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正是黄昏时, 霞光如金洒黄花,只当那晚来风太急,吹了一地秋凉, 带不走喜气洋洋的欢喜之意。
陈群在陈忠府门前接待来往客人去,自多方而来宾客,小辈娶亲的喜事非交情太好而不来的。
一个时辰前, 那“好命人”已经上门代接新娘。陈忠今日穿了一身红艳喜服在自己门口等亲。他并未有太多激动而露出来的欢喜之色,只是因为身处宾客之中的羞怯而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
按理说迎亲在即, 宾客都应当到场了。陈群在人群里看了看, 却不见郭嘉的身影。
他在这边留了痕迹地张望, 那头闻讯而来的戏志才走来与他闲聊起来。
“志才来时可见过嘉弟”
戏志才摇摇头, 说道“我也未曾见过他,眼下时辰不迟,我想嘉弟应会及时到的,毕竟他并非言而无信之人。”
陈群想了也是, 放下心里与他畅谈。
“不曾想过办亲事是如此热闹, 便是我非娶妻之人,也能感受到这份欢喜之气。”戏志才轻声感慨道。
陈群点点头,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着。志才娶妻之事应当也是这般吧。毕竟娶妻之喜虽然感同身受极多, 然亲身体会绝对是不一样的。”
戏志才眉宇之间不由自主地露出几分喜意以及得意,他哈哈轻笑了几声,说道确实是如此。“虽然已有几年, 但那种场景却一辈子忘不掉。不过我出身寒门, 不如你从弟成亲时宾客满门。”
陈群怪他说这等话, 再听那新娘已经由女方派人送到了,陈忠等在门前,族中的兄长们少见地起哄让他拉紧了新娘的手, 这才寓意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迎亲程序繁多,新娘出门之前要给兄弟姊妹“分钱米”,吃“姐妹桌”。到男方家门口,新郎要“踢轿门”、“扎如意”,新娘还要“跨火烟”。
陈群笑着看从弟温柔地拉着妻子过门儿,心里虽然欢喜但是却没什么羡慕意。
进入厅堂之后,满堂都是宾客,只给新人让出一片小小的天地,看着他们完成仪式。此后“沃盥”,然后“对席”和“同牢”,再是合卺之礼,夫妇合二为一,同甘共苦。
陈群看着这一些仪式,自然是前所未见得的,不禁喜怒形于色,几乎看得忘乎所以。
郭嘉赶来时站在众人之中,就看着陈群与众人一同鼓掌的兴奋模样,竟然是从未见过的。
他不留声响地走到他边上来,和戏志才通了一个眼神,站在陈群身边也将注意力放在堂中。
嘈杂喧闹的声音之中,郭嘉一扭头就能看见陈群穿了一身红棕色的衣服,亮眼的发带颜色十分吸引人。
那人腰间束着宽阔的腰带,腰间是细腻的软玉,在一众人中引人注目。郭嘉见他忽然展眉说了一句什么,不禁凑过去仔细听,只听到一句“真会玩儿”
陈群不禁感慨古人的想象力和浪漫,如此让人痴醉的婚礼礼仪,怪不得后世还是争相模仿传承。
待黑幕落下之时,堂中的喜烛尤其显得喜气洋洋。新人入洞房之时少不了与长辈敬酒,尤其是陈忠尚且喝不得酒,众人没有为难他。
陈群长长叹了一口气,忽然见身旁的戏志才已经不见,换了个人站着。
他仔细一瞧,原来是“盛装出席”的郭嘉。
“嘉弟,怎的现在才来”他并没有责怪之意,只是对方来得太晚,方才门外接亲的场面没有看见,实在是遗憾。
郭嘉解释道“本是早些来的,但是找错了方向,耽搁了时辰。”
原来是这样,陈群歉意一笑,道“原是如此,怪我考虑不周,当早些去接你才是,反而耽误了时间还废了力气。”
人声太大,郭嘉走过来举起右手,拎起一个漆黑的坛状物体,陈群疑惑道“这是贺礼”
郭嘉洋洋得意地笑道“非是贺礼,我已经交了贺礼,这是我带的好酒,藏了许多年的。”
陈群疑惑道“莫非席间的酒还不够喝么何必自费带酒呢难道是怕我这时候还约束着你不成”
郭嘉道“自然不是,这是好酒,我特意拿来同你一起喝的。”
陈群拉着他走到厅堂外,一路小步走到走廊上面,“我并不饮酒,嘉弟拿来也无用,还是自己喝吧。”
郭嘉撇了撇嘴,嘴里说着好,但是心里却是不知道想些什么。
待一会儿撤下座椅,布置好酒席,宾客大多是陈寔陈纪那一辈的长辈。而且族中兄弟姊妹大多都在宴席上招待长辈,自然少有像他们一般四处走来走去的。
走到木亭里面,郭嘉拉着陈群坐在其中说起话来,倒也乐得不去听那些喧杂的声音。陈群怜他是客,询问说“嘉弟不用膳食,回家难道不会觉得饿”
郭嘉摇摇头,“我今日来便是来祝贺好友,二来与你说说话,走时已经叮嘱家中仆从过了,便是子时回去也有菜留着。”
陈群挑了眉,难怪这人拿了酒来说是要与他对酒当歌,寻些趣味,原来早就安排好了。
郭嘉痞笑着把酒坛子打开,陈群便依着他叫来家仆从膳厅里拿了几个杯子过来。
他未穿越之前便不是个好酒的人,除了一些重要的场合需要敬酒喝酒之外,从来不觉得喝酒是一件乐事。况且他自律心强,能不碰酒就绝不碰酒。
郭嘉以酒会友,说到底也是陈群看着他喝罢了。期间有亲朋看见他,都是站起身来行个礼送他们走。
“阿正,怎么不见志才和文若”
陈群答道“志才与文若相见甚喜,此时在席间相谈,想是十分高兴。”
郭嘉摇了摇头,不禁替好友惋惜“可惜了,若非志才说此酒甚好,我也不会将这酒带来,他竟然没能喝一口。”
他端起酒杯轻轻浅浅地抿了一口,先是被辣得皱了眉,很快便适应了,开始露出陶醉之色。
陈群托着下巴看木亭下的碎枝干,思绪便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往日的旧时光中去了。
郭嘉见他一双眸子低垂着看向地面,竟然都不如同他这一个活人说话来得有趣,不禁伸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张俊美秀逸的脸上露出些许迷茫之色,很快就消失不见,转向他似乎是在询问。
郭嘉鼓着腮有些气恼“阿正为何都不与我说话”
陈群浅浅一笑,完全不受他的影响,“只是想起儿时与阿忠一起在亭下玩把戏。”
郭嘉拿起酒坛子小心地倒了半杯酒,终于觉得自己没有倒多少的时候,才移到友人面前,很是期待地咧着一嘴白牙“阿正,尝尝。”
陈群只想着之前已经拒绝过这么多次,郭嘉还是要他喝酒,实在不好推脱了,欲言又止之后还是自然拿起来。
郭嘉见他小口抿下,也没多留意陈群直皱的眉头,终于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
“阿正,你幼时莫非已经与文若为友嘉听说你四岁时便已经极会下棋,我还没有讨教过呢。”
郭嘉想一茬是一茬,不曾想正好合了陈群的心意。他把桌子上的东西往旁边一挪,留出一个可以放棋盘的空位。
“阿碧,将书房里的方圆拿来,我与嘉弟手谈几局。”
旁边侍候的婢女应了一声,家仆得了主人家的命令才能去书房,因此甚少去过,还有些意外。她连忙去书房,在木架上发现已经蒙了尘的东西。
并非人人都好博弈,陈家以陈群最为好棋,早些年陈群常常与陈谌一起博弈,然后来陈谌去世,陈忠不擅博弈,由此落了尘。
阿碧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陈群,她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俊逸的郎君脸上微红,眼神也不复平日的清明,倒是比平日俊美许多。
眼神不由得胡乱一动,余光便瞄到了桌边的酒坛,她出于关心还是出声劝了句“小郎君莫要多喝,喝多伤身子的。”
陈群浅浅笑着点点头,回过头来把棋盘摆正在桌子上,黑子白子放于木匣之中,他出于礼仪抬眸询问郭嘉要走什么子。
那人看了他半晌也没回答,陈群只好试探性地又唤了他一句。
“嘉弟”
郭嘉回过神来,胡乱拿了一颗黑子赶紧放在棋盘上便算做了回答。
两人一来二去,倒是快下满了一整盘。
陈群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头,只是暗想着自己今日怎么下了这么久,往日在对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占了上风。
他一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开始冥思怎么才能下赢郭嘉,还不忘出言夸奖他“嘉弟棋艺高超,群许久不曾与别人对弈如此之久了。”
郭嘉本是很认真地与他对弈 ,却不想那人捏着白子的手越发抖了起来,好像有了思路但是苦于没有准头落子。
他这才确认,阿正约莫是醉了。
“阿正,你醉了。”他把手里的黑子放下来,轻轻叹息道。
陈群一双瞳眸光湛湛,很是严肃地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棋落下来,低声说道“我没有醉。对弈的时候莫要三心二意”
郭嘉正要点头,却见陈群忽然将自己手里的白子放了下来,脸上的严谨转眼间消失不见。
他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展眉笑道“嘉弟,你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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