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娘退出后, 体贴地将门掩上。
世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初念床前,在她怔忡的目光中,捧起她的脸, 吻住了那双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檀口。
初念哪里料到他会这般举动, 脸颊一阵发热, 伸手想推开他,手指却被铠甲上坚硬的铁片冰得蜷缩了一下。
“别拒绝我, 娇娇,我这就要走了。”世子在她唇齿间呢喃。
初念愣了一下,问他“走了,你要去哪儿”
“陛下派我随靖军平叛,明日大军开拔, 我便要离开京城了。”世子说着,稍稍退开了些许, 凝视着她的眼睛。
初念被他看得浑身发烫, 垂下眸低声问道“去哪里平叛”
“吴地。”
吴地的陈宥是个渔民,最初因为家中交不起赋税而跟当地县衙闹出冲突,随后竟集结了一大批备受压迫的百姓, 联手将县衙给攻下了,鱼肉百姓的县令被割了脑袋挂在城墙上示众, 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经过这三年的争夺, 陈宥已经夺取了吴地的大部分郡县,自立为王,成为盘踞一方,不可小视的力量。朝廷也曾派使者前往招安,但那陈宥尝过了权势滋味,岂肯继续屈居人下气焰也很是嚣张, 竟直接将朝廷的使者斩杀了,并宣称誓与大衍不共戴天。
殷旷即位后,也派人去探过此人的虚实,对方并不因为朝廷换了新皇帝就改变自己的反心,招安是绝无可能了。
既然对方不可能投降,那么讨伐吴地,便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殷旷要平定四方叛乱,和平招安与暴力平叛,两手都不会松懈,一方面派出使者联络各方反王招安,另一方面,也要搞定几个刺头,杀几只鸡给猴看。
陈宥的嚣张气焰,让殷旷当机立断,便从吴地开始收复王土。
初念是知道陈宥的。事实上,她两世为人,都听说过陈宥的事迹,种种信息都预示着,这是个很棘手的对象。
她看向世子的目光,不禁浮现了深深的担忧。
陈宥虽然是渔民出身,但他征战三年,听说鲜有败绩,是个十分棘手的人物。世子出身尊贵,但大病初愈,骑射的本事还是这两年身子康复后才新学的,就这样冒然对上,总觉得不能安心。
世子看清了她眼中欲言又止的关切,心中酸酸涨涨的,欣慰她并非全然的无动于衷,更多的,却是后知后觉的不舍。
男儿心中都有豪情,一身戎马,仗剑走天涯。只是他早年的病断了这条路,只能纸上谈兵,没曾想,有生之年竟能真迎来这一日,接到陛下旨意的那一刻,世子心中是激越的、兴奋的,只想早日离京,去战场拼杀,用军功证明自己不输于任何人的实力。
直到此时,他才真切的体会到,出征,即意味着别离。
甚至不排除,有生离死别的可能。
“娇娇,你就没什么话,要交待给我的吗”世子伸手,顺了顺初念耳边的发丝,声音微哑。
初念回望着他,原本心中酝酿的那些疏离话语,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最后,她只低声说了句“记得你答应过,会好好保重自己。”
世子听了,如获至宝,猛地将她搂住,紧紧抱在怀中,连声道“我定会好好保重,毕竟我的命是你给的,你不让我死,我就不死,你不让我伤,我也不敢伤。”
说的是什么话。
初念推了推他,世子却越发地搂得紧了,初念只好轻声抗议“你轻一些,硌得我生疼。”
世子这才意识到,自己今日穿着铠甲,难怪怎么抱,都没有昔日那般温软的满足感。
他稍稍放开了初念,却并不退离,又用那种热切的目光看她,初念别开目光,低声道“你别看我。”
世子却更凑近了些,道“我偏要看,且要多多的看。再不看,便看不着了。”
这话听着不吉利,初念用手捂他的嘴,却被捉住了,双手被押到了身后,世子又欺身上来。他那般的强势,将她压住了花样百出的欺负,但凡察觉到她一丝的抗拒,便咬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上几句,每字每句却那般的软,叫初念一个“不”字也说不出。
炭盆中,银丝碳烧成了白灰。
长榻上,年轻的男女唇齿纠缠,目光迷离,眼神缠绵又烫人。
忽然,世子放开了怀中的温软女子,抽身退离了几步,他侧了侧身子,面色有些尴尬,初念骤然失去了倚靠,略带茫然地看向他,那温软湿润的目光,叫世子看了,内心越发火热,强行克制住了再将她拽进怀中细细品尝的冲动。
初念留意到他别扭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紧接着便明白了什么,面上也浮现了几抹绯红。
两人都不敢再看对方,静默着平复心情。
然而,满心想望的人近在咫尺,又是这样的气氛,如何能够平复得下来片刻后,世子低声道“今日来,没别的事,就为了道别。那么,我这就走了”
初念抬眼看了看他,没有开口挽留。
世子心中难免失落,但回想到方才两人的缠绵,又品出了几分甜,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初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有些刺痛的唇瓣,怔忡许久。
原来刚才不是梦,他竟真的要走了。
次日,大军开拔,不少百姓出来相送。
新帝登基之后,短短时日便推出了不少新政,借着清算皇甫卓一党,牵扯出大批的贪官污吏,不仅朝堂被整肃一清,还减免了不少苛捐杂税,大大减轻了百姓的压力,种种举措安抚了民心,饱受战乱、天灾之苦的百姓总算看到了一线希望。
如今大军开拔离京,即将讨伐叛军,若是顺利平叛,便可恢复昔日太平,百姓对此战颇为期待,很多流民为活命也应征入伍,不少人自发出城相送。
世子在马上,看着道路两旁的人群,忍不住细看每个人的脸,试图从中找出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
不出所料,初念并不在其中。
世子眼神暗了暗,却不禁宽慰自己,论告别,昨日已经告别过了。初念对他的态度已经和软太多了,待他得胜归来,便尽快安排两人的婚事,到那时,有再多的话,还怕没时间说吗
这样想着,心情便好转许多。此次领兵的将领梁大将军,此前是殷旷的副将,这次被提拔成为主将,他给了一刻时辰让新兵们与亲友道别,时辰到了,便下令立刻出发。
世子跟在队伍中徐徐前进,待到了城外十里处的凉亭,无意中看到那凉亭前的古柳树下,立着一道眼熟的身影。
世子心如擂鼓,却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催马走近了,才确定,来者正是初念。
“娇娇”世子滑下马来,冲了过去,险险地停在她身前。到底顾忌着身后的人多眼杂,没再敢像昨日私下相处时那般孟浪,而是克制地保持了半臂的距离,却难掩兴奋地开口道“你来送我了”
初念触碰到他那炙热的目光,不禁有些心慌地垂下了眼,她竭力表现得若无其事,用平静的声音道“我想起来,有些东西给你,或许可用。”
说着,便取出一封信笺来,递给世子。
世子却没伸手去接,看着那信封,欲言又止的。上次他从初念手中接过的信封,里头便装着被退回来的庚帖,这次,也不知里头是什么
初念没看懂他的踌躇,却解释了一句“是关于陈宥的消息,我能想到的,都写在里头了。”
世子恍然,立刻接了过去,想立刻拆开了确认一番,初念制止了他,提醒道“他们都走远了,路上再看吧。”
世子悄悄捏了捏,这信封颇具厚度,初念应是写了不少内容。世子想起大行皇帝殷离昏迷的那段时日,她被困在宫中,却给自己了许多来历不明的消息。他并非没有好奇过,许多熹微楼都不清楚的消息,她是如何得知的
好奇归好奇,世子却从未打探过初念的消息来源。
只是那时的消息多半与皇甫述有关,世子知道初念一向关注皇甫氏的一切,却不知道,她竟然对陈宥也有研究。
这些情报,正是眼下他最需要的。
世子收了信,看向初念,再不想强忍,用力地抱了抱她,对她低声道“娇娇,等着我,待我凯旋归来,咱们就成亲。”
说罢,便紧张地看着她的双眼。
说他自私也好,狡黠也罢,他深知初念心软,定不会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说出太绝情的话,他却非要她在这种时候,给他一个承诺。
果不其然,初念没有表示反对。
她沉默了许久,才道“那你保证,要平安归来。”
这便是答应了。世子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连声答应“我定会好好的回来,迎娶你过门。”
世子飞快地又在她唇上窃了个吻,像个得了嘉奖的少年,蹦蹦跳跳地回到马背上,一人一马围绕着初念身边徘徊了两圈,这才追着大军的队伍远去,慢慢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
初念看着世子欢欣鼓舞的背影,心中默默地期盼着但愿他们都平安。
如果此次事了,她能平安回京,届时能够嫁给世子,或许是个不错的归宿。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请假承诺的双更,这几天恐怕困难了。
开学把小神兽送学校之后,一定补起来,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