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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殊途(六)
    轰

    山神庙破旧斑驳的大门四分五裂,朝四面飞射而出。

    青蛇阿细脸色一白,惊惧不定,几度回首偷瞥住在山神像肩上的少女。

    少女不知从何处抓了一捧瓜子在手,边磕边道“就算你躲在里头不出去,他们也会打进来的。倒不如出去放手一搏,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去啊,”少女催促道,“叫我瞧瞧百年道行的蛇妖有些什么本事。”

    阿细想起这几日安平镇群妖间流传的风言风语

    有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神秘少女,身怀克制妖族的法器,身旁还跟着许多妖力强横的妖族,短短几日间,已迫使不少妖族俯首帖耳,受她驱使。

    阿细是条心气高的青蛇,绝不甘心为人走狗。

    要不然,她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豁出去打珍珑阁宝库的主意。

    “啧啧啧,”少女扬手丢掉满手的瓜子皮,纵身一跃,从山神像上跳了下来,轻轻落到地上。

    她伸手摸向腰间,慢慢抽出腰间的匕首。

    阳光从屋顶的缝隙洒入,落在雪亮的刀锋上,阳光反射,耀眼的白芒一闪而过。

    阿细忍不住抬手遮在眼前,闭了闭眼。

    少女轻笑,微偏过头,俏皮地问“要不然,我帮帮你”

    阿细心间一凛,倒退数步,撞在腐朽的庙门上,飞快转身,夺门而逃。

    说什么笑话,帮她

    她会那么好心

    阿细在心里暗呸倒霉,迎头撞上五个奉命拿人的獒犬卫。

    阿细娇叱一声,幻化出半截妖身,凡器难伤的蛇尾顺势扫出,当即将离得最近的一名獒犬卫打得口吐鲜血。

    剩余四名獒犬卫临危不惧,迅速结阵。

    阿细几番挣扎反抗,终是落入他们的剑阵里。

    眼见着就要被斩为几截,阿细忽然听见少女的声音,近在身后,脆生生的像新摘的脆柿。

    “认我为主,我便救你性命,怎么样”

    阿细霍然转身,就看见少女正站在她身后。

    少女肩上盘着一条白色的小蛇,小蛇生着两只鹿角状的犄角。

    是蛟龙

    一道庞沛而强大的剑意凝成结界,将獒犬卫的飞剑和术法通通挡在外头。

    獒犬卫的攻击频频打在结界上,金光闪耀。

    求生的意志终于压过傲气,阿细咽下涌到喉间的鲜血,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好吧,我认你为主。”

    少女满意一叹,高高举起右臂。

    阔大的衣袖滑落下去,堆叠于肘弯,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臂。

    小臂上缠着一层又一层绑带。

    少女慢慢解开绷带,露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刀痕,新伤叠着旧伤。

    少女将匕首凑近,一刀划开白皙的肌肤。

    红色的血流了出来,古老玄奥的咒语响起。

    阿细听不懂,却看到一滴滴鲜红的血飘飞在半空中,慢慢结成一道契印。

    “张口。”少女忽然开口,轻声说道。

    阿细怔怔地张开口。

    少女指间轻弹,将一粒血珠弹入阿细口中。

    如烈火入喉,阿细整个人,连带着血液都沸腾起来。体内妖力自行运转,身上的剑伤也飞速愈合。

    少女并指点在鲜血凝成的契印上,一直向前。

    冰凉的指尖点在阿细眉心,契印灵光大盛,倏然没入阿细体内。

    一股强大的力量充斥于四肢百骸,阿细忽然感到修为大升。

    她正讶异于身体的变化,少女忽然撤开结界,飞速向后撤退。

    “去吧,叫我瞧瞧你的本事。”

    阿细根本无法违抗少女的命令,将妖力催发到极致,幻出真身,以一对四,一番恶战之后,终于将敌人全都杀死。

    阿细伏在地上,按着汩汩流血的伤口,心想娘的,真是疼死她了。

    “喝吧。”

    一截细白的手腕递过来,鲜红的血痕分外显眼。

    阿细喉间焦渴,但觉那血异香扑鼻,似乎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她急切地将双唇贴上去,大口吮吸血液。

    血液沿着喉道流入身体,大大宽慰了身上的伤痛。

    可没等阿细喝饱满足,少女便“吝啬”地缩回手去,用白布将伤口重新包扎好。

    “说说看,你是怎么招惹到血月教的人”

    阿细不由自主地爬起来,端正地跪坐于地,将她逼迫南朝小皇帝交出钥匙,结果却功败垂成,被突然冒出来的血月教之人追杀的事情一一道来。

    少女背对她而立,静静听她说话。

    阿细注意到她以手轻掩口鼻,似乎不习惯刺鼻的血腥味,也有意不去看地上的尸体。

    “你说逃走之前,您看到一个年纪很轻,修为奇高,眉心点着朱砂痣的少年”

    阿细点了点头“是。”

    少女沉吟不语,似在思索什么。

    阿细忍不住问“我既然认了你当主人,总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方神圣吧”

    “嗯”

    少女回过神来,笑道“我叫英英。”

    “你是哪门哪派弟子,正道还是魔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

    阿细瞄了眼粗壮的尾巴,收了妖力,变回人身,有些郁闷地回道“阿细。”

    “哦,”英英意有所指地重复道,“阿细啊。”

    阿细涨红了脸,颇有些恼羞成怒。

    英英深感好笑,收了逗弄这蛇妖的心思,语气一转,颇为严肃地说道“我不喜欢问题太多的妖仆,你只要知道我叫英英,以后是你的主人就好。”

    阿细顿感气闷,可心中又莫名对少女有种敬畏之情,竟不敢反抗。

    少女负手身后,特意绕开地上尸体,朝山神庙外走去。

    不知从哪里冒出几只身披坚硬鳞甲的妖兽,蹲在尸体旁大口咀嚼吞咽。

    不一会儿,便风卷残云,毁尸灭迹。

    阿细听着嘎嘣嘎嘣的咀嚼声,吓得寒毛倒竖,跳起来追上英英,一迭声道“好吧好吧,我听你的话,只要你别叫那几只大怪物吃了我就行。”

    英英掩唇轻笑“我瞧着那么凶神恶煞吗”

    阿细道“你都快把安平镇上的妖收尽了,眼下此地还有那个妖没听说来了尊煞神”

    阿细偷眼打量少女。

    虽隔着纱幕,瞧不清脸,可看这柔美飘逸的身段,阿细便大胆断定,少女的容貌必然生得不差。

    阿细又去瞧盘在少女肩头的白蛟。

    白蛟嘴巴紧闭,嘴上有道暗金色的符印时隐时现,似乎被人用术法所制,不能开口言语。

    阿细想起刚才她豁出命去才杀了那几个獒犬卫,可这白蛟轻轻松松便能挡下他们的攻击,可见修为之高。

    可阿细想破了脑袋,怎么也想不出来,正魔两道,何时出了少女这样的人物

    年纪轻轻,便有本事御使众多厉害的大妖,不该名声不显才对。

    “你怎么知道珍珑阁在此地有个宝库,钥匙在南朝皇帝身上”

    阿细如实道“大半年前,真武观少主来到南朝境内,陪小皇帝游山玩水。我冒充宫女,侍奉茶水时,从二人言谈中偷听到的。”

    “想不想报仇”英英忽又问道。

    她不是已经杀了那几个獒犬卫,报过仇了吗

    阿细有些迷惑地想。

    “今日派人追杀你的少年,是血月教教宗之子。他出手伤你,又派人杀你,你不想报仇”

    阿细道“想是想,可他修为很高,我又打不过他。”

    “我帮你,你不就能打过他了”

    阿细撇了撇嘴,道“我天赋有限,你把你的血喂干了,我也变不成你这条白蛟,更打不过血月教那个小魔头。”

    “噗你倒是实诚。”

    英英忽然觉得这些久居荒野的妖族,心眼实在得有些可爱。

    她忍不住想起阴森莫测的师父,还有师门内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汹流暗涌的局势。

    一切的一切,都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有时甚至恍惚出神,有种自己的人生走错了道的错觉。

    好似,她的人生本不该如此。

    英英忍不住反手摸了摸后脖颈,刻在衣领下的心魔契印灼痛了她的指尖。

    离开宗门前,师父要她立下誓言,永远不得背叛,否则,身死道消,灰飞烟灭。

    师父以此誓言相缚,显然并不信任她。英英默默地想。

    临别之际,师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更令英英想起来后怕。

    她总觉得,如果这次完不成师父交代的任务,等待她的,必将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不喜欢杀戮。

    可师父非要教她御灵诀,要她斩妖除魔。

    她不喜欢尔虞我诈。

    可师父非要她潜入珍珑阁宝库,盗取天地核心,清理门户。

    英英感觉自己被“困”住了。

    她想要反抗,却又顾念师父抚养她长大的恩情,因此进退两难。

    英英怀揣满腹心事,沿着山路走下山,阿细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二人路过一处瓜田,几个瓜农正躬着身子,在田里收捡成熟的西瓜。

    田埂上停着一辆牛车,车上堆满了圆滚滚的西瓜。

    英英从牛车旁走过,脚步一顿,忽然停了下来。

    她瞧着一个个西瓜,怔然出神。

    有个瓜农抬头,看到两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停在牛车旁,便问“买瓜吗保甜”

    英英身上并无银两,便摘下一只珍珠耳坠放到车上,抱起一只西瓜。

    “我没有银子,用这只耳坠跟老伯你换瓜,可以吗”

    那瓜农看到耳坠是金子做的,喜笑颜开道“使得的,使得的。一只瓜可值不了这么多。”

    瓜农将耳坠摊在阳光下细瞧,左看右看,满心欢喜,全然没有发现两个少女正以奇快的身法,飘然远去。

    过了会,又有一双年轻的公子沿着大路走来。

    身着玄衣的少年公子眉眼沉静,气质清冷,他一走近,似乎连空气都凉了几分。

    跟在他身后的公子一副书生打扮,沿路唉声叹气。

    书生发现附近有片瓜田,转身踹了身后的高个随从一脚,道“朕本公子快渴死了,去拿只瓜来。”

    “不,两只一只给我,一只给恩人。”

    两个内侍快步上前,精挑细选,从瓜农手里买了两只瓜来。

    小皇帝坐在树下。

    这会是正午时分,太阳升上来了,火辣辣地晒着大地,晒得人眼昏口渴。

    小皇帝牵着衣袖擦汗,心里忽然有些后悔这次微服出行了。

    他可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还被条蛇妖袭击,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若不是有高人出手相救

    “公子,吃瓜。奴才尝过了,这瓜很甜,汁水也多。”

    圆脸内侍用随身匕首将西瓜切成三角形的一小块,小心翼翼地奉到小皇帝面前。

    小皇帝一边吃瓜,一边睨着站在他身旁,八风不动的少年。

    高个内侍奉上西瓜,热情地招呼道“高人走了一路,当是口渴了罢,快吃块瓜解”

    话音未落,但见一道剑光闪过,正正好劈在圆溜溜的西瓜上。

    西瓜忽然爆炸开来,几道剑气从瓜瓤里冲天而起,撞在少年剑上,发出铿锵之声。

    天色陡然暗下。

    飞沙走石间,似有一道巨猿出现,屹立于少年身前。

    “吼”

    心猿发出震耳魔音,音波如浪,与剑气相撞,两厢抵消,剑气如滴水入海,消弭无踪。

    薛宁垂下眼睫,略感诧异。

    “无邪真君”

    天元道宗传有“四君子”剑,无邪真君是竹剑传人。

    他曾与无邪真君交过手,认得他的剑意。

    只是,无邪真君不是被沈绝囚禁了吗

    怎会来到此处

    小皇帝短短半日时光,经历了两次暗袭,吓得面无人色,连声催促道“还请高人送我回家,我家人一定重重有赏。”

    薛宁收了剑,大步向前,丢了一把金子给瓜农,将车上西瓜一一劈开。

    这些瓜不是被下了药,就是藏了剑气在内。

    如果他无知无觉地吃下去,不是被药翻,就是被剑气搅碎肚肠。

    显然,在他路过此地之前,有人对这些西瓜动了手脚。

    薛宁掀起眼睫,冷冷地看向面如土色的几个瓜农。

    几个瓜农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一个个都颤抖得像筛子一样,磕头求劳道“求神仙饶命,求神仙饶命,我们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之前有谁从这里经过”

    一瓜农道“有两个姑娘经过瓜田,找我们买了一只瓜。”

    说着,颤着手,从怀里掏出一枚珍珠耳坠,递到薛宁面前。

    薛宁接过来瞧了眼,又凑近鼻端嗅了嗅。

    耳坠中沾染了幽幽的香气,是种用于掩盖气息的熏香。

    薛宁目盲之时,惯以气息辨人。

    但这香气,他从未闻到过。

    他派出去的獒犬卫迟迟未归来复命,看来是遇到什么人,折在外头了。

    这条官道,是走旱路,通往皇家避暑山庄的必经之地。

    那个在此设下陷阱暗算他的人,应该就是沈绝这回派来的人。

    心思缜密如斯,又能驱使无邪真君为其效命,此人,很有可能便是沈绝本人。

    不对。

    薛宁又瞧了眼手里的耳坠。

    此人是个女子,那便不是沈绝本人。

    薛宁收起耳坠,又叫瓜农详细描述了一遍女子的样貌。

    瓜农说那女子身段窈窕,但戴着纱笠,瞧不见脸。

    薛宁又问二女朝哪个方向去了。

    瓜农只说没瞧清楚,一转眼二人就不见了。

    薛宁思量片刻,始终想不到沈绝手下有谁符合瓜农的描述。

    “这牛车,我买下了。”

    几个瓜农点头如捣蒜“神仙自管取走,方才给的金子够了,够了。”

    薛宁牵着牛车走到树下,对小皇帝道“李公子,上车吧。”

    小皇帝早受够了双腿赶路,闻言赶紧爬到牛车上坐好。

    天黑之前,四人总算赶回了避暑山庄。

    守在山庄外的御林军远远瞧见一辆牛车驶来,纷纷竖起刀戟,大喝“此地为皇家园林,何人擅闯。”

    圆脸太监从牛车上跳下来,掏出禁宫令牌,叱道“放肆圣上在此,尔等安敢无礼。”

    小皇帝端坐于牛车之上,满身狼狈。

    御林军统领抬首一看,发现牛车上之人正是皇帝无疑,立刻跪下,诚惶诚恐地说道“参见圣上”

    小皇帝隐瞒身份,骗高人送自己回避暑山庄,此时不免有些脸红耳热。

    可转头一看,却发现高人神色淡然,像是早知他身份。

    小皇帝只好尴尬地跳下车,清咳一声。

    两个内侍会意,开口道“高人出手救驾,又不辞辛苦,护送圣驾。圣上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知高人想要什么作为谢礼”

    薛宁道“不管我想要什么,陛下都会答允么”

    小皇帝大手一挥,豪迈地说道“君子一诺,重于九鼎更何况我还是皇帝”

    “我要当南朝的国师。”

    两个内侍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小皇帝也是一愣。

    “陛下不允”薛宁冷冷地反问道。

    小皇帝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跳进了别人挖好的坑里。

    可他惯来好面子,又不肯低头反悔,只能强撑着脸面道“朕朕允了”

    薛宁躬身一拜,毫无诚意地领赏道“多谢陛下。”

    小皇帝此时已暗自后悔。

    可等到他将薛宁领进避暑山庄,再听薛宁秉明身份,奉上黑天犬的亲笔书信。他捧着书信看完,瘫坐在龙座上,才头一次知晓,什么叫肠子都毁青了。

    可他已经上了贼船,若拂了血月教的面子,血月教虽动不了南朝国本,可想要取他这个皇帝项上人头,那叫一个轻而易举。

    凡界的天潢贵胄,在中界这些修行之人眼中,再权势泼天,也不值一提。

    更何况黑天犬信中措辞,颇有诚意。

    小皇帝急召心腹入内,彻夜商议之后,几个大臣都劝小皇帝认栽。

    “皇上,北朝与真武观向来交好,珍珑阁虽与我朝有往来,但若真武观坚持支持北朝,珍珑阁也势必倒戈。”

    “良禽择木而栖,血月教既有交好之意,我朝又何妨一试”

    几个大臣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了半天,小皇帝听得头昏脑涨,终于算是听明白了。

    这群大臣是要唆使他做墙头草,哪边得胜往哪边倒。

    小皇帝哀叹一声,摆了摆手,道“既如此,礼部尚书,薛真人晋封国师一事,就由你来操办。”

    小皇帝天性跳脱,赶跑烦人的大臣,便兴冲冲地跑去找薛宁了。

    这几日他总缠着薛宁教他修行。

    横竖上了魔教的贼船,他这个当皇帝的总要捞点好处吧。

    薛宁瞧出他根骨普通,若走正经修行的路子,就算炼到老死,也入不了修行的门。

    这日小皇帝又来纠缠,练过几遍调息吐纳之后,小皇帝纳闷地说道“你们修行之人,当真是如此修行的吗”

    “朕怎么练来练去,半点都没体会到你们修行之人那种身轻若燕,飘然若仙的感觉”

    小皇帝觑着薛宁,脸上流露出明晃晃的“你怕不是在忽悠朕”的神情。

    薛宁看到小皇帝眼中那种对长生大道的好奇和渴求,心头一动,识海中忽然响起了心魔的声音。

    “他天资有限,想要入修行之门,进步神速,唯有修炼魔功。”

    心魔蛊惑道“教会了他,你从此便多了一条忠心的走狗,岂不美哉”

    薛宁心中反驳道“他心志不够坚定,修炼魔功,心魔必将反噬其主,反而害死了他。”

    心魔啧啧道“明明自己为了修为急功近利,甚至不惜以元神与我融合。明明知道如此修炼下去,不是身死道消,就是被我吞噬,却还在这里为别人操心。”

    心魔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如此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你再修一百年,也还是比不过沈绝和黑天犬。”

    “可怜呦,你要怎么才能给秀秀报仇呢”

    “哈哈哈,怕是你一辈子都抱不了仇了吧。”

    少年额角、颈间青筋暴起,猛然睁开双眼。

    黑浚浚的眼眸空洞地望定某处,眼波深邃,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小皇帝吓了一跳。

    薛宁转头,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忽然开口道“陛下,修行之道,五分努力,五分天赋。”

    “一个人生来的天资秉性,已经注定他在这条大道上能走多远。”

    小皇帝沉下脸来,不悦道“你是在讽刺朕天资驽钝”

    “不,”薛宁道,“我是想带陛下走一条捷径。”

    “什么捷径”小皇帝好奇地问。

    “修魔。”

    “修魔”小皇帝蹙起眉头,“什么是修魔修了魔,我就能变得像国师一样厉害,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可以。”

    薛宁抬手按在心口。

    紧贴心房的地方,贴身藏了一只荷包。

    那里头,有她的头发。

    自她死后,他渐渐变成了自己曾经厌恶的人。

    但他并不后悔。

    反正,她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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