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过来时,元羲正侧首同沈瑜说着话,听到他叫自己,方转过头看到他。
天色已黑,屋里燃着明亮的火烛,元羲在灯光里回眸,当真清艳无匹。见了他,原就轻抿着的唇角轻轻一勾,一朵明晃晃的笑容便绽在眼前。
她倒是稳得很。沈珏心中这般想着,足下却是不停,直直往她那边走去。
沈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无怪乎母亲那时反应那么大,他二人这相处的情形,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看了实在眼睛疼。
从母亲和妹妹手上把公主殿下接了回去,小夫妻两个先回了九思苑。
一到自己的地盘,两人说话也没了顾及,沈珏直接便道“殿下在我母亲面前,倒还挺会装。”
元羲笑道“这算哪门子装不过是稍稍露了些痕迹罢了。”
沈珏同元羲,在镇国公府端的便是恩爱夫妻的架势。这会儿倒收起了方才旁若无人张扬着的绵绵情意,恢复到了两人一惯的相处模式。
沈珏目光扫过她的腹部,要笑不笑道“殿下一惯会装。那时殿下的葵水已是推迟了的,竟还能沉住气来试探于我。若我的答案不如殿下之意,殿下预备如何”
元羲瞥他一眼,停顿了片刻,方才淡淡道“那就要看你预备如何了。”
“自古以来,骑墙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迟早要做出决断的,不是吗”
沈珏沉默,许久方道“我早已把注下在殿下身上了。”
元羲笑了起来,抱住了他“我不会叫你失望的。”
沈珏把头埋在她的肩窝,从鼻子里发出气音“你最好是。”
两人抱在一起的身影印在墙上,元羲见了不由打趣道“你看,咱们像不像那枕头上绣的交颈鸳鸯。”
沈珏转头一看,却道“明明是同命鸳鸯。”
元羲一听,点头道“也是。”
她的头发扫过他的脖颈带起一阵痒意,沈珏忍不住按住她,闭了眼道“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
元羲便先忍了一会儿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实在僵得难受,忍无可忍道“好了没”
沈珏低低笑出声“好了。”
他放开了元羲,还有心帮她理了理鬓发,垂了眼眸深情款款看着元羲“陛下对顾家下手了,殿下准备好了吗”
元羲抬起眼睫白了他一眼“我没准备好,现在能喊停吗”
澄儿也问她准备好了吗,这种事,怎么是光准备就能准备好的呢。
“不能。”
“那不就得了。我永远也不可能完全准备好去做这件事,那么择日不如撞日。”元羲倨傲地抬了抬下巴。
千里之外,大殷南境的某处海岸,有大量黑影迅速登岸。
使持节都督把荆州的官员一口气撸下一串,随后飞快接手了荆州的驻防,正要大刀阔斧整治荆州军,不想南边却起了兵事。
有盗贼自海上来,偷入大殷境内,竟是抢了荆扬二州出产的茶叶。
对方有成规模的舰队,训练有素,进退自如,上来就抢,抢完就跑,大海茫茫无处可寻。大殷这边只有被动挨打的份,损失虽算不上多大。但这般来去如入无人之境,大殷从天子到平民,自然没一个忍得了的。
必须要对这些海盗还以颜色。
使持节都督有天子旌节,可节制地方将领,监督地方军事。然而他有权,却没有水战的能耐,吃了几回败仗,这军权,到底还是重落回顾祎手上。
荆州官场大换血,但荆州军保留了下来。
帝都城中,顾钦正式告病辞官,武安侯府闭门谢客。
这回顾家认怂认得很及时,天子一时抓不到错处,如今又用着顾祎与荆州军,便就先这般僵持着。
天子这边打压了顾家,对沈家亦毫不放松。至今仍叫淑妃掌着后宫,皇后有后位而无实权,实在叫人不免多想。
整个宫廷之上似笼罩着一整片的乌云,压得宫人喘不过气来,身为帝后嫡子的大皇子亦是心烦不已,这一日便带了扈从去上林苑游猎散心。
宫中憋闷,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年轻的皇子如同挣脱牢笼的鸟雀,跃马林间,只觉一切烦恼都被抛掷云外。
然而变故发生也就在一瞬之间。
彼时沈珏正在作画,大乔匆匆而来,不顾元羲在场,见了沈珏直接跪下禀道“少爷,皇后娘娘动用了铁鹞军。”
朱笔悬停,沈珏的动作亦顿了一顿,他看着面前完成了七八分的画,只觉画中满池青莲,隐隐已有败相。
秋天来得实在太快了。
那铁鹞军是先时作为清风寨兵时的称呼,彼时铁鹞军由沈南英率领,天下平定今上登基之后军权尽皆收归朝廷,铁鹞军成了左右铁鹞卫,乃是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