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少年表情微愣,“确定情况属实”
“自然是真的。”
另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年猛地灌下了一壶水,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郁闷。
“我让许堂去风行客栈捣乱,打算让风行客栈也搅和进来,没想到客栈里头像是有高人坐镇似的,三两下就把我埋进去的钉子给揪出来了,连许堂都被掌柜赶出来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该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吧”玄衣少年眉头微皱,“按道理说,闹得这么大,戚诉那帮人应当早就被抓出来了呀”
“不是这个问题。”青衣少年的表情突然间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许堂说他在二楼看见了瀚海院的那位,疑似里间还有一个人,但他没看到脸。”
玄衣少年表情蓦地奇怪起来“不是说内院除了那四位以外,不掺和这件事吗”
“谁知道呢”青衣少年掰扯了下手指,“萧首席说过外院如果有谁能把事情办好,到时候万峰盟甄选人员的时候就能给个特权,搞不好就能直接进内院那四位的院里不是人选都没满吗”
玄衣少年摇了摇头“这种事你先别想。我们的目的是给戚诉那群人造成麻烦,能够得到内院的人帮忙自然最好,但也仅限于此说实在,我并不很相信萧栖泽那个人。”
“为什么”青衣少年疑惑道,“他开出的条件不好吗”
玄衣少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拿着折扇轻轻地敲在窗扉上。
“算了,总而言之,你想办法找人继续探查一下风行客栈的虚实,我们其实没必要跟着萧栖泽的步伐走。”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青衣少年闪烁的目光。
水榭长廊的尽头,身形颀长的青年正斜靠在朱红的圆柱上,藏在面具后的眼神正凝望着对岸的景象。
适时已经渐渐入了秋,空气中犹有些许夏日的燥热。午后的阳光照射在湖面上,微风轻拂,便泛起粼粼波光。偶然间有几只雪白的水鸟掠过湖面,猛地扎入水中捕食,再度破水而出、张开羽翼之时总能抖落下无数晶莹的水珠。
湖泊边有成片的芦苇荡,日渐发黄的芦苇杆子顶端已经吐露了一小片雪白,水鸟擦着湖面扎进去时,就会惊散片片飞絮。
端是“白鸟一双临水立,见人惊起入芦花”。
修刹陆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这句诗,哪怕他并没有故意去吓那些水鸟。
“第一杀手竟然也有发呆的时候,可真少见。”
温润秀丽的白衣青年手持着一把有着黑底的油纸伞,上头用白色的染料绘出了一副山水图,极致深沉的黑与极致纯洁的白共同构成青年身上的色调,让人不禁想起出自名家的持伞美人图。
迟盛欢天生不喜烈日和灼阳,凡是出门总会撑着一把伞挡去热意。他的体温似乎也比寻常人要更低些,冰肌玉骨,触手宛如上好的凉玉。
迟盛欢的容貌很美,身上的侵略气息也不如其他男性来得重,平素里如果有人见了他,大概也只会感叹一句“陌上公子人如玉”吧。
“你怎么来了”
修刹陆转头看向他,平静的声音甚至听不出波澜。
迟盛欢轻轻地笑了一声,声线依旧柔和且温润。
“湘湖的凌波水榭如此之美,我为何不能来”
“”
修刹陆没有回答,只是维持着那抱着弯刀的动作,转头又望向了对岸。
迟盛欢“缘何不得开心颜”
“你很闲”修刹陆冷冷道,“不去处理你万峰盟的事,成日里寻我滋事,可不是闲得发慌了”
“此言差矣。”迟盛欢垂下眼帘,看上去颇为岁月静好,“我若不来寻你,你怎知扬川城内境况如何”
“没有兴趣。”
身着黑衣的青年终于动了动,往凌波亭外走去,眼看着马上就要与迟盛欢擦肩而过。
“我是来告诉你洛扶殷的近况的。”
修刹陆的脚步微微一顿,眼神顿时锋利如刀。
“莫要这般瞧我。”迟盛欢笑了笑,“我可是很期待的呢。四年前那七窍玲珑心的少年一口一个迟公子,可真是让我分外心水。我参透了那样长时间的道理,还不如一个少年来得通透。我也许比你更期待他带来的变化你知道的,心若磐石的人总比优柔寡断的人走得更远。”
“他不是个没有心的人,只是天生性格比旁人冷淡些。”修刹陆下意识反驳道。
“或许吧。”
迟盛欢一副“你怎样说都对的样子”,“你权当我方才的话是耳旁风好了。我想说的是,洛扶殷如今已有了动作,风行客栈传来消息,说是今夜酉时琴公子举行了一场诗会,不知你是否有时间随我一同去瞧瞧”
“他想要做什么”
修刹陆抿紧了唇,眼神凝重。
“谁知道呢”
迟盛欢的表情却很轻松,明显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虽然我也不赞同成为众矢之的,但他明显有自己的想法,我也很好奇他到底察觉到了什么。再者说,萧栖泽亲自操刀的局面,竟然还有人敢去反抗,可谓是勇士了。”
“你没参与”
迟盛欢无奈地摊手“萧栖泽那样的家伙,我怎么敢插手若是洛长苏还好说话些,萧栖泽还是算了。”
修刹陆沉吟不语。
半晌过后,他才道“那便去瞧瞧罢。”
风行客栈后院。
洛扶殷正与纯安公主执子对弈,公主执黑子,洛扶殷执白子。
“从前便听端玄哥哥说你颇擅棋道,没想到竟真是如此。”纯安公主苦恼地望着眼前的棋局,“我原以为我的棋艺已算是不错,没想到与你相比还是差了些。”
“公主不必妄自菲薄,”洛扶殷淡定地落下一子,“在下于棋道不过野路子自学而成,比不得公主的棋道正统,如今占得上风,侥幸而已。”
“那也很厉害了。”
纯安公主粲然一笑,笑容里没有半分阴霾。
“你瞧瞧,你让了我三子,也能轻易把我逼到绝路。这般一环接一环的谋算,不小心走错一步就会坠入深渊,换做我可布置不出这样的局面。”
纯安公主想不出破局的办法,便随意将黑子丢进了棋篓里。
“算了,我不下了,反正你和端玄哥哥一样,都是我下棋下不过的那类聪明人。”
“我和你说,端玄哥哥下棋可过分了,一子都不肯让我,赢了还要嘲笑我臭棋篓子,仿佛当谁都和他一样厉害似的啊”
少女叽叽喳喳地说着,洛扶殷安安静静的听着,画面一时间无比和谐。
这时,一阵清风拂过,小小的、灯笼似的淡红色的花朵坠落在少女的发间,在少女如云的乌发间缀上了一点艳色。
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我怕郎君看了花之后怀疑我不如花好看,便将花簪在发间,让花与我的脸庞并列,教他看一看,哪个更好看。
郎君答,自然是人比花娇。
“公主发间有落花。”
洛扶殷看了一眼那朵栾花,伸出手轻柔地碰了碰纯安公主的乌发。
纯安公主微微一愣,便瞧见少年雪白的指尖变戏法般捻起了一道艳红。
那是一朵玲珑可爱的栾花,似乎还泛着淡淡的香气。
花与香与俊美的郎君
纯安公主的脸色瞬间爆红,心脏犹如小鹿乱撞,跳得飞快。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仰望着低垂着眼帘、神色柔和的少年郎他的眼睛极美,半阖时有着明显的折痕,那下垂的浓密睫羽遮盖住眼里的碎光,让人忍不住抬起手抚上他的眼睛,看他在自己的面前露出真实的笑意。
他的情绪向来内敛,平素里清冷惯了,似乎稍稍露出些温柔,就会让人渴求着他为自己露出更多的情绪。
“公主”
少年身上的冷檀香逐渐远离。
花香一下子浓郁了起来,浓郁到连少女的头脑都有些晕乎乎的。
“啊,我、我没事。”
纯安公主后知后觉地笑了笑,那笑容看上去有些傻气。
“如此便好。”
洛扶殷点了点头。
12128原本还在空间里看着洛扶殷和纯安公主下棋,结果越看到后面越觉得不对劲。当洛扶殷为这位纯安公主拾取落花时,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升上了顶点。
卧槽,等等,这场景
12138:笑容逐渐消失jg
约莫半刻钟以后,纯安公主的心跳才慢慢恢复正常。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能够鼓起勇气问起了正经问题。
“你今晚打算办的诗会,真的没问题吗”
少女的眼神很是担忧。
“公主不信我吗”
“不、也不是啦”
少女丧气地低下了头“我觉得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也就只能场所。明明是一国公主,却并不像其他女孩子那么厉害,实在是很没用。”
“原来如此。”
洛扶殷哑然失笑。
“我以为公主应该知晓人生来便是有意义的这件事。”少年的眼里像是有着星辰大海,“大到生而为人,小到沧海一粟,只要活着,便有无限可能,这个世界上没有生命更为美好的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