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人欺辱凌虐完,像死狗一样被丢在路边。瘦骨撞在坚硬的地面上,撞的他本就不清醒的脑子更加发昏。
好像在他周身啃咬、撕扯后,吸走了他的自尊、他的骄傲、他的希望,扭断他的人生,那人得到了新生,然后就像垃圾一样嫌恶的丢开他。
“啪”是嵇琴丢在地上的声音。
虽然神志近灭,可他清晰的记得那鄙夷的声音,穿心凿骨“你不是自诩高洁,有骨气吗抱着琴,护好你的骨气去吧。主人仁慈,留你一命,你可要好好活着呀以后做好抱琴生,哈哈哈哈”
为什么为什么他苦苦盼望的人生是这样的
为什么,他没直接死了
眼泪爬下来,被烛光照的晶亮。
云树仍然没学好如何招呼别人的眼泪。眼泪,该是苦的吧人伤心难过时,都会流眼泪,似乎眼泪是用来冲刷苦难的,可对于看的人来说,眼泪成了苦难的代表。
由他流了好一会儿,最后抽出帕子,为他轻轻拭去。
“对眼睛不好。”
云宝在门口探头。“爷,宵夜好了。”
“端进来吧,放到那边的榻桌上。”
云宝回头招呼另一个小丫头。那丫头麻溜的把宵夜送进来,又飞速退出去,唯恐像前一个小丫头一样被殃及。
“我扶你过去吧”
江雨眠不动。
“这一天你都没吃多少东西,刚才又吐了个干净,还流那么多血,会头晕的。”
“若是有话,你就说,若是有气,你就发泄,你这样何必自苦”
病人的心思,总是与常人不同。云树揣测着他的心思,自言自语说了一天,想不出更好的话来劝解了。
“她怎样了”
“她谁”忽然意识到,江雨眠是在说那个丫头,“前胸、手臂烫的不轻,不过已经敷过药了。”
“你准备怎么处置她”
“处置”云树吃了一惊,江雨眠这性情大变竟然还要处置那丫头“她手脚笨拙,我不会让她再来你跟前了,你放心。”
“然后呢”
“然后”
“你扒了她的衣服”
“我”云树有口难言。“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你会收了她吗”
江雨眠这会儿又发疯了这都在想什么收收什么收她根本不需要负这样的责任的
“回答我。”
云树咬牙,“不会。”
“禽兽”江雨眠甩开云树的手。
“我”云树有冤无处申。
“出去”
“你究竟在闹什么脾气”云树年纪还小,当然不明白义父口中江雨眠被虐待的真正含义。
“滚出去滚”江雨眠暴戾道,额上的青筋暴起,面目狰狞。
云树的好脾气,被江雨眠折腾尽了,话都不多说一句,抬脚就出去了,“哐”,把门摔的山响。
然后就听到屋子里“哐”的一声,接着“哗啦啦”响成一片的声音,书架被江雨眠扳倒,磕在桌子上,剩余的书掉了一地。
云树最见不得人糟蹋书,复转身,踹开门,将江雨眠抓住,拖到卧室,“咚”的一声摔到床上。
“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巨大的惊恐袭来,江雨眠惊叫着爬起来,缩在床头。“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云树没搭理他,对外面喝道“云宝把书都收拾起来,搬到我屋里去。把那半边屋子给我清干净了”
回头对江雨眠冷笑道“干什么我倒想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对你照顾的还不够周到吗还不够耐心吗你伤了我的人,我可怪你一句了你还在胡搅蛮缠什么好好的书,是让你这么糟践的”
江雨眠惊惧大作。
“好好的跟你说话,你偏扭扭捏捏不肯好好说。要不是看你还剩二两骨头,我非得揍你一顿”
“说你究竟想要怎么样要死要活云爷给你个痛快”抽过江雨眠怀中的枕头,“啪”摔到地上,“说啊”
“啪”,又将江雨眠手中重新武装的鞋子扯过来,摔到地上,“你说啊”
未等江雨眠将另一只鞋子攥在手里,云树又伸手去扯,这回江雨眠死都不撒手,他整个儿被云树从床脚拖到床沿,非要把他手里的鞋子夺过来。
江雨眠像个绝境中抗争的孤兽,凶狠的咬住她的手臂,那无神的眼睛黑洞洞的与她抗衡着。
手臂剧痛,“松口”云树喝道。
江雨眠咬死不放。
“你松不松口”
云树掰开江雨眠抓在她手臂上的手,阔大的袖子一下滑到肩上,云树从怒气中清醒过来。她看到那条瘦骨嶙峋的手臂上斑斑青紫,深浅牙痕,鞭痕。
竟然有人,会在别人身上留下这么多齿痕那人得,多变态一条手臂尚且如此,那他身上什么是虐待云树心中有了轮廓。忍下去扯江雨眠衣服的冲动,松开手,定定望着那张“凶狠”的脸。
初见时,他,绝代风华,而今,一身伤痕,满心惊惧云树再提不起来一点脾气。
“江雨眠”云树想将他有些纷乱的发丝抚到耳后,江雨眠警觉的避开。
“是我不好,不该这么对你,你既对我寄予希望,我应当好好照顾你,不该对你发脾气。”
气氛安静下来后,江雨眠嗅得云树衣袖间似香似甜的淡淡气息,神志逐渐恢复,平静下来,松了口,唇齿间都是云树的血。
云树给他擦了嘴,对外面道,“送些茶水进来。”
“是。”外面小丫鬟应道。
茶水很快送进来,云树试了试茶杯温度,对小丫鬟道“去把痰盂拿来。”将杯子递到江雨眠面前,柔声道“来,漱漱口。”
小丫鬟看到她雪白衣袖上一团血痕,惊的不行这疯子,竟然连东家都敢咬东家竟还这么用心的照顾他这是,什么关系
云树没顾上自己,却看到江雨眠的那两根手指上裹的布,被血染透。
刚才的药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去将我义父的药箱拿来。快去”
小丫头应声跑出去。
云树起身去窗下,探探那一窝银耳莲子羹,凉了半天,温度适宜,正好用,便盛了一碗端过来。
“饿了吧吃点宵夜,我喂你,好不好”
江雨眠确实疲累极了,力气像是被抽干了,顺着勺子吃起来。一碗吃完,小丫头送药进来。
云树将碗递给小丫头,将灯挑亮,一点点解开江雨眠手上糊满血的布条,那两片指腹因用力变了样,“对不起,你忍着点。”
清洗,涂药,包扎,又来了一遍。收拾完,又问“要沐浴吗”
江雨眠攥紧了襟口。
“那泡泡脚吧”
江雨眠不说话。
“去端盆热水来。”云树对小丫头道。
“爷,您的手臂。”小丫头指指云树被血染红的手臂。
“知道了,你去吧。”
“银耳莲子羹,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要。”
“那我们去榻上坐吧,让云宝把床铺重新收拾收拾。”云宝进来时,发现云树竟然笨拙的在给江雨眠穿鞋,惊的不行,“爷,我来,我来。”
云宝一伸手,江雨眠迅速缩了脚。
“没关系,我来,你把药箱搬到榻上,重新将屋子收拾一遍,点上安神香。”
收拾好江雨眠,云树才腾出手给自己清理包扎了一番。边忙边问,“我师父与义父在做什么”
“辛先生与严先生在喝酒。”
“云藏cang和云奇呢”
“云藏在先生那边伺候,云奇查看院子去了。”
秦掌柜从自家抽出一个门房,一个做饭婆子,三个小丫头,已是不容易,加上三朵云也足够了,只是江雨眠已经伤了一个,一个与云藏一起在辛坦之那里伺候茶水。人手竟有些紧巴。陌生的院子,云奇还是得转转看看才放心。
待江雨眠这里都收拾停当,安神香熏的云树都要睡着了,江雨眠才有睡意。安顿好他,云树才得以回自己屋里洗去一身风尘。写完大字,又看两章医书才睡去。
第二日,云树还未起,昨晚醉酒的辛坦之倒是起了,把云树的门拍的山响。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来习武出门在外就荒废功夫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快起来”
云树慌忙起身,穿衣。木棒代替长枪,云树被师父狠狠教导了一早上,浑身汗透。师父下手,比师兄还要狠。不过师父醉酒之余,还记得自己这个徒儿的训练,云树还是很高兴的。
清洗完,坐在饭厅,正要祭祭饥渴的五脏腑,却总觉得有有什么少点什么忽然拍着脑袋冲出去把江雨眠忘了。
“义父、师父,你们先用,不用等我。”声音是飘过来的。
云宝与小丫头端着洗漱用的东西在外面等着,屋子里一直没有起身的声音,他们只好干等着。
直到云树拍门,江雨眠才叫“进来。”
点了一夜的蜡烛,熏香,门窗还关着,气味不太好。云树忙让把洗漱用品端进去,打开窗子换气。
江雨眠安静的坐在床上,木然的看着屋子里忙起来人,脸上块块青淤血痂,纷乱的发丝垂在鬓边,让他显得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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