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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暗通款曲
    悬泠前山矗立着一座恢宏寂寥的殿宇, 清晨时分,沈棠离拎着茶壶在殿门口的绿植前随意浇起了花。



    不多时,自大殿中走出一个素衫披发的少年, 他步履沉缓, 迎风抵着唇咳了两声,忍不住皱了皱眉。



    “拜见师尊。”少年面上浮现出苍白的微笑,整个人看起来如湖边弱柳一般摇摇欲坠。



    沈棠离听到身后有人在唤自己, 将茶壶转了转,并不回头“澍晚,近日身体可好些了”



    “弟子的伤已经大好, 想来已经不耽误行程了咳咳。”



    话是这么说,少年还是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下一瞬就要晕过去似的。



    沈棠离面带笑意,单手提着茶壶走到江澍晚面前, 伸出另一只空闲着的手拍了拍江澍晚的肩, 一道暗芒从他眸中划过。



    观他体内法力充沛, 并无瘀伤, 表面看起来却还是这副孱弱的样子,这样拙劣的把戏未免也太过刻意了些。



    沈棠离心如明镜,挥了挥手道“今日风和日朗, 天气不错, 徒儿在山上走走转转, 权当修心养性了。”



    “弟子遵命,”江澍晚垂下双眼, 恰到好处地在男人面前露出一副病弱体虚的可怜模样,心中千回百转,终于还是说出了想问的问题, “敢问师尊,我们要等到何时何日才能启程回往中域届时若是养不好伤,弟子害怕拖了师尊的后腿。”



    “回程之事不必担忧,”沈棠离淡声道,“这座大殿近日不会有人前来打扰,你我只需在此等候景仙尊与云殊华上山即可。”



    “殊华他也能与我们一同回去吗”江澍晚一喜,眸子亮了几分,不由得回忆道,“其实那夜弟子昏睡不醒,并不知晓自己是如何走出的幻境,只知道一醒来便见到了师尊,但弟子总觉得是殊华将弟子送出来的,是以总想再见一面,好好感谢他一番。”



    “哦”沈棠离面露讶异之色,“你为何会有这样的错觉,那夜是一名蓝衫公子将你送至悬泠山。云殊华若是有这样的本事,也不会困在朔望中那么久了。”



    “确实如此,”江澍晚失落道,“也不知那位蓝衫公子姓甚名谁,家住几何,真希望今生有缘能再见一面。”



    沈棠离听罢,微微一笑道“古语有云世间万法皆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你同那位有缘人结下了因,日后定会在某处还你同样的果,这种缘分强求不来,澍晚无需对此事过分纠结。”



    江澍晚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道“谨遵师尊教诲。”



    紫裳男人点了点头,撇过眸子向天上望了一眼,有意无意地开口道“至于云殊华,徒儿也不必过于担心,有景仙尊在朔望之中保护他,定无性命之虞,徒儿只需静心等消息便好。”



    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江澍晚深呼吸一口气,对沈棠离又行了一个拜礼,道“师尊所言极是,徒儿先行告退,便不打扰师尊了。”



    “行了,你去吧。”沈棠离笑吟吟地看着徒弟退下,转身继续浇起了花。



    于他所言,不论身处何境,处理何事,无外乎都是一种潜藏在寻常光阴中的修行,若是浇花便专心浇花,若是布道便认真布道,一心不可二用。



    沈棠离颇有耐心地浇了一个时辰的绿植,看着盆中的湿土在日光暴晒下干了湿,湿了又干,不时从中寻找着隐秘的乐趣。



    良久,几声急啸短促的鹤唳响彻在山前,他浇水的手一顿,心知时机已到,便将茶壶搁置在廊檐下,拂了拂衣袖踏上前去。



    沈棠离双手叠在胸前,对着遥远处门坊之下伫立的清影拜了一拜,神色恭敬且认真。



    “拜见仙尊大人。”



    男人一步步向殿中走来,面色冷沉,嗓音暗哑,衣带蹭着血污的印记,带着些少见的失态。



    “不用行礼,起来吧。”



    沈棠离挺直背脊站起身,眸光移到景梵挂着血迹的衣袂,挑眉道“仙尊大人此行出了什么疏漏怎会如此”



    如此说实话,除了在多年前那场仙魔大战的战场上,他还没见过景梵露出这副样子。



    莫不是在幻境中遭到什么不测,同人打了一架



    沈棠离兀自在心里胡乱猜测着,却听见景梵淡淡地回了句“是小华的血。”



    竟然流了这么多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棠离蹙眉道“难不成殊华受了很重的伤我观他并未一同上山”



    “他睡了,现下还在南麓山脚处,”景梵打断沈棠离的猜测,锐利的眸子眯了眯,“这几日你同灵氏姐弟一直守在山上”



    “并未,不过此前从中域唤来的几名弟子现下倒是一直在看守大殿,说来也是我的疏忽,”话音未落,沈棠离敛起轻松的神色,郑重地在景梵面前跪了下去,叩拜道,“仙尊大人嘱咐我看押灵氏姐弟,我却未曾料到傅徇会忽然带着一众魔修杀回悬泠山,那灵氏姐弟被他带走,不知所踪。此事皆是缘于我考虑不周,还望仙尊大人降下责罚。”



    景梵又怎可能真的让沈棠离在他面前跪下,他伸出手轻抬了抬,一道淡蓝色的法光拦住了沈棠离下拜的动作。



    “不必如此,你向来做事缜密,万事交由你手上,我最放心。傅徇此人诡计多端,最是难测,仅靠你孤身一人,断不能将他挡下来。”



    沈棠离缓缓站起身,言语中又多了几分疑惑“观傅徇并不想要灵氏姐弟的命,且灵氏姐弟二人并非池中之物,怎可能任他宰割,他又为何要从我手中将人夺走”



    “因为”景梵垂眸道,“灵绍逸身上有蛊毒的解药。”



    “蛊毒的解药”



    “不错,”景梵定睛看着他,“据小华所言,灵绍逸引他入朔望幻境之时,在他身上下了蛊虫。”



    “怪不得,”沈棠离应道,“傅徇将解药取走,应是想让云殊华主动去见他,抑或是想见仙尊大人您。”



    想见他,那也要有那个本事。



    景梵漠然不语,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过了好半晌,他才开口问了另一件事“前些日子在极北之地修复结界时抓获的那几名刺客,近来可有招供”



    “剩下的几个魔修嘴硬得很,实在是问不出什么,难为北域域主卧床躺了一日,”沈棠离幽幽叹了一息,“师域主昨日还传信于我,说是人都死了,并无任何收获。”



    气氛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沈棠离心思稍转,顷刻间明白过来景梵的意思,遂试探道“仙尊大人是猜测古战场遇刺一事同傅徇的行迹有关”



    可从表面来看,二者没有任何关联。



    前几日,恰逢各位域主齐聚古战场修复结界,孰料忽然冒出几名魔修行刺,可这几人皆不像南域人士,身上纹饰的奇怪图腾也同玉逍宫没什么联系。若说前些天那场遇刺案同近几日傅徇的行踪能扯上关系,实在是有些牵强。



    景梵略顿了顿,道“是不是傅徇派人刺杀还要另说。不过,五域当中出了叛徒,定有一域与魔界暗通款曲,早有勾结。”



    “五域之中出了叛徒”沈棠离挑眉,顺着他的思路一想,开口道,“仙尊大人的意思是,从去岁一载那场仙魔大战开始,直到现在,其间发生的种种怪事其实缘于下界某域与魔界进行了合作”



    景梵轻轻颔首“若非如此,傅徇绝无可能每次都恰到好处地派人从中作梗。”



    “这样说确实解释得通,如此便能理解为什么玉逍宫的棋先我们一步下在了南域磬苍山,”沈棠离眉目舒展开来,心中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若是玉逍宫早就算到古战场结界会被攻破,且伙同某域攻入极北之地”



    那事情要比预想的更糟糕,五域岌岌可危。



    “仙尊大人心中有没有怀疑的对象”沈棠离轻声问,“请恕我斗胆猜测一番,南域赵霁大病,门下弟子皆无经世致用之材,此时若是掌控磬苍山简直是易如反掌,若我是傅徇,我定会将磬苍山掌控在手中。”



    “且表面上来看,磬苍山经我亲手整顿一番后已无任何威胁,但若是那日的清洗肃杀是傅徇设法演给其他四域的一出戏,磬苍山实际上还处于玉逍宫的掣肘中”



    那接下来的局面真是想都不敢想。



    景梵妙目微阖,浅声开口“你都能料到的事,傅徇又怎会臆测不到。”



    “仙尊以为不是南域”沈棠离凝眉,“不知仙尊的猜测是”



    “非南及北。”景梵沉吟。



    “再过些日子就是各域大比,届时你我一同设局,当场将叛反之徒揪出,这几日你前去中域悄悄安排此事,不可与外人言,”语毕,景梵又添了句,“不必再等我与小华,我会带他回清坞。”



    沈棠离领命道“那我今日便带着澍晚下山。”



    听到这个名字,景梵眸光一扫“你说的可是江澍晚”



    “正是此子,他如今正在后山休憩,是否需要我将他唤出”沈棠离问。



    “不必,”景梵冷声说,“不过,你可知那日小华是如何将他带出朔望的”



    “那日将澍晚解救出来的不是殊华,”沈棠离哭笑不得,“仙尊大人当日也在朔望之中,难道不曾遇见过那救了澍晚的男人身量颇高,法力深厚,蓝衫蓝眸,手持一柄折扇,瞧着不像是西域人氏。”



    “男人”景梵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眸色变得晦暗起来。



    那日小华做出选择后,竟将好友托付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负手而立,一字一顿地说“什么男人,将话再讲清楚些。”



    作者有话要说  沈棠离我话都说那么清楚了,听不懂非要我大声告诉你是个猛男帅哥



    哎哟兄弟们,五一快乐啊五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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