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焱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了起来,有种似有若无的紧张感。
许久过后,样貌妖丽的男人才道“给我个理由。”
洛扶殷一愣,听见了心底传来幽幽的叹息
情爱贯来恼人,便是连所谓的“神”也无法避免。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理智告诉她,她原本的想法似乎有失公允。
至少,生命的平等不该这么来判定。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洛扶殷略微斟酌了一下表述,“我一直认为所有的生物生来平等,没有谁拥有绝对的生杀予夺的权利。从记载里看,你们这些拥有神之名号的人,似乎天然占据着至高的地位,对地面上挣扎着生活的蝼蚁不屑一顾,甚至可肆意杀戮。我觉得,我大概也是蝼蚁的一种,所以对于你的偏爱,我由衷地表示不解。”
狐焱没有立刻回答,他看见洛扶殷眸中有着浓浓的求知欲,就知道面前这人是真的在好奇着问题的答案。
不应该如此。
男人的脑海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他的确生来就被列为神的人选,不论狐族也好,火族也罢,都将他放在至高无上的地位,就连一母同胞的妹妹,生身父母也不允许她和自己有过多的接触。更不用说,他是父神最后钦定的神明,在所有的神里年纪最小,更是在刚成年时就被渊渟那个家伙封印。
记忆里出现得最多的貌似就是看似巍峨华美却空旷寂静的烈炎殿,以及来来往往、对他怀有爱慕之心的火族各族的少女。就算他当初看不上那些少女,觉得和她们在一起简直是玷污了自己高贵的血统和身份,可身为雄性的本能却告诉他,一名少女在面对各方面都极其优越的异性告白时,绝对不是洛扶殷这种反应。
她看上去更像个旁观者,冷眼观察着所有人的爱恨情仇,那双眼睛里更是亘古不化的平和情绪,就连死亡都没有引起她半分的恐惧
想明白这一点后,狐焱的心里顿时既难过又庆幸。
难过的是,在她懂得真正的感情前,他注定独自一人饱尝所有的求不得;庆幸的是,未来如果再出现情敌的话,绝大部分又一定和他是一样的下场。
反正彼此都是情敌了,他们吃瘪了,他就觉得无比快活。
狐焱心底不无恶意地如此想道。
翌日启程时,齐帆注意到洛扶殷的身边多了个姿容具是一绝的男人。
这男人赤发金瞳,眉梢眼角间俱是异族的风情,极富有侵略性,仿佛多看他一眼就能被惑去心神似的。
齐帆暗自咋舌,思忖着洛扶殷从何处找到这么个极品,论起美貌程度,简直和号称白鹿洞书院第一美人楼朔月有得一拼。
洛扶殷看了他一眼,便知道这人在想些什么。
她点点头,道“焱九,异族,朋友,同行。”
八个字概括所有信息,简略到齐帆露出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港真,道理我都明白,但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搞得话说多了就会死一样
“少年,”齐帆痛心疾首道,“年纪轻轻地不要那么言简意赅,这个习惯很不好,会让你的语言组织能力日渐退化,最后变成撩不到妹子,自闭且招人嫌的老头子。”
洛扶殷冷漠脸“哦。”
齐帆“”怎么肥肆小老弟我说了那么富有哲理的话,你就给我一个“哦”来个反应啊兄弟,嗨起来
洛扶殷洛扶殷她选择拿起了黄帝内经,拒绝交流。
齐帆“”
狐焱在一旁骑着枣红马,与骑着毛驴的洛扶殷有两个身位的距离,然而他稍稍侧身低头,就能清晰地看见少年轮廓优美的侧脸。
其实,单纯从外表上说,洛扶殷的容貌算不上倾国倾城,比她更为美丽的女人狐焱也见过不少。只是她的五官精致,无论从任何方面都挑不出错处,尤其是她还生了一双纤细修长的手,从指尖到手腕,无一不美,要是指甲能再留出半寸,修剪圆润,涂上火红的蔻丹,便更显诱人。
狐焱喜欢洛扶殷的手,喜欢她拿着书卷,十指与泛黄的书页和深色的书皮相映成趣的样子;他也喜欢她的眼睛,纵然冷清也明净清澈,像是两颗上好的黑曜石。
恍惚间,他想起作夜环住那细腰的手感,当真是腰若约素,不盈一握。
洛扶殷往日里为了掩饰女性的身材,衣服大多是宽袍大袖,衣袂飘飘,颇有魏晋文人风流的姿态。乍一看下,这样的衣着并不能显示身材的好坏,只有亲自动手丈量后才能感知到其中的差异。
她的身形玲珑有致,该凹的凹,该凸的凸,每一寸都恰到好处,就和她精致到骨子里的素手一样。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那双金眸颜色渐深,晦暗不堪。
吃不到葡萄的狐狸才会大肆宣扬的它的酸涩,而尝到一点甘美的狐狸却会死死地守住这株葡萄藤,让她只为他开花,也只为他结果。
洛扶殷感受到一旁的目光越来越肆意,到后头火辣辣到几乎不能忽视的地步。
她心里有些纳闷,疑惑自己的脸上是不是真得开了花。可转念一想被盯着看又不会掉块肉,他若是想看便看罢,省得她嘴笨又惹恼了这炮仗。
于是,洛扶殷进入了看书的无我境界并不。
方日头渐高,宽阔平坦的迢迢大路四周无一丝遮挡,仅有半人高的杂草野蛮生长。
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考虑到马车内身娇体弱的贵人,生怕她的身体受不得颠簸,便放慢了速度。
洛扶殷乐得清闲,小毛驴慢悠悠地走着,距离前方队伍不远不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这是踏青。
“这段时间我在你身边察觉到了别的气息,”狐焱状似无意间问道,“你知道来者是谁吗”
“不知道。”
洛扶殷头也不抬,一边翻书一边回答着狐焱的问题。
“他潜伏了那么久却没有动手,我猜测大概是没什么恶意。”
“你就不怕是监视”
洛扶殷放下了书,疑惑地抬起头。
“我身无长物,就算是监视,那又有什么可图的呢”
狐焱语塞,“涉及到你自己,你就不能多想一些”
“杞人忧天,”洛扶殷挥了挥手,“只要确定不是什么刺杀之类的,是谁派来监视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没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龌龊,多一双眼睛看又不会少块肉。”
狐焱“你不是不想让人知道你的身份吗”他说的身份自然指得是性别。
洛扶殷看了一眼另一旁正竖着耳朵偷听她和狐焱谈话的齐帆,嘴角上扬了些。
“这方面,我从来都是信奉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自己尽力掩藏了,就算被发现了也无所谓。不是我不够高明,而是对方太过敏锐。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她最后一句话倒像是特别针对齐帆的,用以混淆视听。
狐焱也瞧了一眼尚且处在困惑中的绿衣青年,便知道这厮根本没怎么听白他和洛扶殷话里的机锋。
他嗤了一声,道“随你,你心中有数就好。”
两人的对话到此戛然而止。
齐帆越听越觉得抓耳挠腮。他一直都好奇是什么样的家族能培养出少年这样的人物,可这两人的口风实在是紧,说了那么多话他也只知道少年的身份不简单,可具体到底情况如何愣是一句话都不曾透露。
这简直是把人的好奇心放在篝火上烤,更加让人难捱了怎么办
他纠结地绞着衣袖,想要直接开口询问却又觉得不太合适,心里正无比感慨着要是老大在此地就好了,以老大的聪明劲肯定能看透一切的他还是觉得做一条不动脑子的咸鱼比较适合他。
“到了。”
少年雌雄莫辨的声音打断了齐帆的思绪。
他恍惚地抬头,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甘州城了
这脚程看着慢,怎地如此迅速齐帆心里纳罕道。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按照地图上规划的路线来看,再过三个城池就差不多到扬川了,满打满算还有两个多月才到内院开启的时候。
那岂不是在他们到了扬川后,还可以休息一段时间领略不同的风光啥的这到底是踏青还是赶路
认识路的人果然不一样,呜呜呜老大我可算找到回家的路了齐帆又想起自己当年去扬川时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顿时内心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