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崇修从郑多手中拿到证据后, 马不停蹄奔向京都之中,不过即便是事情再紧急,贺崇修也没有直接去皇宫。
他还需要将这些证据整理一番, 最后带着自己的奏折向皇帝禀明这两日在广阳郡中旁的发现。
陛下当初应允贺崇修同季雨迟一起上路的原因,是想让贺崇修在路上随机查看当地的干旱情况是否有缓解, 当地的官员是否有作为。
贺崇修来到广阳郡两日, 农田尚未来得及查看, 连郡守都尚未碰面, 就一封奏折直接将广阳郡郡丞的罪行递到宁顺帝面前,还是需要有措辞的。
至少他要完全熟悉这些证据, 要在宁顺帝追问的时候, 自己清楚。
贺崇修动身回京的时候,已经告知了郑多, 要他在广阳郡做好准备。
毕竟他手中的证据是从郑多手中拿来的, 许多事情肯定也只有郑多清楚, 就连到时候需要证人作证,也要郑多前去联系。
“二皇子安好。”贺崇修拿着自己刚写好晾干的奏折,低调入宫,却在御书房门外,恰巧碰到了从里面刚刚出来的二皇子。
“好巧啊,贺大人。”二皇子上下打量了贺崇修一眼,流露出一些怜悯和嘲笑, 但是很快掩去, 面上只剩下高傲,“本皇子听闻贺大人不是同德宁郡主一起离开京都了吗怎么这不过几日,又回来了”
“难不成是德宁郡主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
“若真是这样,贺大人还是早些进去请罪为好。”
如今朝中官员都知道, 自从降雨一事之后,宁顺帝对于德宁郡主十分看重,哪怕德宁郡主如今并不在京都,但也是时时提起。
就连之前德宁郡主自己的开的奶茶店,都得了宁顺帝亲口夸赞,还送去了亲手题写的牌匾。
德宁郡主之前在京都城门给人算命的事情也被大肆宣扬开来。
季雨迟虽然人不在京都,但是京都众人口中提起她时,无一不是夸赞。
最严重的的是之前的茶商任老爷,自从知道自
己竟然被德宁郡主亲口提点过之后,便找人给季雨迟塑了金身,放在自家的佛堂之中,家中的母亲和娘子更是日日参拜。
也就幸好这件事情,季雨迟尚且不知情,否则不知道要被任老爷这个操作尴尬成什么样子。
贺崇修看了一眼二皇子,稍稍低头,“不劳二皇子操心,德宁郡主一切都好,微臣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同二皇子多说。”
二皇子看着贺崇修被宁顺帝的公公带着走进御书房,发出一声冷哼,甩着袖子走人。
若不是贺崇修当日在场,说不定如今的太子早就悄无声息的死掉了。
如今也不知道这贺崇修身上到底有什么诡异之处,竟然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
不过想起之前西南人同他说的话,还有外家的支持,二皇子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觉得此番自己的事情定然能成。
且让太子再逍遥一些日子。
“我这位二哥一向是个没脑子的人物。”二皇子离开不久,三皇子从一根柱子后走了出来。
看着二皇子的方向发出一声感叹,声音低不可闻。
武安侯无病无灾,却突然向宁顺帝请辞朝中事务,明眼人都知道,武安侯这是退出来为自己的两个儿子铺路。
如今武安侯世子的官职一升再升,贺崇修一个入朝没有多久的官员,在宁顺帝眼中是个可塑之才。
此番同德宁郡主一同游历出京,顶着一个钦差的名头,等到回京,定然也是升官加爵的命运。
二皇子总觉得自己后宫之中有母妃撑腰,外家也足够有势力,所以能够随心所欲。
对于贺崇修这个曾经的太子伴读,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横眉冷对,丝毫不管贺崇修并不是无权无势。
他如今有宁顺帝的重用,身后还有整个武安侯府作为后盾。
不过也正是因为自己有这么一个愚蠢的二哥,所以才能安安稳稳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
想到此,三皇子心中有些安定。
虽然他现在没有强有力的外家助力,但是他可以选择给自己找
个强有力的妻族。
比如如今经常被宁顺帝提起的德宁郡主。
德宁郡主虽然无父无母,孙家的国公爵位被收回,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如今她在京都有民心。
足这一点三皇子便觉得,到时候德宁郡主的婚事,宁顺帝绝不可能让德宁郡主随心所欲,自己挑选,肯定会在必要时候赐婚。
他完全可以把握住这次机会。
只不过如今德宁郡主不在京都,不好操作,还要找个时机才是。
“走吧。”三皇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声音毫无波澜。
贺崇修已经将自己写好的奏折交给了宁顺帝,随后便一直静默地站在一旁,听从宁顺帝的发落。
“这些可都属实”宁顺帝看完,表情毫无波动,不过手中的扳指却在快速转动。
“微臣这些证据全都是从广阳郡中一个卖香料的商户那里得来,不敢有半丝隐瞒,微臣来之前,已经通知了那商人,让他时刻准备好上京的打算。”
“嗯。”宁顺帝应答了一声,“做的不错,将人找来。”
“这郡丞在广阳郡为非作歹,广阳郡郡守是何种反应”
“广阳郡郡守乃是三年前被调任此地的,根基尚浅,许多事情还需要同郡丞协商解决。”
宁顺帝没再问下去,他虽然面上毫无波澜,但是心中还是有些生气的。
距离京都这么近的广阳郡,二十多年养出一个土皇帝,他这个高高坐在皇位上的掌权人竟然丝毫不知,自己派出去的那些监察,回来后提起广阳郡都是广阳郡郡守办事正直,广阳郡货商众多,商人赋税重,因此每年的赋税在户部那里也是名列前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如今从贺崇修递上来的证据中看,这位郡丞如今竟然想要私人染指铁矿和官盐。
这是他绝对不允许出现的事情。
“德宁郡主在广阳郡中如何可有什么不适我听说郡主出城那日轻车简行,准备在广阳郡中停留多久”
虽然宁顺帝已经将贺崇修的奏
折和证据全都看过了,但是在贺崇修口中那个证人尚未到来的时候,并不想同贺崇修继续说下去。
这段日子,他愈发感受到力不从心,深刻感知到自己已经老了。
因着太后高寿,宁顺帝一直有母亲在身边,便总觉得自己还身强力壮。
但是这段时间宫中事件频出,让他有些焦头烂额,不得不服老。
准备开始将手中的权力一点点分给自己的三位皇子。
他知道三人私下底的明争暗斗,也知道三人的性子各有缺陷,但是却没有过问过。
他原本想着,权力在自己手中,孩子们才能听话。
他可以在退位去世之前,将大宁境内大部分的事情都根除掉,所以他拿了异姓王开刀,让皇权一点点集中。
原本就是想着日后选一个完全合自己心意的孩子,作为继承人。
但是如今他觉得自己时间不够了,宁顺帝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不再年轻。
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对朝中的掌控能力很强。
但是宫中下毒事件找不出源头,距离京都只有两日车程的广阳郡,生生在他眼皮子底下,养出一个土皇帝,他竟然现在才知道。
“崇修,你觉得若是我派人去广阳郡解决郡丞一事,哪位皇子最合适”
若是这的让人出去探查,在贺崇修心中自然是太子最为合适。
广阳郡郡丞如今的身后有二皇子的影子,如果宁顺帝真的让二皇子前去,岂不是给郡丞一条活路。
“全凭陛下做主。”
宁顺帝闭上眼睛,他这三个儿子,老大虽为太子,但是性子不讨喜,有些过于软弱,撑不起太子威仪。
老二倒是趾高气昂,可惜容人的肚量太小,难以成事。
老三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肚量大的人,看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倒像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小人。
“让太子一同前往广阳郡。”宁顺帝很快做出了决定。
太子毕竟占嫡占长,虽然性子不讨他欢心,但是身为帝王在疑心他人的同时,也要
学会容人。
宁顺帝心中清楚,若是让老二得势,太子日后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但是若太子能够将软弱的性子立起来,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贺崇修离开广阳郡离开得匆忙,此事是她从郑多口中听到的。
或许是她之前把话筒郑多说得太明白,如今郑多但凡有时间便来季雨迟这里,只为了求一份安心。
“你还是准备外出不是不去了吗”季雨迟看着郑多的死亡时间又一次变化,疑惑地问道。
明明郑多之前听了她的话之后,便放弃了外出,一直守着自己在广阳郡的香料铺子和仓库,生怕发生一点意外。
但是如今这视频内容,怎么又是在广阳郡外。
“贺大人离开前,曾对我说,让我准备好随时上京。”
“路上小心一些,你身边的人可能不太靠得住。”因着房间中只有郑多和季雨迟两人,所以季雨迟将话说得十分直白。
贺崇修走的匆忙,既然是贺崇修叮嘱的,郑多如今这也属于临时起意的外出,如此这般郡丞都能够得到消息,在城外派人埋伏,定然是郑多身边出了内鬼。
送走郑多之后,季雨迟在院子中捣鼓自己摆摊算命的牌子。
她如今又准备重操旧业,准备在广阳郡城之中找个热闹的地方,将自己的招牌挂起来。
货商们走南闯北,日日赶路不断,是最容易发生意外的。
“要出去摆摊”季爷爷看着季雨迟手中的东西,“还是准备去城门口”
“出去看看再说。”季雨迟没有抬头。
广阳郡城地方不大,倒也不必局限于城门附近。
季雨迟修整好自己出摊的东西,临出门时,季爷爷又递过来一叠符纸。
“可以驱邪转运。”
季雨迟虽然不知道季爷爷是什么时候画的,但是仍旧乐呵呵地接下。
两个侍卫跟在季雨迟身后,相互对视一眼,眼中有些一言难尽。
他们两人当初被宁顺帝指派给季雨迟,心中还是有些激动的,毕竟这也算游历大宁疆土
了。
但是他们也没想到德宁郡主游历的方式,竟然是到了一个地方后,专门摆摊给人算卦。
“你们二人不用时刻跟着我。”季雨迟看着寸步不离的两个侍卫,有些无奈。
当初同意有两个侍卫,是因为想要在赶路时方便一些,如今已经在城中定居下来,完全没有必要亦步亦趋跟着她。
但是两人都异常执拗,季雨迟说过之后,只是默默将距离拉远,但是仍旧跟在身后。
季雨迟没有办法,只好当身后的两人不存在。
最终还是将自己的小摊摆在了距离广阳郡城门口不远的地方。
“姑娘你果真会算卦”季雨迟坐下没多久,便有人前来询问。
来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商人。
不过穿着上佳,应该是某家富商被派出来历练的公子。
“公子想问什么”季雨迟丝毫不怕。
“姻缘”两个字说得掷地有声,他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同家中出门前,母亲曾对他说,家中已经定下了亲事,只需要等他这趟回家,便可以安安稳稳当个新郎官,迎娶新娘子了。
但是他同这位新娘,只有小时候草草见过两三面,如今早已不知对方是何种模样,心中期待又紧张,所以忍不住想要来问问。
“将手伸出来。”季雨迟没有废话,看手相是她最近新学的技能。
“你的妻子是你日后的良好助力,两人志趣相投,琴瑟和鸣。”
“多谢大师。”
听了季雨迟的话,男人明显安心了许多,对于未到来的婚事,期待更重。
“郡主,能否也为卑职看看”在少年离开后不久,原本只是远远看着季雨迟的两个护卫,扭捏地走了过来。
他们跟了季雨迟一路,原是不相信这个的,自己的任务是保护郡主,那好好跟着便是。
但是方才听了季雨迟给人算姻缘,自己也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
毕竟他们也还没有娶妻,忍不住有些期待。
“你们两人都算姻缘”季雨迟有些想笑,抬起头看向两人。
这两个侍卫虽然一路上十分听从季雨迟的话,但是从来不主动说一句话。
如今看人求姻缘,自己也过来询问,在季雨迟看来还是有些想笑的。
但是目光落在那个稍微高一些的侍卫刘亮身上,笑意却凝固了。
“如果我们按照现在这个速度,一路向西向北,是不是两个月内就能遇到高山”
“是的。”两人对视一眼,不知季雨迟为何突然说起这件事情。
但是他们在接风宴上听过季雨迟同郑多的谈话,知道季雨迟这么问肯定是有原因的。
“若是从京都骑马出发,五日便能到达碣石,碣石地界是有高山的,即便是按照我们如今这样每处地方都停留的速度来看,两个月内,应该也能到碣石地界。”
“郡主可是算出了什么”刘亮小心地问道。
否则也不可能最开始还笑意盈盈地准备给他们算姻缘,如今却面色严肃,一看就是要有大事发生。
“碣石地界有山匪存在,正好被我们碰上了。”
刘亮这个侍卫,为了让季雨迟毫发无伤,被山匪的弓箭射中胸口,当场命亡。
听到季雨迟的话,两人面色一变,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
他们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护卫,不应该过多慌乱。
况且有季雨迟这位神算子在此,更不应该着急,没有头脑,而是要理性应对。
“暂且不要着急,我们还要在广阳郡停留一段时间,姻缘还算吗”季雨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继续问道。
既然已经发现了危险,到时候小心解决就好,不能影响如今的心态。
“算。”两个侍卫想了想,还是点头。
既然已经知道碣石有危险,那么他们完全可以在抵达碣石前,提前联系官府的官兵,相互接应,说不定还能将盗贼一网打下。
季雨迟看着两位心理素质明显比自己要强的侍卫,放心下来。
只不过还是要今天还是要回去看看前去碣石的路途,以及碣石附近的地势。
如果可以还是要尽早同碣石官府联
系。
毕竟匪患是官府的责任,匪患长期存在,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郑多虽然有了季雨迟的叮嘱,宫中侍卫出来悄悄接人,自己也小心提防。
但是毕竟时间尚短,他尚且不敢确定自己身边到底哪一位是奸细。
因此路上仍旧遇到了刺杀,只不过因为提前有了防范,并没有命丧当场,只是轻微受了些伤。
拖着自己受伤的胳膊,一夜奔驰前往京都。
而此时的太子也收到了皇帝的御令,让他带人前往广阳郡。
皇宫之中的安排对于身在广阳郡一心摆摊算命的季雨迟并没有影响,她依然每天在广阳郡中乐呵呵地算命,虽然没有积分的增加,但是心情还算不错。
直到太子一路奔驰到了广阳郡。
太子身后的侍卫跟季雨迟带着的两人是相互熟识的,所以在城门口打了个照面便认了出来。
太子自从进城之后,便减缓了速度,此番前来广阳郡是父皇临时受命,广阳郡的郡守并未接到消息。
因此他准备修整一下再前去府衙找郡守。
进入城门口便减缓了速度。
回头看到身旁侍卫的震惊脸,太子有些疑惑。
“方才德宁郡主在城门口”
“小的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他也只是依照刘亮的身份来推断的,并不认识德宁郡主是何种模样。
况且他并不觉得德宁郡主会专程在广阳郡摆摊。
但是太子听了后,还是翻身下马,又回到了方才的地方。
“太”刘亮两人看到太子过来,当下便想要行礼,及时被太子阻止了。
“可是德宁郡主”
季雨迟虽然没有听到刘亮将面前这人的称呼说完,但也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最终将太子带回了自己的宅子中。
这位太子也要有祸事发生了。
但是等太子再季雨迟的宅子稍作梳洗之后,便马不停蹄想要去府衙寻找郡守,并没有留给季雨迟时间。
“太子殿下今夜莫要休息在府衙之中,在下还有话同太子殿下说。”
太子点头答应,若是今日没有遇到季雨迟,他确实准备在府衙中睡上一晚,好同郡守了解郡丞此人,并且借助郡守手中的兵权,将郡丞府围起来,进去寻找证据。
虽然郑多也了一部分证据,但是这些大都是一些证词,还不够有力,若是真的想要将郡丞连根拔起,还需要更多强有力的证据才行。
看着太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季雨迟有些无奈。
太子此番看起来也太过急躁了。
而与此同时,贺崇修和郑多也再一次从京城启程,连夜回到广阳郡。
贺崇修在京都之中多停留了两日,为的就是查到更多郡丞和二皇子外家联系的线索,只可以并没有多大的进展。
而郑多一来一回的面貌精神完全不一样样,郡丞的罪行已经让皇帝知晓,大仇得报,他自然是开心的。
但是贺崇修并没有多乐观。
太子带着人先行一步,想要让郡守出兵将郡丞的府宅围住,也要广阳郡的士兵听从调令才行,否则根本无用。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