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寮里的妖怪一旦多了起来,争执也就成了难以避免的事。
般若日日都想跟在阴阳师的身边。只要咕哒子稍稍流露出一点即将要出门的征兆,金发少年就会如影随形地缠上来,从背后揽住毫无防备的少女,用无辜又甜美的声音倾诉,向着少女的耳朵边吹气。
“喂,阴阳师出去玩也带上我好不好”
咕哒子今天要去拜访的是一位居住在深山的妖怪。
因为这个族群有着每隔一年身上的一根羽毛会转变为黄金的传说,引起了许多贪婪者的觊觎,所以她一直小心谨慎地躲避人类的窥视,居无定所。咕哒子能够得到她的行踪,也是因缘际会,偶然而为。
“诶带你去也不是不行啦。不过般若很显眼吧,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咕哒子掰下了般若环在她腰间的手,为这个要求感到有些为难,“而且太多人出现在别人的家附近,以津真天恐怕会立刻搬走的。”
“没有关系的,大家都曾经是立香大人的式神,一定会答应重续前缘的”般若将下巴抵在咕哒子的肩膀上,满是依赖地向她撒着娇。
然而咕哒子之所以拒绝,不是担心人家答不答应签订契约,而是因为般若这么大的怨力,一旦靠近,很有可能会将敏感的人家吓走,到时候能不能见到面都成为一个难题。
金色的发丝散落在咕哒子的肩头,太阳一样的橘色和日光一样的金黄交织在一起。般若伸出手指,将两缕头发拢在一起在指尖上轻柔地打着转,相较于像是稚子一般活泼爱闹的阴阳师,他这般温柔小意的样子更加符合少女贞静的模样。
“一个人在阴阳寮里好寂寞,你就带我出去玩嘛。”
若是换做普通人,面对少年这样恳求的语气,少有放松就对他送了口。可惜咕哒子才不上他的当。
“那你去青坊主玩吧,般若先前不是一直喜欢去找他吗”
挑拨端庄沉静的僧人,大概是这个时空所有妖物的恶趣味。
倒是十分苦了这位潜心修行的禅师,原本该长灯古佛,夜夜诵经,现在却周围邪魅环伺,不得清净。
不提青坊主还好,一提到他,般若就像是遇到什么讨厌的事一般,表情委屈巴巴地难过了起来。
“他呀只知道念经,一点都不好玩。”
咕哒子心想,看来小般若已经见识过大师的感化方法了。
她面色平静,装作对幕后真相仿若毫不知情,少女伸手去推赖在自己身上纹丝不动的妖怪,顷刻间又想到了一个新的人选。
“夜叉呢去找夜叉好不好”
“不要,人家才不要和那个暴露狂待在一起。”
咕哒子收好了文书,不答话,而垂下眼用余光瞄了一眼般若裸露出来光洁的长腿。
最后这件事还是由阴阳师取得阶段性的胜利。
等到般若还想用撒娇来挽回局面的时候,咕哒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下巴,开口说话了。
“芋圆比我大吧。”
“诶”
“咕哒子我,还是没有成年的小孩子哦。”
似乎好奇阴阳师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一点,般若停下手上玩弄头发的举动,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少女。
“所以,般若无论如何都比立香年长一点吧。”
“是这样的”
“所以般若是大哥哥,要让着咕哒子,不能对着咕哒子撒娇。反而作为哥哥,要满足立香的要求才对。”
少女突然抓住了少年的手腕,趁着他因为这样的对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反过来扑倒了般若。
金色的头发如瀑一样散落在冰凉的木质地板上,少女俯下身,用手指轻轻抵住他的唇,轻轻地嘘了一声。
她的眼睛很亮,如同得逞的小兽那样对他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立香想要一个人出门。可以吗,般若哥哥”
消息中所说有着以津真天栖身的深山,的确是人迹罕至。
山林不大,几乎是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咕哒子在山上走了好几圈,却连妖怪生活的痕迹都不曾发现。
远郊的山底倒是有着一座神社,香火看起来也不甚鼎盛,她打算下山去问问话,顺便向里面的巫女小姐讨一口凉水喝。
神社是傍山依水而建的,咕哒子刚走到河边,就看到提着水桶憋着一口气往神社大门跑的一位少女。
少女穿着红色基调的衣服,和其他神社看起来统一一致的巫女服很是不同。木桶里装满了水,因为剧烈的动作洒出来了不少,巫女小姐跑起路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整个木桶像是下一秒就即将要脱手而出。
实际上,它也的确脱手而出了。
就在咕哒子向出声问她是否需要帮忙的前一刻,巫女小姐就注意到了这一边的动静。
待少女扭头看她时,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东西般,不知不觉就松了手,木桶噼里啪啦地就沿着水倾倒的方向滚了一路。
“你你你”
咕哒子在少女惊愣的目光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没等她开始对自己的相貌产生怀疑,巫女很快就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兴高采烈地张开手向她跑了过来。
“立香是立香啊”
少女身上的衣服也被水溅湿了,她给了咕哒子一个湿漉漉的熊抱,又惊喜地去揉橙发少女的脸。
她雀跃地抱住咕哒子,眼里的惊喜简直遮盖不住“你回来了啊,立香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回来的消息还有谁知道大狐狸呢大狐狸他知道吗”
先不提少女口中的大狐狸是谁,在两个人深切的拥抱之中,咕哒子感受到了少女身上萦绕着的神力。
“请问,你是神明吗”
咕哒子第一次看到神明,忍不住多观察了眼前的少女两眼。
在平安京,阴阳师都是用式神和纸人做家务,能够亲手打水做家务的神明,无论是传说还是现实,她还是第一次见。
少女这时候脸上浮现了一丝红晕,她松开手抱着咕哒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那个。”她尴尬地笑了两声,“这个不是,为了节省神力嘛,节省神力。”
说这句话时,神明的眼中闪过一丝低落,不过又很快振奋了起来,殷切地拉起咕哒子的手,邀请她进神社去坐坐“因为买不起京都的土地,所以就只能建在这里了虽然小,请不起其他人员,不过设施都是一应俱全的完整神社哦我可是攒了好久的钱才建造起来的”
在神社里,少女替咕哒子倒上热茶,听闻她失忆之后,又热心地向咕哒子做自我介绍。
“我是缘结神是掌管结缘的神明哦,大狐狸经常叫错我的名字,立香你可不能跟着有学有样了。”
名叫缘结神的少女神明十分可爱,又同咕哒子说了好些之前她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两个人欢笑着,平时人迹罕至的神社里,传出了女孩子们轻快的笑声。
天命不可为人所知,不可为人所窥见。
缘结神深深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宛如在打量这个世界绝无仅有难得的奇迹。
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但又是谁,创造了这样的奇迹,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致使死者复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