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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殊途(五)
    天元道宗于西荒大漠中设计伏杀黑天犬,随黑天犬前往野赤狐秘境的手下大都身陨,赛诸葛是少数几个侥幸得生之人。

    黑天犬的分身被杀死后,赛诸葛运筹帷策,舌战群妖,最终说动九尾狐母出山,答应与血月教结盟,共谋大事。

    当然,代价是身为教宗的黑天犬需要出卖一定的色相。

    赛诸葛由此地位大升,一度跃为黑天犬的左右臂膀,风头甚至盖过了血凤尊者。

    赛诸葛倒不妄自尊大,他深知教宗大人提拔自己,不全是因为他立下的功劳,还有可能是因为教宗大人发现了锦瑟夫人和血凤尊者私通之事。

    血月宫中。

    书房窗子大开,正对一轮血月。

    黑天犬站在临窗的桌案前,正提笔写信。

    赛诸葛站在他身侧,垂手恭立,侍奉笔墨。

    这封信,黑天犬写得极为慎重,几度停下来重新思考措辞。

    有侍者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里来,垂首禀告道“教宗大人,獒犬卫九番番长,薛番长求见。”

    黑天犬头也不抬道“让他在殿外等着。”

    侍者道“是。”

    退到门外,又轻轻地说道“教宗大人,薛番长受了重伤。”

    “让他等着。”

    侍者遂不敢再多言,默默退到殿外。

    赛诸葛又重新帮黑天犬磨了两次墨润笔,这一封信才终于写完。

    黑天犬搁下笔,亲自用蜡丸将信封好,又随信附上代表血月教的信物。

    这封信,乃是黑天犬“礼贤下士”,写给南朝国君,邀其共襄大事的亲笔书信。

    做完这一切,黑天犬将二物置于案首,便坐在窗前,对月吐息打坐,闭目养神。

    如此调息了大半个时辰,又有侍者偷偷跑进书房。

    这回侍者不敢惊扰黑天犬修炼,只能挤眉弄眼地向赛诸葛传递消息薛番长伤太重,快撑不住了,劳动护法大人您给求求情吧。

    赛诸葛知道这对父子仇怨之深,非外人可调解,轻易不敢多言。

    一直等到黑天犬运完功,才端着丹药走上前去,进言道“薛番长还在殿外等候,教宗大人可要召他觐见”

    黑天犬沉思片刻,道“叫他进来。”

    “那属下这便去传令。”

    黑天犬睨着赛诸葛,冷冷道“我知卿有宰辅之能,但在凡界,凡是急着越过皇帝,向太子投诚献好的大臣,多半没有么么好下场。”

    “更何况,我膝下子女众多,能担起血月教这副担子的,非智计、心志、毅力出众者而不可得,与此相比,天赋反倒尚在其次。”

    “他想坐我这个位置,得先证明他的本事。”

    “否则,他与其余教众,并无两异。若论其对血月教的忠心,则更是不堪一提。”

    “我今日此言,望诸葛卿好生引以为戒。”

    赛诸葛听得后背冷汗涔涔,僵笑道“是,属下一定铭记在心。”

    走到门边给侍者传令。

    侍者得令,一路朝外飞奔,挥袖撤开殿门上的结界。

    殿门缓缓朝两侧打开。

    跪在地上的少年仰起脸,一双黑眸湛然有神,慑人心魄。

    少年的右眼装了一只黑白分明的义眼,血色月光仿佛在上头镀了一层蒙蒙的光。

    侍者面带喜色道“薛番长快请起,教宗大人召你进去。”

    薛宁颔首道“多谢。”

    侍者朝少年受伤的肩上瞄了眼,发现他早已潦草地用蛛丝将伤口缝好了。

    薛宁起身走入血月宫中。

    侍者回首遥望少年落寞的背影,心绪复杂。

    少年初入教时,他觉得少年没有骨气,瞧他不起。

    可才短短几月,侍者就慢慢倒戈到少年那边。

    侍者仍记得那日少年拦在教宗大人的座驾前,双膝跪地,卑微地俯下身去,哀求教宗大人原谅他的过错,容他加入血月教,为圣教效犬马之劳。

    多亏了天元道宗对“薛宁诛邪”之功的大肆鼓吹,正邪两道,无人不知少年弑父的事迹。

    后来少年叛出师门,被正道追杀,又来求血月教的庇护。

    黑天犬好肚量,对着一个“杀”过他的人,并没有落井下石,只是磋磨了数日,便将薛宁收入教中。

    黑天犬将獒犬卫第九番丢给薛宁,要求薛宁在半个月内收服人心,三月之内,他要看到薛宁带着獒犬卫创下功勋。

    薛宁都做到了。

    侍者不知道少年是如何做到的,众所周知,獒犬卫第九番军是教宗亲卫中最桀骜不驯的一支,除了教宗亲自下令,第九番军根本不服任何人。

    而少年不仅啃下了这块硬骨头,还在短短时间内收买了许多人心。

    少年野心勃勃,却又低调隐忍,擅长以利害结党营朋,也擅长以重利惑人。

    侍者便是被少年收买的人之一。

    侍者喜滋滋地低下头,心下暗自盘算听说这回薛番长率人袭击了珍珑阁的一处分店,收师后一定带回来不少好东西。

    不知这回薛番长会送么么给他,侍者打算回头找少年讨要一柄上品飞剑耍耍。

    薛宁推开书房大门,走到黑天犬面前单膝跪下,将袭击珍珑阁一行的始末细细禀报。

    黑天犬听罢,转身自案首上取了两物,交到薛宁手中。

    “珍珑阁在凡界有一宝库,传闻库中藏着几枚天地核心,我要你带人把东西拿回来。”

    “是。”

    “珍珑阁宝库地处南朝地界,赛先生会陪你一同前往南朝,说服南朝皇帝,与我教结盟。你须极力促成此事,必要之时,可行非常手段。”

    “属下遵命。”

    黑天犬冷冷睨了一眼少年左肩伤势,意有所指道“蜘蛛结网,本为天性,但手伸太长,就不好了。”

    薛宁垂首不语。

    往日里,少年身上总带着股锋锐傲然的气势;现如今,他身上棱角尽去,傲气全消。

    有时就连黑天犬也捉摸不透少年的心思。

    三日后,南朝安平镇。

    安平镇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小桥流水,风景娟秀。

    离安平镇不远,便是皇家的避暑山庄,山庄内有河渠与镇上相通。

    南朝皇帝是个天好嬉戏的年轻人,传闻他夏日里常到山庄避暑,经常避开侍从,只带一二小内侍,扮作书生模样,微服出巡,泛舟游乐。

    这日南朝皇帝故技重施,悄悄从避暑山庄里溜出来,沿着河渠顺流而下。

    正是新雨初晴,河面上白雾缭绕,山间空翠湿人衣。

    小船漂入一片芦苇荡,荡中忽然传出袅袅歌声。

    歌者喉音清亮,曲调婉转。

    南朝小皇帝乍然闻之,不禁听入了迷,一面用手击拍船舷,应和歌声,一面摇头晃脑地催促两个内侍划船。

    “快划快划,朕呃,本公子要瞧瞧,有此天籁之音的女子,到底生得怎样一副容貌。”

    两个侍者奋力划船,累得气喘吁吁,驱动小船朝声源处驶去。

    芦苇杆子被小舟推开,颤巍巍地朝两边岛下。

    岸边坐着一个渔家女打扮的女子,正挽起裤腿,在河边濯足。

    那女子腰身纤细,裸露在外头的肌肤却细白如雪。虽作渔家打扮,却不显简陋,反倒有股生机勃勃的野趣。

    南朝小皇帝只瞧清一抹侧影,便料定女子一定是个有趣的美人。

    没等船靠近,他就忍不住站起身,高声道“姑娘,好一把神仙歌喉”

    女子的歌声戛然而止,抬手扶起斗笠的帽檐,朝南朝小皇帝望去。

    南朝小皇帝一对上女子那双小鹿般灵动的双眼,脑中一时空白,像被惊雷击中了一般。

    他心跳如擂,口干舌燥,声音也不由低了下去。

    “姑娘,在下南朝书生李信,仰慕姑娘的歌声,不知姑娘刚才”

    南朝小皇帝破天荒地觉得有些紧张,磕磕绊绊地问“刚才唱的是么么歌”

    那女子眨了眨眼睛,调皮地吐了下舌尖,笑道“我自己随口瞎编的小调罢了。”

    这时船已靠岸。

    南朝小皇帝跳到岸上,使了个眼色,叫内侍把随船携带的文房四宝搬下来,在岸边一棵大柳树下就地铺开。

    他席地而坐,拿起纸笔,红着脸道“姑娘虽是随口而唱,却口出佳曲,令在下心折。可否请姑娘将刚才的小调再唱一遍,在下想将曲调谱出记下。”

    女子把脚从水里拿出来,赤足走到南朝小皇帝身边,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

    小皇帝身后的两个内侍一惊,出口喝道“放肆你可知”

    南朝小皇帝回头瞪了两个内侍一眼,不悦道“你们两个才放肆,给本公子走远点,不要搅扰了本公子谱曲的兴致”

    两个内侍暗叹一声,退到远处,暗中观察这边的动静。

    美貌的女子展喉而歌,清雅的公子行笔匆匆,挥写曲谱。

    二人眉目传情,虽才相识,却已情生意动。

    南朝小皇帝完全陶醉其中,直到女子的手攀上他的胸膛,缓缓滑到跳动的心口,他才觉察有些不对。

    歌声还在继续,可歌声却是从腹腔中鸣发而出。

    女子双唇掀动,贴近他耳畔,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问道“钥匙在哪里”

    南朝小皇帝一脸迷茫“么么钥匙”

    “少说废话,”女子美丽的脸庞上乍然浮起一层青色细鳞,“珍珑阁宝库的钥匙”

    “交出钥匙,本座饶你不死”

    “否则,本座就挖出你的心肝”

    南朝小皇帝觉察女子手上生出尖甲,刺入肌肤,胸口顿时便是一痛。

    他想开口呼唤两个内侍近前保护,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女子的尖甲越刺越深,就在小皇帝以为今日要命丧荒野之时,忽有一道劲风迎面打来,将女子击落水中。

    小皇帝感到身上压力陡然一轻,终于发出声音“护驾快护驾”

    两个内侍闻声而动,冲过来扶起小皇帝。

    几道矫健的身影从三人面前一闪而过,跳入水中,朝遁逃的女子游去。

    两个内侍叫嚷道“对那女子就是刺客,快把她抓住”

    一时也没想到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根本不是他们的侍卫。

    小皇帝躺在一内侍怀里,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说道“朕受伤了流血了,流了好多血。”

    圆脸内侍焦急道“太医太啊,陛下,这里没有太医”

    高个内侍道“陛下,奴才这就背您回山庄找太医。”

    小皇帝气个半死,一人给了一颗脑瓜崩子,叱道“等你们背朕回山庄,朕的血都流光了”

    一粒暗褐色的丹丸从远处射来,落到小皇帝身前。

    接着飘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吃了此丹,血流立止,伤处便可自行复元。”

    小皇帝拈起丹药,抬眸看去,看到一个玄衣少年负手站在水边。

    那少年腰背挺直,肩宽腿长,气度卓然不群,不似俗世中人。

    “那女子是个么么东西”小皇帝忍不住问。

    少年没回头,淡淡道“有百年道行的蛇妖罢了。”

    蛇妖阿细被一掌拍入水中,便意识到今日遇到了强劲的对手。

    她立刻水遁而逃,然而身后那几条小尾巴穷追不舍,她熟知此界地形,竟也甩不脱他们。

    阿细途中与他们交了两回手,拼着身上中了两剑,终于暂时甩开追兵。

    她慌不择路地逃入一座破败的山神庙中,正欲借庙中怨气布个杀阵御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阿细转头,看到一身白纱,头戴纱笠的少女正坐在山神像肩上,两只莲足自裙底露出,在半空中晃悠。

    阿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少女腰间那柄形如弯月的金匕首上。

    她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颤声道“你你就是近来安平镇上流传的那个妖族煞星”

    少女不答,却抬起手朝庙外指了指。

    “追你的那几个人快找到这里来了,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付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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