦。



    他想起曾经跟傅均城说过的那些话,话里藏着他的执念和奢望,藏着他的情难自禁。



    别丢下他。



    也别喜欢别人。



    他以前是真的很怕傅均城会忘记他。



    忘记他,抛弃他,转眼就跟别人好。



    他甚至百思不得其解过,像傅均城这样好的人,究竟喜欢他什么。



    可现在他觉得,如果傅均城忘记了他,好像也不错。



    如果他不在了的话



    反正他也不在了,还记着做什么呢。



    傅均城又偷偷推搡着他,小声唤了一句“徐曜洲”



    徐曜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多久,猝然回神时,就像是穿过无尽的悠悠岁月,又重新活了回来。



    唯有心口的位置还一抽一抽的疼,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沉默间,徐曜洲突然松开了手,低垂着眼避开了傅均城的视线。



    傅均城就是在这时多看了几眼徐曜洲的脸。



    原本还想活跃气氛,调侃徐曜洲几句,笑他胆子怎么这么小。



    傅均城嘴唇轻轻动了动,视线落在徐曜洲那双微敛的桃花眼时,到了嘴边话,顷刻间就散了。



    “你”



    傅均城愣了愣,目光定格在徐曜洲泛红的眼尾,连半垂的眼睫都还残留着丁点微不可见的潮润。



    他忽地噎住,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脑海中只剩下唯一的念头



    是他误会了



    还是徐曜洲哭了



    这个认知让傅均城瞬间就慌了。



    他的眼光追随着徐曜洲,便再也动不了。



    他把徐曜洲惹哭了



    怎么办



    因为他



    傅均城忽然有些头疼。



    他要怎么安慰徐曜洲



    毕竟他上辈子将“莫挨老子”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哄人的本事实在是很差。



    剧组决定临时休息半小时,徐曜洲直接回了房车里。



    傅均城也跟着徐曜洲一起坐在旁边。



    徐曜洲不出声,傅均城也就不说话。



    最后傅均城实在是憋不住了,小心翼翼打量观察了徐曜洲几眼,轻声道“你刚才”



    徐曜洲终于有了一点动静,抬眼迎上他的眼光。



    傅均城问“你刚才哭了”



    徐曜洲“”



    徐曜洲抿了抿唇,又别开眼“没有。”



    傅均城说“我好像看见了。”



    徐曜洲闷声说“你看错了。”



    可徐曜洲越是这么说,傅均城越是不信。



    明明就有。



    怪不得要抱住他,怎么也不肯松开手。



    应该是害怕被人发现,觉得丢人吧。



    傅均城舔了舔唇,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嘴拙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想了想,斟酌几番后,好不容易才开口“我真的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真的。”



    徐曜洲半垂着的眼忽然颤了颤,随即轻轻皱起眉心,也脸色也沉了几分“为什么不用我担心。”



    没想过徐曜洲会是这种反应,傅均城霎时愣住。



    徐曜洲的眼神扫过来,落在傅均城呆怔的脸上,似寒刃出鞘,是对方从没有见过的锋芒“哥哥不知道我会担心吗,还是觉得我的担心太多余了”



    傅均城哑然,眨了眨眼“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曜洲却像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倾泻口,他的目光灼灼,深深喘了口气“难道我不配担心哥哥吗”



    傅均城莫名有些委屈。



    他根本没有这么想过。



    迎上徐曜洲的锐利眼光,傅均城小声咕哝道“我说了我没有,还要我讲几遍,管你担心不担心,我心里还害怕呢。”



    徐曜洲神色猝不及防冷了几分“哥哥心里还知道害怕吗”



    傅均城闻言也拧紧了眉。



    徐曜洲难以自控地颤栗“不计后果做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害怕吗,不知道那样很危险吗”



    傅均城“”



    傅均城惊了“当时的情况你也清楚,那马都疯了,如果我不救他,单单只是受伤还好,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徐曜洲的声音模糊而沙哑“那哥哥就没有想过自己吗,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



    万一他出事了怎么办



    傅均城理所当然地想,反正他本来也不属于这里。



    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但傅均城没吭声。



    就听徐曜洲哑声道“可以为了那个人豁出命去,随便是谁都好”



    傅均城深深看了徐曜洲一眼“难道不是吗”



    徐曜洲眸光微动。



    傅均城冷冷说“我只是做了我觉得应该做的,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如果当时是你,你会放任对方不管,冷眼旁观吗”



    徐曜洲睁大眼,一时间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傅均城的声线略沉“见死不救,自私自利,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徐曜洲沉默了极久,耷拉着身侧的手无意识攥紧又松开。



    傅均城也静静地怒视着徐曜洲。



    四周的空气仿佛在这场寂静中遽然凝滞,谁都没有吭声。



    待到傅均城再也忍不住了,绷着脸转身,怒气冲冲就要去拉开车门,打算离开。



    冷不丁被身后人抱住。



    徐曜洲自后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肩上,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连环在他腰际的手也固执地片刻不敢放松。



    傅均城正在气头上,所有呵斥话已经到了嘴边。



    毫无征兆感受到肩膀处一阵潮意。



    耳边飘来极为克制的嗓音,微弱又沙哑,好似轻而易举就能刹那间消散在清冷空气里。



    徐曜洲一动不动,声若蚊蝇地轻启唇“哥哥,我错了。”



    傅均城长久绷紧的脸闪过一丝呆怔的情绪,迟疑了一瞬,动作缓慢地偏了偏头,莫名想



    要看一看徐曜洲的脸。



    但他没敢把动静放得太大。



    气也不知不觉消了,心倏然软了大片。



    他听见徐曜洲小声咽呜道“是我口不择言,是我蛮不讲理。”



    傅均城“”



    徐曜洲说“哥哥,你别丢下我。”



    别丢下他。



    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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