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摊贩开始晨起推车叫卖, 沿街的商铺也陆续开门营业,人间烟火气渐渐充斥满这个白天。
顾韵从沙发上睁眼,揉了揉酸疼的脖子, 看眼时间竟不知不觉睡了两个多小时。
窗外天光大亮, 空中浮着层层白云,间隙露出点碧蓝的底色。
又是一个好天气。
她起身往卧室方向看了眼,原地思忖了几秒, 过去推开虚掩的门朝里看。
窗帘拉的密密实实, 光线被很好的挡在外面。
向南忆侧躺在床上, 背对门口,看过去似乎睡的很沉。
顾韵没再往里走,帮他带上门,直接出了这套公寓。
上午十点整,向南忆枕边的手机响了, 他睁眼将设定的闹钟掐掉。
双眼清明的从床上起来, 打开一旁的衣柜拿好衣服,去卫生间洗了个澡,随后帽子一扣出了门。
脸上依旧有着病态的苍白, 但精神看过去稍微好了些许。
他走出小区,在路过的烟酒店里买了一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 应付一餐后打车去了动车站。
车站里依旧是熟悉的人来人往, 拎着大包小包, 偶有几个焦急狂奔的旅客经过。
他目不斜视的进了自助区,排队等待取票。
十分钟后轮到了向南忆。
他将身份证往感应器上一放, 紧接着将下午前往慈城的车次都给取了一遍。
捞完薄薄几张车票,向南忆转身对上身后一脸见鬼的旅客。
他头一垂,径直走了出去。
候车厅都是人, 或坐或站,有的发呆,大部分刷手机打发时间,也有来的实在过早的,会去边上的咖啡厅消遣一下,又或者进书店无甚效果的丰富下自己。
向南忆靠墙站着,对面就是检票口,有去慈城的车次时他便眯眼盯着那长长的一排旅人,依次寻找熟悉的身影。
就这样等到4点25分,他终于看到了顾韵的身影。
她就挎了一只包,两手空空再没有多余的东西,与前后推着行李箱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向南忆过去,排在了队伍最后,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前面的人。
顾韵随着队伍缓慢往前,中间接了一个电话,原本木然的脸上瞬时露出一抹鲜活的笑容,使得仿佛笼着一层薄灰的五官顿时生动起来。
向南忆环着胳膊的双手下意识的收紧,很快又缓慢松开。
他低头,盯住自己的脚尖出神。
恍惚听到身后有人跟他搭讪,向南忆将帽檐往下压了压,隐隐露出些许不耐。
溪城到慈城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两人在相邻的车厢,到站后向南忆等在门口,在看到顾韵的身影时才跟了出去。
这个下午他跟着顾韵的脚步绕了大半个慈城,中途默默陪她去买了蛋糕和玩具,随后远离市区,去了近郊沿河的一个居民区。
大片的私人住宅,大马路亦或者是小道上没有繁密的车辆,与市中心相比,这里多出了喜人的宁静。
向南忆坐在车上,通过车窗看见顾韵进了一幢老旧的小楼,小楼门前有小片空地,没用围墙圈起来,视野很开阔,约莫能放两辆私家车。
暮色四合的时间,这一天又将过去。
顾韵将手上的东西递给等在边上的孩子,顾知微高兴的抱着去小桌子上玩了,陈哲陪在一侧,帮她拆了塑封。
“盒子自己拆,蛋糕这会不吃吗”
顾知微头都不抬的摇了摇。
陈哲将蛋糕放到旁边,随后起身给顾韵去帮忙。
快递单子积压了大半,顾韵这会正给快递网点去电话,一边在打快递单,陈哲将打出来的部分撕下来,先去后面仓库帮她理货。
顾韵看了他一眼,挂断电话,嘱咐顾知微别乱跑,也跟着去了仓库。
“先去吃饭吧,这些一时间也包不完,等会回来再弄。”顾韵将头发盘起来,冲陈哲说。
陈哲正在理单子,闻言笑了下“你自己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却要把我给支走这么无私的吗”
顾韵“把你困在这两天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再这么饿着你,我良心过不去。”
陈哲递给她薄薄一叠,随后问“昨晚睡的哪里老房子这会应该住不了人吧”
顾韵将货架上一排小盆栽拿下来,用泡沫纸一裹,封好后按着单子一个个放到地上,语气没什么起伏的回道“嗯,住的酒店。”
虽然撒谎不太好,但有些实情也真的不方便表述出来,前情过于复杂,现状过去离谱,综合来看少说为妙。
何况这是她的私事,陈哲就算是至交好友,也没道理什么都要告知。
打包到一半时,顾韵去看了眼顾知微,小孩子对新拿到的娃娃很满意,换装换的压根停不下来,而原本的买的那只蛋糕也已经打开消灭了一小半。
顾韵问了句“有别的想吃的吗妈妈给你去买。”
顾知微坐在塑料凳上摇头,转过来时嘴边沾着一圈奶油,眨着又圆又大的眼睛,蹦出来一句“妈妈,水。”
顾韵找出她的水杯,倒上水后递过去,又抽纸帮她将嘴边的奶油擦掉“那你自己好好玩,不要捣蛋,我们还要忙一阵。”
结果这一忙直接忙到了深夜,顾知微已经睡了。
顾韵点了小龙虾和酸菜鱼,问陈哲“要不要煮点饭”
“可以,晚上不吃点饭难受。”
等外卖到时,饭也已经好了。
厨房收拾的很干净,瓶瓶罐罐乖巧的立在应该呆的地方,跟过去下个油锅能蹦三尺高的顾韵相比,如今的她在厨艺上的造诣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顾韵从冰箱里捞了两罐冰啤酒出来。
“来点吗虽然这个天稍微有点冷了,但夜宵这个东西没点冰的就不来劲。”
陈哲在水槽边洗手,这会拧上水龙头,转眼看她“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拒绝。”
顾韵二话不说,将其中一罐重新塞进去。
陈哲迅速凑过去,胸膛抵住她后背,自后伸手包住她的,两手相叠将那罐啤酒又拿出来,手肘拐个弯轻轻一撞,冰箱门便关上了。
陈哲微微低眼,笑说“暴脾气,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薄薄的呼吸落在她耳畔,陡然激起一层鸡皮疙瘩,配合着呼吸间独属于他的气味,顾韵有种深深埋在他怀中,全身被他包裹的错觉。
她错愕着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要挣扎时,陈哲已经从她手中接过啤酒,拉环轻轻一拽,若无其事的喝上了。
按时间算,他们也已经相识多年,陈哲于她而言更是有着还不清的大恩。
都是成年人,顾韵也不会天真到认为陈哲别无所图,只是对方不明说,她也不好特意去撇清什么,显得过于自作多情。
然而这个晚上,就在刚刚,陈哲突来的亲密举动,让顾韵意识到,可能自己真的需要去做点什么了。
她没有那个底气保证说自己这辈子就准备一个人独孤终老,可能也会在恰当的时间遇上一个让她觉得合适的,无关爱不爱的问题,只是她需要,又恰逢他出现这样的一个人。
随后结婚,相携着度过余下的人生。
但具体会在什么时间出现却谁都不知道,谁都无法预知。
而陈哲绝不会是这个人选,他不说多优秀,但至少善良,为人真诚,还有一副令人惊艳的容貌,他可以有很好的未来,在那个光明的未来中,会有一个同样善良出色的女人,倾覆自己所有的情感,视他为唯一。
这样的女人是顾韵这种离异并且带着一个孩子的女人比不来的,哪怕陈哲有那个心思,顾韵自己都不愿让他受委屈。
她一直偏好重口味食物,所以小龙虾和酸菜鱼一直是她菜单榜上的榜首,然而这个深夜,她却有点食之无味,下了几次筷子,便停了下来。
举起啤酒罐喝了两口,便若有所思的朝对面看。
陈哲不是第一次陪顾韵吃宵夜,见她吃的心不在焉,便挑眉询问的看向她。
顾韵淡淡的扯了下嘴角,说“我有时候会想等孩子长大点,问我父亲的去向时,我该怎么回答。”
陈哲夹菜的手顿时也跟着停了,眼中露出明显的意外“你怎么突然会想到这个”
“也不是突然,经常想,只是说不说的区别。”
陈哲背往后一靠,一手把玩着桌上的筷子,似在思考什么,过去好一会才说“那你是什么想法”
“没想法,我总不可能凭空变个父亲出来给她。”而其生父就更不用去想了,完全不在顾韵的考虑范围内,或许到时她也需要用善意的谎言来圆顾知微的父亲梦,直到她长大明事理懂世故。
而到了那个时候,长期缺失父亲角色的顾知微,是不是又会怨恨自己这个母亲
算了,这些太远了,发散的思维还是止于此吧。
陈哲“父亲的角色在一个人的生命中是很重要的存在,父亲的缺失带来的影响是长远的,可能还会涉及她未来的婚姻。”
顾韵点头表示同意。
陈哲又说“在你觉得人生中可以多个人的时候,就应该给她寻个父亲。”
顾韵继续点头。
陈哲快速看了她一眼,琢磨了一番她今晚说这些话的理由,试探着问她“那你现在有人选吗”
顾韵抬眼,跟陈哲深深含着什么的视线撞个正着,里面涌动的内容让人难以分辨。
顾韵干净利落的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