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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倒V
    这厢贾政王夫人等正愁眉不展, 忽见宝玉命人抬了一箱银子进来,皆大吃一惊,贾政忙问道“这些银子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宝玉忙将缘故说了。

    贾政听罢, 顿时叹了口气,道“都说患难见真情, 咱们当初不过随手一帮,没想到板儿这孩子竟如此知恩图报。”

    自从他们家坏事,往日外面那些趋炎奉势的亲戚朋友, 早已躲得远远的, 往日说亲道热的,到头来真遇上事了却还不如一个少年有情义。

    宝玉又将装着房契身契的匣子呈上, 道“这是是一所宅院的房契,里面还有平儿、袭人姐姐她们的身契, 都是林妹妹给置办的。”

    贾政闻言一怔,犹豫片刻,方叹道“罢了, 既然是你林妹妹的心意, 你便收下罢。”

    横竖宝黛两人将来要成亲, 既然黛玉主动帮忙,倒也不必这般生分。

    独王夫人想起自己先前还是贵妃之母, 正五品的诰命夫人, 如今却连衣食住行都无着落,沦落到被素来不喜的黛玉接济, 心中不免有些不自在,只低了头不言语。

    贾琏却是大喜过望,道“如今有了住处,又有这一千多两银子, 总算可以过点安生日子了。”

    贾政皱了皱眉,摇头道“这终非长久之计,总不能一直叫外甥女接济。”

    他虽不管事,却也知道这一大家子吃穿嚼用的开销可不小,此番抄家,一应家私尽皆化为乌有,田庄地亩也都充了官,如今家计萧条,入不敷出,单只靠这一千两银子坐吃山空,根本支撑不了太久。

    贾琏闻言,顿时也冷静下来,低头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一事来,忙抬起头道“咱们的家业虽然被抄了,但我记得先前在金陵原籍置了好些祭田,约莫有三四百亩,算起来一年的出息也有四五百两银子,像这样的祭祀产业都是不入官的,依侄儿的意思,我们不如阖家回金陵去,不管怎么说总是原籍,又有族人在,多少能照应一二。”

    贾政闻言目光一亮,沉吟片刻,点头道“俗语说落叶归根,金陵便是咱们的根,出来这么多年,也该回去了,只是咱们久不回金陵,也不知道那边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如今他们家丢官弃职,又被抄了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已经成了京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好在如今尚在孝期,不必出门应酬。

    与其日后留在京中被人嘲笑,窘迫度日,倒不如回金陵原籍,一则有田产地亩过活,二则有族人照应,只要日后好生打理家业,教养子孙,指不定他们家将来还有起复之日。

    贾琏道“这有何难,横竖明年开春我们是要扶老太太的灵柩回南的,到时候可在那边多盘桓些时日,将事情料理妥当,再回京接太太们回去。”

    当下计议已定,决定明年二月扶灵回南,到时候将金陵的事情料理妥当,再阖家搬回去。

    待收拾妥当,贾家众人当日便搬去了西街的新宅。

    只见这院子一共三进,虽不甚精致,却也十分宽敞明亮,前厅后舍俱全,约有三四十间房舍。

    此时平儿、袭人、麝月、彩云等已带着几个小丫头婆子将房舍洒扫干净,一应铺盖被褥黛玉也早早打发人送来了,都已收拾妥当。

    袭人麝月见了宝玉顿时又哭又笑,抹泪道“幸而林姑娘叫人买下了我们,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卖到哪里去”

    宝玉亦百感交集,拉着两人的手垂泪道“我也只当再见不着你们了,没想到咱们竟还能在一处。”

    三人哭了一回,袭人方拭泪道“倒是我糊涂了,二爷劳累了一日了,倒只管拉着你说话,快去梳洗歇息罢。”

    麝月也道“我已叫人烧好热水了,衣裳也都备好了。”

    宝玉自去梳洗不提。

    原来这三进院落皆是三正二耳的格局,北房三间,左右两间耳房,另东西厢房各两间,南房倒座房三间。

    当下贾政王夫人住了前院的三间正房,宝玉住了旁边的两间小抱厦。

    西厢房是李纨母子,东厢则是赵姨娘贾环母子,邢夫人带着贾琮住了第二进的正房,贾琏、巧姐各住了东西厢房,平儿亦随巧姐住在一处。

    第三进则是尤氏,贾蓉夫妻,并惜春住了。

    除平儿、袭人、麝月、彩云外,每房另各派了婆子两人,丫头两个服侍,一应饭食起居在大厨房内分送。

    衣裙什物又是黛玉送去,零星需用亦在账房内开销,好在有王珣先前送来的银子,一时倒还宽裕。

    听闻贾家搬了家,宝钗也带着丫鬟送了好些棉衣被褥并二百两银子过来,说道“先前家中户部的差使丢了,各处生意也都消耗了,又为了哥哥的事多方打点,如今也不十分宽裕,这是二百两银子,姨妈别嫌弃,暂且拿去置办几件冬衣罢。”

    王夫人心中甚喜,便叫彩云收下了,方拉着宝钗的手道“我的儿,难为你还惦记着我们,前儿还打发蝌儿送东西过来,前几日听说你母亲病了,如今可怎么样呢”

    宝钗道“妈的病原是打我哥哥出事后便坐下的,这些时日一直反反复复,前儿听说姨妈家的事又哭了一场,如今还在服药静养,大夫叫不许吹风,妈才打发了我过来,叫姨妈宽心,等她身子好些了再来看望姨妈。”

    王夫人听了叹道“你也叫她好生保养,别哭坏了身子。”

    宝钗答应着,说了一回话,又去宝玉与惜春处略坐了坐,方回去了。

    随后湘云也打发人送了些银两衣物过来,迎春虽随夫放了外任,廖家看在姻亲面上也送了些东西过来。

    贾政本是不知当家立计的人,全凭王夫人料理,只嘱咐道“先时咱们家里外头好看,里头空虚,弄得家业都败了,如今也不用摆那些花架子,诸事俭省些才是。”

    次早,贾政进内谢恩,并到北静王府处叩谢。

    过了几日,贾赦便被发往北疆,临行前恩准回家看望了一回,贾政叫人打点了些衣裳银两,带着贾琏宝玉等人骑马赶至城外,举酒送行;又叮咛了好些主上仁厚宽宏,力图报效的话,方洒泪而别。

    邢夫人含泪望着贾赦远去,想着家产抄没一空,自己半世积攒的体己都打了水漂,又不曾生养一儿半女,虽有琏儿,又非亲生,且素来是靠不住的,自己一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想到此处,顿时失声痛哭起来。

    一旁的尤氏见状也滴下泪来,她自嫁给贾珍,虽是续弦,也是当家主母,行动皆有丫鬟婆子服侍,虽有不如意,也不曾受过什么委屈,如今丈夫被判了斩首,家财抄尽,只能依人门下,仰人鼻息;蓉儿夫妇也是指望不上的,下半辈子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也痛哭起来。

    两人对坐痛哭,其他人见了也都忍不住心酸,贾蓉之妻胡氏与平儿忙上前解劝。

    独惜春冷眼看着,神色淡漠,丝毫不为所动,半日方冷冷道“生离死别本是常事,况且既造恶因,便有恶果,有什么可哭的。”

    众人闻言皆吃了一惊,贾蓉之妻胡氏忙推她道“姑姑也糊涂了,怎么说起这个话来了。”

    惜春冷笑道“我可没糊涂,难道说错了不成各人的业障都在佛祖那里记着呢”

    尤氏此时也顾不得哭了,忙拭了泪道“你还想着出家不成这成何体统我劝姑娘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咱们这样的人家断没有这样的事”

    惜春淡淡道“咱们家是什么人家再如何煊赫,如今也不过是犯官之家,还有什么体统可言”

    尤氏一时语塞,见惜春神色冷淡,面上毫无悲戚之色,不由心中气苦,暗道即便你不喜我这个嫂子,大爷可是你的亲哥哥,竟然也不见丝毫伤心,果然是个冷情冷心的

    平儿忙上前打圆场“奶奶别恼,姑娘也是一时气话,当不得真。”说罢又轻轻扯了扯惜春衣裳,惜春冷笑一声,到底不再言语。

    原来惜春自贾母去后便想出家修行,只是先时被贾政王夫人等劝住了,只道贾母尸骨未寒,惜春此举无异于大不孝,惜春无法,只得按下。

    谁知此后便是两府抄家,贾珍入狱,惜春越发厌倦俗世,心中已打定主意,只等年后贾政等人回南,便去落发出家。

    此后惜春越发沉静,在家中也只在房中抄经静坐,饮食上也只茹素,也不做鲜艳打扮,好在如今尚在贾母孝期,本就要求禁荤腥,衣着素净,因此王夫人尤氏等也并未多想,只当她打消了念头。

    过了半月,凤姐的案子也有了结果,因重利盘剥,包揽诉讼等几项罪名,又有张金哥父母进京状告,人证物证俱全,最终被判二十年。

    贾琏听到消息,当即写了休书,与凤姐一刀两断。

    此举虽然凉薄,但他本就与凤姐没了多少情分,此次被凤姐连累至此,又得知尤二姐之死皆因凤姐所为,更是恨的咬牙切齿,连看都不曾去看一眼。

    黛玉得知此事,虽知凤姐是自作自受,到底多年的情分,于心不忍,便问王珣道“凤姐姐现已定案,可能探视”

    王珣道“若在定例,尚需等上一段时日,不过我已托人徇个私情,叫二奶奶同亲友见一见,衙门内业已应了。”

    刘姥姥也已从屯里回来,听闻凤姐之事,大哭了一场,也执意要去探望,王珣无法,只得叫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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