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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第 113 章
    “染染,孤不知道你看到这信时,你在何处,孤又在何处。许是汴梁城的今夜月色正好,许是今日的桃花酥很甜,你睡梦中也笑着。

    半个月,不算太长,留给孤的最后时日。染染应是诧异,孤为何要做这一切。因为”

    苏染染视线往下,在目光中的纸帛留下了小小一点的墨色。她思绪也跟着一停,心中俨然有了答案。

    卫宴知道了,卫宴知道她假装失忆。那,那他是何时知晓,两人这半月的时时刻刻又是什么

    笔锋一转,流畅清隽。

    “因为孤知道染染没有失忆,从染染醒来的第二天,孤就知道。或许又是染染醒来的那刻,孤就知道染染还是染染,但孤留有私心。

    染染,孤想你了,五年以来,时时刻刻。所以孤什么也不知道,只想在汴梁待下去。”

    卫宴知道,他真的都知道。苏染染掖紧手中信笺,一双杏眼有些泛红。

    “匆匆半月,时日很短。孤看出你想要回京城,但也对扬州的唐卿楚子歌两人还有挂念。

    染染,孤以性命起誓,孤没有动这两人一分一毫。因为孤答应了你,因为孤知道你不喜欢。

    不喜欢有人因你而死,不喜欢孤罔顾人命的行径。就如同前世,孤阴差阳错要了唐卿性命,你从此便挂念他到死。”

    就如同前世。

    前世。

    浅褐瞳孔一怔,苏染染坐在马车内的软榻上,纤细双肩一缩,整个人都在不停颤抖。

    原来,她没有猜错,卫宴就是重生了。原来,卫宴也知道自己是重生的。

    透着晶莹的泪一滴接着一滴,重重砸在苍白手腕,墨色字迹变得越发清晰。

    “染染,孤错了,但孤也怯懦无比,唯有信中寥寥数语。知晓你重生,是在大雨那日,而孤重生是在六年前。

    万分庆幸,万分欢喜。染染,孤娶了你为妻。可是”

    苏染染指腹慢慢触碰着一点点泛白的凹陷,那是卫宴写信时落下的泪。

    “前世种种就犹如一道深如千万丈的沟壑,明晃晃的隔在你我之间,怎么也跨越不过去。

    染染,染染,容孤再唤一遍,孤知道你不欢喜,孤也还是喜欢你笑起来的模样。

    所以染染,我爱你,孤放你走。愿此后,山水同路,年年不相逢。日月共昭,岁岁常安好。”

    年年不相逢,岁岁常安好。

    苏染染眼前视线变得模糊,心口也翻腾起阵阵刺痛。既是同你卫宴年年不相逢,我苏染染又何来的岁岁常安好。

    爱她,放她走

    苏染染一手拍在小桌上,掌心通红着。卫宴,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爱,你到底懂不懂

    好,前世,千万丈沟壑。那我苏染染此生往后就要把这千万丈沟壑,一寸一寸地填平。

    卫宴,别忘了,我一定会拉着你一起的。

    很快,苏染染就不哭了。马车内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声,她将手中写满的纸帛一张接着一张完好无损地叠放回去。

    唯有最后的两行字,被她干净利落地撕扯下来。“山水同路,年年不相逢。日月同共昭,岁岁常安好。”

    一个时辰后。

    苏染染不紧不慢地从马车下来,睨着抱剑而守的蔺云,径直走向了李锦儿。

    卫宴,我没有这么蠢的。你如此蹩脚做戏的戏码,我在话本子里看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

    你最好安然无恙的等着我,倘若不然,你前世那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五年,我定会事无巨细的一遍接着一遍念给你听。

    “太子妃,回扬州,还是京城”

    李锦儿见着来人,依旧是一袭杏黄罗裙,但周身的温和气息好像变得凌厉起来。

    “自然是回京城给卫宴收尸去。”苏染染郑重其事说着,白皙面颊也丝毫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

    李锦儿压了压后背,语气之中略有些担忧,“太子妃,虽说宸王此处是背水一战,但殿下也”

    宸王,卫恪。果然,苏染染面色不改听着话,极其冷漠的眼神扫向蔺云。

    “蔺侍卫,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那放妻书已经没了,我还是东宫太子妃,也有权知道太子要做什么。

    还是说,你放任病怏怏的太子孤身一人在汴梁城,干等着死吗”

    等着死没错。

    就依着卫宴的性子,除却丧命死去以外,她再也想不到他还有什么理由要送自己回扬州。

    前世所有,他害怕

    苏染染眉眼挑起一抹浅笑,卫宴就是卫宴,哪怕重生了,也还是她认识的卫宴。即便他会撒疯不要命,但也绝对不可能轻易松开他心底执念。

    思绪流转,苏染染又想着那冰天雪地中的三千零一次祈求,她信他。

    更何况,自己还有好些话没有和他说。他卫宴,堂堂大魏太子,单是想用几封信就要把自己的两辈子给打发了

    不可能。他还欠她。

    “太子妃,殿下曾说过,要让宸王和宸王妃付出代价,为五年前的乞巧那晚付出代价。”

    蔺云沉声说着话,心中也拿捏不准太子给太子妃的信笺里到底写了什么。

    让卫恪苏毓月付出代价,为五年前付出代价。苏染染缓慢低喃,探究目光再次盯着跪地的蔺云。

    看来她想对了,卫宴有事瞒着自己。而此事,还极有可能让他丧命。

    “回太子妃的话,太子不在京中的时日,宸王贼心不死,还越发猖狂。勾结朝中重臣,意图谋反。眼下的汴梁城已经被宸王的一万精兵围住,他想杀了殿下。”

    李锦儿说得极快,纵然蔺云想开口拦住,也被苏染染的一道冷光挡了回去。

    “就算宸王能调动一万精兵,可汴梁城是离着京城最近的一座城池,京城难道”

    苏染染话音戛然而止,脑海思绪一转,柳眉蹙成了团。她对朝堂知之甚少,仅仅懂的一些,还是在梦里陪着卫宴的五年所知晓的。

    眼下境况若如真李锦儿所言,那那卫恪的意图谋反,恐怕是从京城皇宫先发制人。

    “京城表面还是平静,但听闻动静的文武重臣已经急了起来。尤其这半月从京城来的信笺,殿下一封都没有回。”

    最后一句,是李锦儿弱弱颤着话音说出来的。她自然清楚殿下这半月是在陪着太子妃,可京城的人也知道。

    “京城的信,太子一封都没有回”

    苏染染随着冷声走到蔺云身边,卫宴的这个贴身侍卫还真是愚忠至死。

    若不是看到前世,他为卫宴挡了一刀而丧命的缘故,她真想把剑再次架在他脖子上。

    “是,殿下没有回信,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

    蔺云恭敬回话,波澜不惊的面色终于多了丝担忧。诚然,他也不知太子要做什么。或者换句话说,从殿下让宸王一家人见过面开始,他就不懂殿下是怎么谋划的。

    胡闹,简直就是在胡闹。

    苏染染双手攥紧袖面,后背冷汗都冒了出来。卫宴好歹也是做过大魏君王的人,他怎么敢怎么敢把事做得这般荒诞

    前世,纵然他再不好,也是位勤政为民的帝王。哪怕他最后没有子嗣,也费尽心思才选出大魏储君。

    怎么,怎么他如今变得如此儿戏

    “蔺云,我再最后问你一件事,卫宴对这一战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苏染染拼命稳着心神再次问道,无比冷冽又坚定的一双杏眼,让蔺云看得心中发怵。

    殿下到底有几层把握赢他心中也愣住了。这半月之久,宸王的破釜沉舟确实做得狠绝,甚至连圣上都极可能被他控制着。

    反观殿下,除却在回京路上给远在边疆的谢将军写了一封信以外,什么动作都没有。

    良久,从河滩吹来一阵带着腥味的风,苏染染心中的所有疑虑才瞬间想通。

    她低眉看着一言不发的蔺云和李锦儿,才强忍着恶心作呕,缓缓说道“李锦儿带着青竹和阿梨回京,蔺云随我去汴梁城。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我信他。”

    苏染染话落,转身回了马车。耳边风声不断,她终于知道卫宴想做什么了。

    求死。正好和卫恪同归于尽。

    但她始终相信他,因为他给了自己选择。堂堂的大魏太子,总不能言而无信,让她回京后连他死的尸首都见不着。

    不会,肯定不会。

    苏染染侧身站着马车上,目光看向来时的路。须臾,她迅速抬袖掩面擦过一抹泪,干净利落地进了马车。

    汴梁城,别院。

    细风过树,卷起几片葱绿落叶。卫宴不经意略过,手中把玩的墨色匕首好似显出了一道映亮寒光。

    恰好三日,染染应该快到扬州,也不知道那两封信,她有没有都看了,还是收下放妻书,压根就没有搭理着李锦儿

    卫宴想着想着,浅笑出声,他让李锦儿带去的话,许是多此一举。

    染染在扬州五年,而此次回京却是在睡梦中被自己带回的。想想,回扬州还是京城,已经显而易见。

    咣当咣当,别院的红木大门被人推开,一股子熟悉的血腥味很快就钻进卫宴鼻端。

    冷白的修长指尖转动,卫宴嗫嚅薄唇轻轻说道“染染,我想你了,你想孤吗”

    随着缱绻话音落下,刀鞘清脆坠地,桃花眼中的思念犹如昙花一现。

    “太子殿下,许久不见。自五年前之后,这还是本王和皇兄头一次这般亲近。”

    轻快笑声响起,墨色衣袍便坐在了卫宴对面。卫恪仔细打量着卫宴手中的刀光,爽朗一笑更猖狂了些。

    “皇兄,来者是客,一盏清茶该是能喝的。”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还有一章,就正文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