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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杳霭流玉(捉虫)
    云殊华闭了闭眼,暗暗恨起自己,为什么刚才收拾书本的时候没有将这些惹人怀疑的东西装到身上。



    为了避免再度引起景梵的怀疑,这时候还是尽量少说些话,不要节外生枝了。



    再者,除了这个,他应当不会在课本里留下别的奇奇怪怪的字迹了吧



    眼前的少年兀自陷入思索当中,表情变幻莫测、精彩纷呈。拿着宣纸的男人见他一副不愿意说的样子,眸色一冷。



    “徒儿这是听不懂为师说的话”



    本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隐隐含着几分威慑之意。



    “不是的,师尊,”云殊华连忙抬眸解释道,“这些都是弟子家乡的特产食物,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特产食物



    景梵垂眸,看着纸张上面那些潦草的、字迹遒劲的笔划,依稀想起些什么,遂不再问。



    室内又重新恢复寂静,云殊华不敢抬头看景梵的表情,只听见耳边不断响起的书页翻弄声。



    翻着翻着,一页薄软的纸张忽地出现在景梵面前。



    这页纸干干净净、边角整齐,无丝毫赘余的墨迹涂抹,上勾有几幅小巧的星宿图,黑线勾勒处能闻到淡淡的冰片香,可见主人画工有多么虔诚认真。



    景梵的眸光一顿,随即看向面前的少年,凝眉不语。



    为何他也对这星宿感兴趣



    将纸张夹回书本原处,景梵合上书,轻声道“不必怕我,看着我说话。”



    他用的是一个“我”字,语调不紧不慢,听不出喜怒。



    云殊华不禁挺直身子,清澈的眼睛与景梵幽若寒夜的目光对上。



    “”



    “告诉我,你家乡在何处”景梵眯着眸子,不知为何,周身冷峻的气场竟收敛了几分。



    云殊华拿出准备好的说辞“弟子家住南域澧城,算来已有十七年。”



    听到这句回答,景梵勾唇一笑,抬手化出问月,随即轻缓地擦拭起来。



    “乖徒儿,为师问你家乡是何处,并非家住何处。”



    语毕,尖利的剑锋在空气中轻轻一划,响起微弱的剑鸣声。



    “说。”



    “”云殊华背后浸出冷汗,心跳漏了一拍,脸色愈加苍白。



    这要怎么说才好总不能说家在华北平原吧,仙魔大战游戏里的世界地图可没这块地方,到时候要是被景梵发现了,小命还能保得住



    他思忖了一小会,悄悄攥紧手指,又说“师尊,弟子自小便在澧城长大,仅年幼时回过几次家乡,便依稀有了印象,况且那地方处于极南,想去还得翻山越海,困难非常。”



    “哦”景梵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事一般,拖长声调,“不打紧,你说便是。”



    云殊华赶紧翻出脑海里的高中地理知识胡诌了几句,但观景梵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也不知到底有没有识破他的伎俩,一时之间也不敢多说什么。



    “方才听徒儿说,你十七年来一直住在澧城,可有去过别处”



    “未曾,”云殊华答道,“弟子自小便是在南域长大,从没有出过城门。”



    景梵未应,气氛又一次冷滞下来。



    云殊华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只见景梵冷峻的侧脸在殿内烛火的照耀下映出晦暗不明的阴影,问月剑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他手中。



    他转过身,拂袖越过云殊华向殿门外走去。



    “收拾一番,明日启程回清坞。”



    恭敬地道了声是,云殊华小心翼翼地看着景梵那如谪仙一般的挺拔背影,心中纳罕。



    为什么师尊听到他没有离开过南域以后,似乎有些不悦



    殿门敞开,润凉的堂风吹着少年的衣袂,檐下水汽氤氲,殿中繁灯明灭,云殊华不再多想,拾起自己的东西,快步拐向殿外一侧的长廊。



    自穿越以来,他在这个高自由度仙侠游戏里已经待了三个多月了,不仅没有成功找到回家的方法,还稀里糊涂的混入五域做了游戏里一位大boss的徒弟。



    所幸目前的发展还算合乎他的设想,只要能离开原nc所在的玉逍宫,四处游历,总有一天能探索到关于游戏机制问题的新发现。



    起码现在,自己除了云殊华这个身份之外并不是一无所得在每天不厌其烦地找g客服聊了两个月后,云殊华顺利地从g那套走了一份bug补偿。



    五次读档改变过去的机会。



    严格来说这算不上什么金手指,顶多只是给了云殊华在危急时刻能做出某些反抗的可能,但这也足够保命了。



    今日泰极殿前,若不是景梵及时搭救,差点就要浪费一次读档机会。



    想到景梵,云殊华悠悠叹了口气,走到廊檐处的红木雕长凳坐下,情不自禁地紧紧捏住书本。



    为什么这个男人像忽然开了窍一般打算收徒,还恰好在那么多人之中一眼相中他该不会是还记恨着仙魔大战那天扯掉玉带的事情吧



    “唉。”开局不顺,以后的日子应当不会好过。



    云殊华靠在浮雕红柱上,盯着不远处滴着雨水的芭蕉叶,思绪不知为何渐渐清晰了些许。



    那日仙魔大战,景梵定是对他有了印象,假若当时不知其身份,战后也必定知道他是魔界中人,这种情况下还主动收他为徒,绝不会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几滴遗存的细雨落在一册南华卷上,纸张逐渐晕染。



    云殊华立刻将南华卷宝贝似的捧在怀里,用白玉云纹的袖角细致地抹去落雨,神情有些紧张。



    他对着书页吹了几口气,随后温柔地翻开,取出几页夹在不同地方的宣纸。



    这几页纸上画着不同形状的星宿,每一颗星星的名字,云殊华都详细地在上面做好标记,其中一颗天枢星恰好被雨水浸透,字迹变得模糊起来。



    他爱惜地抚了抚,随后将那页纸叠好放在前襟口袋里,又重新摸出一只铅椠,在空白的纸上画了一幅更为清晰的北斗七星图。



    天枢、天权、天玑、天璇一一写好。



    铅椠不同于现代那么成熟的铅笔,手上这一支也是云殊华进了中域洛圻山后想方设法偷偷做出来的,制笔工艺略有粗糙,却是比那些狼毫笔好用不少。



    这幅图画完后,云殊华又将其夹在南华卷内叠好,浅浅呼出一口气,一跃从长廊上跳下来。



    天色已晚,暮霭沉沉,极目远眺,渺远苍茫的尽出是一片连缀的紫霞,傍晚乌云散去,天空中现出几点疏星。



    云殊华扶着游廊抬头向天上看,将这几颗星的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从小到大他都对天文这方面很感兴趣,上了大学后不知逛了多少遍各个城市的天文馆,又收藏了多少支稀奇古怪的望远镜。



    所幸,在这个世界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天一黑,他便能在天幕之中寻到熟悉的、明亮的星星。



    云殊华静默半晌,待到一片游弋的乌云遮住廖亮的几点微光,这才松活了下筋骨,向点了灯的隽宸殿走去。



    于此同时,洛圻后山的青槐树林里,沈棠离端着一案笔墨纸砚走到一处凉亭中。



    “仙尊大人,今日检查你那小徒弟的功课,可有收获”



    他将用具放在石桌之上,缓缓坐下。



    “他的身世还需再探,真实身份恐怕并不简单。”景梵立于凉亭口,抬眸望了眼低沉的天。



    沈棠离思索道“除了玉逍宫,难不成他还有第二层身份”



    景梵不置可否,垂眸另起话题“与云殊华走得极近的那名少年,可有结果”



    “那人我已派出两路查验过,他的身世再清白不过,只是与云殊华一同长大的玩伴罢了。其余的确实有几分天资,但还远远不及玉逍宫门徒的水平,应当与玉逍宫关系不大。”



    一同长大的玩伴。



    景梵摊开右手,其上掌心躺着一枚冰花芙蓉玉璧,这玉璧成色中等,镂刻水平也并无什么精细的水准,经过一次摔落,已出现淡淡的裂痕。



    既是一同长大,那云殊华所言应当不假,他从未出过南域。



    掌心几道法诀初显,玉璧乍开白色的冷光,于天际映射出一幅繁星图。



    一条绚烂的星河投射于眼前,柔和的光芒一闪一闪地亮着。



    景梵极专注地凝视,心绪在这静谧的夜中逐渐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