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院子气氛诡谲异常,原本气焰极重的那些打铁大汉大姐都忍不住生理性的哆嗦,小心翼翼默不作声观察。
他们也不过就是看着壮实粗糙了些,其实一点儿武力底子也没有,所谓的绣花枕头一包草,钢筋铁骨参了水,一锤就烂。平日里也就做做打铁造武器的活儿,也不曾出山,妄月宫同门之间也不串门儿,更不曾见过谷梁君昱这等巅峰武力的人。
更别说,如今还多了个和他眉目传情的神秘女子。
谷梁君昱首而打破气氛,拧眉道“我的忍耐有限度,姑娘你总是这么纠缠于我,倒是真料定我舍不得杀你”
汤杏失笑“可你就是舍不得杀我啊,你看我还活得好好的在你面前,碍你的眼呢。”
“你”
汤杏倒是第一次见到从黄泉路归来后的谷梁君昱露出这般头疼语塞的样子,倒还觉得有些可爱,真是疯魔了。
而且,第一次用如此欠扁的口气对谷梁君昱这丫说话,真是解气啊。
想她汤杏自来到这个时代起,天天就在追着谷梁君昱这丫混小子东跑西跑,上演小媳妇儿追相公的戏码到现在,简直比小时候玩老鹰捉小鸡还累
啊呸,什么小媳妇儿。
汤杏委屈地拧着眉毛弓着肩,只差没咬手指甲,活生生一受了夫君欺负的小媳妇儿模样“好嘛好嘛,你不要生气嘛,那要不我躺平让你杀我”
不等谷梁君昱回答,汤杏作势要躺地上。
谷梁君昱一脸不可理喻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一只令他感到黔驴技穷,毫无应对之法的妖怪。
心中恼恨着,可身体却急了火燎跳下树,逮住了汤杏的胳膊将她提起来,不由自主心急怒极“你”
“你看,我就说你是舍不得我的,嘿嘿。”汤杏得逞地咧开嘴清爽地笑起来。
谷梁君昱藏在长发下的耳朵一热,手一松,把她丢开背过身去,汤杏往后摔了两步,这才稳住身子。
汤杏撇撇嘴道“哼哼,既然你下来了,咱们俩要好好算一算最近咱俩这算不太清楚的账吧。”
谷梁君昱懒得回头看她,不耐道“我和你素不相识,何处来的账,莫不是你故意要讹我。”
“我就是讹你,你想怎么样”
谷梁君昱背着她,脸依然黑了。
气到不想说话。
谷梁君昱的怒火点持续燃烧拔高,可汤杏却十分热衷煽风点火,小跨几步过去,干脆扯住他的袖子来回晃悠,“你转过来嘛。”
谷梁君昱似是被冻住,纹丝不动。
汤杏“为什么不转过来”
谷梁君昱“”
汤杏“你不转过来,我心情就不好了,心情不好,我就想死了,想死了我就想躺平在地上等你杀我了。”
谷梁君昱回头瞪了她一眼
“嘿嘿,所以快点转过来”汤杏双手叉腰,气定神闲,嘴角带笑。
“”
某冷脸少年一脸不情愿地转过身,却在转回来后表情扭曲了下,似乎是在做什么心理挣扎。
汤杏却将这一抹神色直截了当的无视了去,搂上他胳膊,只差没像小狗一样蹭一蹭。
嘿嘿,总算被她找到方法治他了
周围三三两两而立的大汉大妈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步伐,这气氛从北寒地冻一路急转直上成了满屋子暖悠悠的粉红泡泡,搞得他们都想罢了手上的工,赶紧躲外头去避嫌。
显然这位粉红泡泡场景中的男主角也是有这等想法的,男女之间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本就被人称之伤风败俗之举,谷梁君昱真是从不知道自己的脾气还能那么好,前几日在没遇到这个奇怪的女人时,偶尔路过一些灯红酒绿的花楼,一些莺莺燕燕围上来,他都二话不说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把人给拍飞。
顺便把楼削了,造福后人。
唯独面对汤杏却毫无动手之力,武功宛若被废,修为尽数消散。
莫不是,这个女人是某方不知名的妖女
谷梁君昱百思不得其解,不太愿意承认自己被不知何方的妖女给迷惑了。
谷梁君昱板着脸“你总缠着我,到底为何你今日若不给我说清楚道明白了,我也不会再说杀了你但把你绑在树上挂个一年半载也死不了,倒是可以做得到。”
汤杏“”
汤杏“那你还是杀了我省力一点儿,给我个痛快”
谷梁君昱“”
汤杏左瞧右望,看着这些打铁铸甲的妇女大叔,问谷梁君昱“你倒是先告诉我,你到底和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什么你要用石头打那大叔我看那大叔长得虽然凶神恶煞貌比罗刹,但身子骨饶是没存着什么功夫底子,软绵绵的不过虚胖罢了,你这功力一小石头砸过去,还不得射穿人家脑袋了啊。”
“不想告诉你。”
“”汤杏委屈巴巴,泪眼朦胧地瞅着谷梁君昱,眼神里满是,你不告诉我我就哭给你看哦,哭了我就不想活了,不想活了我就躺地上逼迫你杀我好了。
总之,汤杏现在什么破事儿都能强行扯上让谷梁君昱杀了自己的梗,没道理可讲。
汤杏乘胜追击“快说快说你说了我才能帮你解决,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处理事情就只知道用暴力解决,跟个三岁小孩儿一样。”
谷梁君昱面色铁青“”
汤杏两眼盯着谷梁,以为他倔得不肯和她说清来龙去脉,不由轻叹一声,转首看向已经自动与她二人拉开一圈距离叔叔婶婶们,看着都挺忠厚老实,虽然有些人身上尽是些刀疤烫伤的痕迹,但身为死神,她在某些方面的感觉向来灵敏。
魔教分支也不全是恶人,是是非非,尤其是正邪能断定。
“各位叔叔阿姨们,这个家伙他没恶意的,就是不太会好好说人话,所以你们不要介意,有什么问题来告诉我,我来和他沟通就可以了。”
叔叔阿姨们面面相觑,似在抉择。
某位大叔却已经率先一步走了出来,双手环胸,敢怨不敢怒地说道“既然姑娘你这么说了,我们这些长辈也不能一句话也不回应了,我们这儿乃是妄月宫东区铸铁院,顾名思义便是日常打打铁造造甲,姑娘也看到了,咱们这妄月宫与逐月教本是一家,自然也都位居祁连山脉之间。”
汤杏连连点头,手指身后人“嗯嗯知道,不然也不会这么被这家伙当靶子打了嘛”
大叔的脸色有些红,恼羞成怒起来,却在偷瞄了眼谷梁君昱后,放弃了发作。
大叔咬牙“我们也没什么功夫底子,大多时候不出山,也出不去,祁连山脉四周被部下了逐月教的阵法,抵御外敌也防止了教中人员擅自出山,只有堂主以上的人才有能力自由出入。”
哎
汤杏闻言暗自思索,刚刚明明上山畅通无阻,看来那个遇醉雪的美人儿姐姐起码地位在堂主之上了,那么那个兔妖不是逐月教的人就是妄月宫的了。
这大叔似是愈说愈来气“所以咱么这几个日日夜夜打铁的老家伙们也都安分守己,天天守着这小院子做着分内的事儿这不,前几日上头还下了指令要准备一批新的,预备多日后那些个名门正派上门来讨伐,我们正着急着赶工呢这臭小咳咳这小伙子竟然两脚一踮儿,飞到我们这大院儿的土地中央,也没管这儿还多少人,放着多少重甲兵械,直接抽出自己的剑就舞刀弄枪起来,把咱们这儿搞得一团乱”
“呃”汤杏听着,不由挠挠耳后根,瞥了眼一脸无所畏惧理直气壮的谷梁君昱。
好吧,这么不讲道理的行为确实挺像现在的谷梁君昱做得出来的。
不对哦,想起第一次见面,在那老奶奶家中的所见所闻,他一言不合就把那些山贼杀了个片甲不留,一根毛都没留下,可见本身就是个任性不羁的性格。
说到底,其实汤杏对这个时代的谷梁君昱,又有了解多少呢
两人相处,也不过短短几周罢了。
而再次相会,他却不认识她,大抵是做回了最本真的他了吧。
汤杏目光扫视了下四周情形,这结果看来当真是和这大叔所言无差,顿时感到有些无力,毕竟是他理亏在先,好端端地在人家工作的地方耍剑,还把人家这儿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人家生气也是理所应当。
汤杏怪罪地瞪了谷梁君昱一眼,谷梁君昱面色不佳,不乐意地哼了声,转过身去,相当不买账。
汤杏“”
这家伙真是越活越臭脾气了
无奈至极,汤杏感叹一声,替他善后道歉“抱歉,我代替这个不懂事的家伙和你们赔不是,这事儿确实是他的过错,你们辛辛苦苦打造的东西就这么被糟蹋了换谁都气愤,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们把这些东西修理好了,当是赔罪,你们看如何”
大叔大妈们纷纷托腮摸下巴思量起来,又都十分默契地看了眼背过去的黑袍加身的男子,想着大概也没更好的方法了,便接二连三点头算是答应。
但也有人不太相信汤杏这一小小黄毛丫头,瘦胳膊细腿儿的模样能办得出些什么操行来,提出了质疑“你打算怎么补救怎么修理这些铁甲卷刃皆非我们一朝一夕铸造的,且不说那些刚刚开始锻造的被毁了不说,还有不少即将竣工的都被他剑气一扫统统给断了去,饶是光听你这么说,我们可是无法信服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纷纷又被带了节奏,都开始用怀疑地目光上下打量汤杏,越看越觉得她的话玄得很。
汤杏扶额,多说无益,打算用行动表示,这才一踏步,余光便飞快掠过一道黑影,带着她熟悉的香气。
谷梁君昱已然定格在汤杏跟前,手持着雪杏长剑,剑刃迎着暖阳和熙之光,竟也闻不出一丝剑的跋扈戾气,跟着柔和起来。
“烦死了,她说能解决就解决,若不信她,我来解决便可。”
他语气里的不耐烦暴露无疑,也没想着遮掩,只差磨刀霍霍。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指了指汤杏“就、就她了。”
汤杏又是一声叹,感觉自己快叹成老太婆了,拽了拽谷梁君昱的衣摆道“大爷你别再添乱了,你解决个毛线,用你这三尺长剑再把这些破铜烂铁削成水泥吗”
众人后怕地退后一步。
心中暗自腹诽起汤杏的话,怎么他们辛辛苦苦打得装备就成了破铜烂铁了
谷梁君昱扯过衣摆,又是一声冷哼,收剑转身。
汤杏摆摆手“你们不要在意他,他不会怎么的啦。”
汤杏踌躇了下,虽然她说要帮忙解决,但是脖子上的封灵环却至今未解开,她心里也是有些玄乎的,至于之前因为生气而短时间几秒内爆发灵力这种事情,她心知肚明不过是气急当头,一时突破了极限
但是,事到如今,她只能试一试了。
金光缭绕,一分钟后
竟然瞎猫碰到死耗子,真给修好了
“哎呀,真的给修好了这姑娘莫不是仙女下凡”
“你看这姑娘有鼻子有眼睛的,多标志呀,定是仙女下凡了”
“哎呦,黑衣飘飘的仙女唷,真是天神下凡啦姑娘啊,我家那不中用身子骨羸弱的弟弟最近病了,你看能不能帮我也把他修一修啊”
汤杏“”
有鼻子有眼睛是什么鬼黑衣飘飘又是什么鬼
还有把你弟弟修一修什么鬼弟弟是机器人吗还用修的
汤杏见大家如此热烈的情绪,有些不知所措,连连后退,撞上了谷梁君昱的后背,谷梁君昱面色仍旧铁青如斯,不耐地摸了摸自己的剑,效果很好的把那些大叔大婶儿吓退。
汤杏长舒一口气,第一次觉得谷梁君昱这在别人心中凶神恶煞的形象是如此的讨巧。
好不容易解决了谷梁君昱的烂摊子,汤杏决定和谷梁君昱好好谈谈他这任意妄为的习惯了,总这样替他擦屁股善后,她岂不是要累死了,而且
万一哪一天,她回去了,就没人能帮他了。
可谁知道,谷梁君昱的脸色愈来愈怪异,汤杏并没有想太多,毕竟从一开始他就这个面色不变,态度比较不耐。
“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来这里”
“”谷梁君昱不是很情愿地说,“我要去纵心阁。”
“纵心阁”汤杏回头问了问,“你们这儿不是铸铁院吗”
某大婶儿积极地回道“是啊是啊仙女小姐,这边是妄月宫东宫后山区铸铁院,纵心阁在在西区主山巅呢。”
“”汤杏有些无语地看了眼谷梁君昱。
谷梁君昱也是一言不发。
可身子似乎隐隐在摇晃。
“君昱”
谷梁君昱走开两步,准备独自离开。
汤杏快步跟了上去,没想到却在抓住谷梁君昱手的同时,他就直勾勾地倒在地上。
“君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