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的还好吗”
“嗯。”
江雨眠今天竟然这么配合,云树很高兴。
“醒多久了云宝他们一直在外面等你起身,你怎么都没”云树的话戛然而止,江雨眠的怪毛病,她没必要再提一遍。
“我早上太忙,没顾得上来看你,你不生气吧”
“忙什么”
“师父抓我起来习武。耍了两个时辰的枪,把我给累的”云树夸张道。
“我来。”江雨眠自己穿了鞋。
云树将外衫给他套上,系好衣襟腰带,扶他去盥洗室,净手、洁面、洁牙,又给重新绑了头发。收拾妥当才去了饭厅。
饭后,乖顺的让严世真按了脉。云树也惊奇,一晚上,他究竟想明白了什么,这般乖顺,不过这样非常好
趁义父给江雨眠看诊的功夫,云树跑出去了一趟,提着药箱回来时,饭厅里又只剩一个江雨眠。
“我义父呢”云树问门前的云宝。
“严先生说带辛先生出去转转,散散心,让您不必担心,这是严先生开的方子。”
云树接过云宝手中的方子,“昨天的药,谁拿的”
“昨天的药是云管事经手办的。”
“那你把方子交给他,让他去买来熬上,午间就可用了。”
“是,我这就去。”
“你去哪了”江雨眠主动开口道。
云树很喜欢他主动的样子,昨天的他,实在太让人伤神了。一边为他换药,一边道“我去看看昨天那个丫头。”
“她,还好吗”
“烫伤,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会给她用最好的药,你放心。”
“你”
云树打断江雨眠的话,用准备好的一堆话,堵住他。“我保证,我会安置好她,我才十二岁,你别再提收不收她的话了。而且,我心里有人,其他人都入不了我的眼了,我收了她,反而是委屈了她。”
云树说的一本正经,好像她真是个已规划好前路的男孩子。
江雨眠吃了一惊,“你才十二岁”
“是啊。你以为我多大了”云树抬头一笑,看到江雨眠的眼睛,笑意微滞。
江雨眠道“依你的个头和你,的办事能力,我以为,至少也十六七岁了。”
云树声音含笑,“大概我长的比较着急。”
“先不说我了。”云树岔开话题,“今天的药是开胃的,我看了方子,熬出来的味道会比昨天好许多,吃上两三剂以后,胃口应该会调回来,然后,我们再用药医眼睛。你的眼睛还是有希望医好的。你放宽心,好好养着。”
“嗯。”
“等会儿我叫裁缝师傅来,给你量量尺寸,做几套衣服。”云树用棉花浸透烧酒,小心拭擦江雨眠手上的伤口。
“我不要。”江雨眠咬着牙道。
云树奇道“为什么”
“我,我,我不想别人碰我。”江雨眠声音涩涩的。
云树敏锐的不碰他的伤疤,“那我们就找一个高明的裁缝师傅,让他看看你的身量如何,做的稍稍宽松一点,夏日里穿着也舒服,你看,好不好”
江雨眠鼻子里“嗯”了一声。
“那,琴呢你想上午去买,还是下午去买”云树全方位的照顾江雨眠的想法。
“不要。”
“嗯”云树有些摸不清楚他的心思。“不想要就不要,好好修养也好。”
换完药,收拾好药箱,云树坐下道“我有事要出去,留云宝照顾你好吗”
“不用。”江雨眠硬声道。
云树不勉强他。“我就让他在你门外侯着,你若是需要,就叫他。”
“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吧。午饭和药我会让云宝送到你房间里,你要好好吃。”
云树絮絮叨叨交待好所有的事情,才带着云奇与云藏出了门。
小丫头的事,云树还是认真向秦掌柜赔了礼,毕竟人是秦掌柜用心安排的,结果,他前脚一走,后脚江雨眠就把人烫成那个样子。
东家亲自致歉,秦掌柜自然不会因为一个丫头闹意见,还提出要把人接回去,省的还要东家把本来就不够用的人,拨去照顾那丫头。
云树身为女子扮男装,昨天毕竟扒了人家的衣服。这件事还是要处理好的,不然那丫头的清誉,她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她还要好好想想。云树便以严世真医术高明,方便为那丫头医治为由,将人留住了。
接下来,按照一路走来的流程,了解藏书阁的日常经营。期间,忽然想起给江雨眠裁衣的事情,便让秦掌柜的推荐了裁缝,送了过去。
无丝竹之乱耳,唯案牍之劳形。云树揉着疲累的眼睛从账簿中抬起头,天色已近黄昏。
身为大东家,云树本不必这般亲力亲为,可是他要想全面了解产业,就必须自己上手,同时她也希望这样忙着,不必去想余宏离开的事。回去时,她甚至带了一摞账册回去。
赏着苏州城的晚景,云树缓缓而归。云宝正在门前焦急的等着她。
云树跳下马,“出什么事了”
云宝上前牵住马,“辛先生与严先生刚回来不久,辛先生喝多了,把在门廊下等您的江公子当成余公子,上手就教训,江公子又有些发作,将门从里面反锁了。”
“我义父呢”
“严先生在给辛先生敷药,江公子把辛先生的脸抓破了。”
云树快步进了院子,在江雨眠门前,停滞了脚步。身侧是江雨眠因惊恐发作而紧闭的屋门,后院是因师兄出走而终日伤心的师父,犹豫了一息,云树还是抬脚先去了后院。
辛坦之犹醉着,却是又气又怒又心痛的用结实的拳头砸桌子,茶杯茶壶都被惊跳起来,不过他却被严世真按住,清理伤处,涂药。
“师父,树儿回来了,您还好吗”
云树满怀歉意,这都是江雨眠第二次弄伤师父了,虽然这次是师父喝多了先发酒疯,而前院那个,也不是个正常的。
“树儿,你是师父的好徒儿,前院那个孽徒你快替师父去教训他”
“师父,他”云树很为难
“眉儿,今天做事还顺利吗”严世真递给云树老父亲慈和的笑脸。
云树心中一暖,好在,义父是个正常的。“很顺利,这一路都做熟了,只是具体内容稍有不同罢了,眉儿能驾驭。”
“树儿,你有没有听到师父的话”辛坦之见两人说话,把他给忘了,桌子上的茶杯、茶壶、药瓶子又开始起舞。
“啧你这脾气,还不许我同眉儿说两句话了我都陪你这老酒鬼逛了一天,整整一天都没见我家眉儿了。”严世真抱怨道。
“你们父女俩,欺负我一个老头子我算是看透了我”辛坦之竟红了眼眶。
云树忙道“师父,您别生气,我现在就去前院为您出气现在就去”
“去吧,这里有我,好好替你师父教训那小子。安慰老人家受伤的心灵。”严世真冲云树眨了眨眼睛。
云树退出来,让小丫头煮了醒酒汤,才折身去看江雨眠。
江雨眠的屋门被反栓,云树拍门也不开,好在窗子未拴上,她便从窗子翻了进去。
屋里已经一片漆黑。
云树摸索着点了灯,里外找了一遍,却不见江雨眠的影子,便将桌边囤积的蜡烛全点上,屋子里灯火通明,终于在窗子与书桌之间的角落找到缩成一团的江雨眠,头发衣衫全乱了,脸上又多了通红的掌痕。
云树单膝跪在他面前,柔声道“你还好吗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江雨眠还陷在巨大的惊恐中,他什么也听不到,只是嗅到那救命的气息靠了过来,他只想抓住,抓住,再不放手。
云树猝不及防的被他扑到身上,紧紧抱住,口中语无伦次,“云树云树云树救我救我”说着竟啜泣起来。
云树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急要推开他,却被江雨眠救命的呼唤给止住,犹豫了一下,轻轻拍拍江雨眠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云树在这里,没事了。”
江雨眠抓住救命稻草不撒手,云树被捂出一身汗。过了半天,看他啜泣声收了,人也不抖了,云树小心的去掰开他的手,江雨眠却惊的一把推开她,“你是谁”人又缩回墙角。
云树猝不及防,一下坐到地上,摔的屁股生疼。“云爷不是枕头,你怎么能把云爷扯来又摔去”
“云树你回来了云树”江雨眠无神的眼睛微亮,伸手去摸索。
云树托住他的手臂,扶他站起来,为他整理衣服。“敢情你刚才没认出来云爷”
离开暗角,江雨眠脸上的伤愈加清晰,云树闭了口。
江雨眠抓住救命稻草,整颗心放了下来,惊惧退散,在云树掰开他的手前,疲累又惊惧已极的他,在安神的气息中,睡过去了一瞬。云树掰开他的手将他惊醒,条件反射一把推开近前的人,不过神志清醒了过来。
“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又让你受伤了。我师父他前些日子也遭到很大的打击,饮酒度日,他是喝多了,认错了人,才会对你动手。我替他道歉。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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