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他
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他
车外毫无征兆下起了雨。
隔着窗帘, 能听见雨水拍打在玻璃窗上,滴滴答答的。
傅均城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跟着这阵雨,也一起化开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徐曜洲。
这个人含着金汤匙出生, 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如霁月清风, 璞玉浑金, 却一身傲骨。
可是他却把这样骄傲的一个人,给惹哭了, 还说出这样乞求般的话来
他不过是仗着徐曜洲那颗赤子之心, 仗着徐曜洲对他好罢了。
可是他又凭什么让徐曜洲对他这样好
傅均城犹豫了很久, 直到彼此间又陷入另一种微妙的沉默, 才鼻子发酸地喃喃开了口“对不起, 我没想让你担心, 也没想吼你的。”
徐曜洲仍旧把额头贴在他的肩膀上, 没有吭声。
傅均城说“如果非要讲的话,只是有一点委屈, 就只有一丁点而已。”
徐曜洲缓缓睁开眼。
傅均城嗫嚅道“摔那么一跤, 其实身上还挺痛的”
徐曜洲“”
傅均城“我受伤了, 可是你不问问我好不好, 还那样凶的怪我。”
徐曜洲“”
傅均城抱怨“你以前都没这么凶过。”
说着, 傅均城默了几秒,随即握住徐曜洲的手, 似安抚般地轻轻晃了一下“我手上好像擦伤了,你帮我上药好不好”
陈肆在车外等了极久。
顺便一起在外面站着的, 还有闻讯赶来的跟组医生。
陈肆本来想让医生为傅均城做个简单的检查,毕竟那一幕惊心动魄,虽然傅均城反复强调自己一点事都没有, 但总归还是保险一点比较好。
可还没等他们上车,就听见里头隐约传来的激烈争执。
具体内容听不太清,但那俩人应该是正在火气上,谁也没低头,一个比一个的声音大。
陈肆不明所以,这俩兄弟怎么还
吵起来了呢
毕竟他以前从没见过徐曜洲私底下跟谁吵得这样凶过,更别提吵架对象还是傅均城了。
平日里相处,他第一次见徐曜洲这么对一个人,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都差把人供起来,绑在自己心尖上,时时护在怀里。
哪有现在这种时候
这也太吓人了
陈肆没敢进去,顺便拦下了拎着医药箱的同行医生。
对方也听见了里面的动静,目瞪口呆地试图透过车窗去瞧里面的情况,结果浓重的好奇心被那层厚厚窗帘给挡住,连一条缝都没给她留。
想了想,对方问“不进去吗”
陈肆也有些纠结,现在进去怕是要挨批的,为难道“再等等吧。”
对方点点头,如有所思道“那帅气小哥是徐曜洲的什么人啊”
陈肆斟酌了一下用词“好兄弟。”
对方“哦”了一声。
两个人静静等了一会儿。
对方提醒“里头好像没声了。”
陈肆竖起耳朵,整个人都快趴在了车门上,还是有点不放心“再等等吧。”
结果这一等,天就下起了雨。
对方抬手挡了下,商量道“要不我先回去,有什么事的话你再联系我”
闻言,陈肆迟疑地张了张嘴,正打算答应。
忽然车门被人从里拉开
徐曜洲冷着一张脸,扫陈肆一眼,语气却放得很轻“有碘伏和擦伤的药膏吗”
话音刚落,便听陈肆身后的小姑娘眼睛发亮,连忙道“有的,我带来了。”
徐曜洲淡淡看她一眼,温声道“谢谢,拿给我就好了。”
陈肆“”
医生“”
车门开了又关。
无事发生。
对方想了想,交给陈肆一把伞“我觉得这里好像不是很需要我。”
陈肆“”
医生“你在这里继续守着,我先走了”
陈肆“”
车内。
傅均城坐在椅子上,见徐曜洲
折返,登时又想起刚才对徐曜洲说的那一番话。
就像不经大脑,嘴巴也不听自己的使唤,说着说着,就越说越多,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都说了。
傅均城后悔地想狠狠敲自己脑袋。
让徐曜洲担心不说,还冲他发脾气,把人给弄哭了。
这会儿转眼又让对方给他上药
这不明摆着是在欺负人吗
结果徐曜洲也是个没心眼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转眼就一言不发地去拿药。
徐曜洲对他越好,傅均城就越揪心。
傅均城觉得说不定徐曜洲如果能吐槽他几句、埋怨他几句,他兴许还能更好受些。
就像现在一样。
徐曜洲默默地拿棉签沾了碘伏,站在他身边,替他卷起衣袖。
傅均城立即慌了,连忙道“我刚才开玩笑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徐曜洲咬了咬唇,看他一眼。
猝不及防迎上一双略带薄红的桃花眼,傅均城一怔,顿时又说不出话来了,只得乖乖把手伸出去,任由徐曜洲摆弄。
能感觉徐曜洲的指腹顺着他的手腕一寸一寸往上轻轻捏了几下,待确认没有其它的问题后,才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了手肘那一块擦伤的肌肤上,有丝丝血迹顺着伤口渗出来,沾在了衣袖上。
徐曜洲的眼睑微微敛了敛,眉心也隆重地蹙紧。
傅均城嘟囔“我以后会注意一点的,你别再板着个脸了。”
话到一半,伤口处一凉,钻心的痛。
傅均城霎时长长“嘶”了一口气。
徐曜洲手上的动作停住,因为嗓音压得过低的缘故听起来有些哑“很痛吗”
傅均城下意识否认“不会。”
徐曜洲若有所思看他一眼,小声说“我轻一点。”
说着,徐曜洲半蹲着身凑近,手上动作也放轻了极多,就像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一件易碎的宝物。
哪有人会不知道痛。
他明白傅均城这人就是个纸老虎。
看似刀枪不入,其实不过逞强罢了。
他见过傅
均城夜里拧紧的眉,也见过傅均城死死抱住他的手不肯松开的样子。
似乎是做了一个冗长的噩梦,梦里傅均城依稀叫过吴靳的名字。
他不喜欢这样。
徐曜洲从没有觉得自己的嫉妒心这样重过。
而就在刚刚,他又差点失控。
可是想起傅均城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出事
想起随便哪个人也好,都能让傅均城拼了命的去护着,就像那个真实到令他分不清岁月的梦里。
他或许不是特殊的。
或许换了一个人,也能得到傅均城的呵护。
哪怕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知道这样不应该的。
他控制不住自己,甚至险些让傅均城就此讨厌自己。
他不想被傅均城讨厌。
傅均城抬眸的时候,视线正好定格在徐曜洲半垂的乌黑眼睫上,轻轻翕张间,在格外认真的眸光下落了浅淡的阴影。
徐曜洲认真的样子极好看,傅均城一时看得有些呆了。
忽见徐曜洲眸光微转,与他的视线恰好撞了个正着。
有种偷看被对方抓了个正着的滋味,傅均城的心猛地一跳,眼中登时闪过几分局促。
脑袋同时飞速运转,思索该为自己前一秒发愣的模样想些什么样的说辞。
意料之外的,徐曜洲又把眼光别开。
对方默了几秒才道“我有个问题想了很久了。”
傅均城不解问“什么”
徐曜洲的声音轻飘飘的“哥哥之前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傅均城“嗯”
徐曜洲淡淡道“那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傅均城哑然两秒“梦里的东西虚无缥缈,可能是一个人内心的反应,也可能只是偶尔瞄过几眼的电视剧,真真假假不一定的。”
徐曜洲又看他一眼“那如果是从没有经历的事,原本从没有见过的人呢”
傅均城愣了愣。
徐曜洲道“反反复复地梦见同一个人、做着同一件事情
,真实的就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遍,甚至有时候分不清楚,梦里和现实,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傅均城脸色微变,隐约记起徐曜洲似乎之前就跟他提起过,曾梦过自己置身一片火海里。
就像他也曾梦过,自己被吴靳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出不去、逃不掉。
难道徐曜洲也会梦见原书的剧情
是不是跟他一样,痛苦到窒息
那徐曜洲的梦里都有些什么
梦里的他是什么样子
或者说是,梦里的原身,有没有伤害过徐曜洲,会不会很可怕
傅均城一肚子疑问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欲言又止时,车外传来一阵动静。
在陈肆的百般阻挠下,有人执拗地拉开车门,不管不顾地大步跨上来,吵得厉害“你别拉我,让我看看傅均城死了没。”
傅均城“”
傅均城一听见这声音就头疼。
转瞬间,便看见谢琛怒气冲冲的脸,在看见徐曜洲悉心为他消毒伤口时,脾气更冲,不满道“你又没缺胳膊少腿,干嘛让曜洲帮你上药,你自己不会吗”
傅均城一个头两个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招来这小霸王的,莫名其妙问“你怎么来了”
“你挂我电话,还好意思问我怎么来了”谢琛撇嘴,“当然是碰巧听见你差点被马踹死的消息,过来看你笑话的。”
傅均城额角抽搐“那真是让你失望了。”
谢琛哼了哼,没说话。
傅均城正准备赶人,感受到徐曜洲手上的动作用力,顷刻间叫出了声“疼疼疼疼”
徐曜洲垂眸,眼神扫过来。
傅均城咽了咽喉咙,又弱弱补了一句“好疼的”
尾音越来越小,最后话音完全落下。
徐曜洲凉凉开口“知道痛就别乱动。”
傅均城“哦。”
谢琛“”
谢琛惊了。
痛什么痛
你刚才怼我的时候不是
还很精神
作者有话要说 帅哥的事情你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