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氓山之行回来后,稚涼涼她便一心扑在修炼上,比之在灵淄峰不知勤勉多少。
只是既然入了俗世,便会有俗事缠身,少了玄婢,许多事便要自己操心。
离开那日匆忙,来不及仔细收拾行囊,幸而她的须弥芥子乃上品,内里空间足有一丈见方,便将琼楼之内的物品悉数装了,也还余下许多地方。
万象宗练药宗师所练高阶丹药百余种,无一不是需要各种奇珍异草才能炼制而成,一炉的成丹也没几颗。向来只有核心弟子才能被赐下丹药,且每年分例有限,普通弟子则需领了差事,以功劳换取。
稚涼涼虽不是核心弟子,身份使然,丹药自然不少,那些高阶丹药便是当糖豆子吃也是够的。
归置完须弥芥子内之物,满满当当一桌子上好的的丹药,当初需压制修为,整个琼楼内,一瓶提升修为的丹药也无,桌上这些价值千金的疗伤,回元,解毒丹药,如今皆如鸡肋。
权衡之后,最珍贵的,竟是
最不入流的辟谷丹。
辟谷丹在修者心里担不上丹药之名,顶多算是便携的“粮食”。
修仙之人未达辟谷之境时,也需同凡人一般吃食,吃的乃灵田所出的灵谷灵材,只是好的灵谷灵材于修炼有益,价值不菲,并非是所有人能吃得起的,是以一般宗门内都会由药童炼制辟谷丹给杂役弟子,吃一颗便能一月不再腹饥。
稚涼涼手中的这瓶,还是她想尝尝辟谷丹是什么味儿,找玄婢要的,吃了一颗便扔在角落没再管。
那日却是同其他丹药一起收进了芥子。
稚涼涼细细地数了数玉瓶里的辟谷丹,珍而重之地过了遍手就迅速地放了回去,封禁好,生怕灵气散泄,使得原本能撑一月的丹药少了几日药效。
最不屑之丹药如今倒成了救命稻草,稚涼涼托腮无奈地轻叹,谁让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呢
瓶中丹药够她一年所需,她却舍不得吃。不知要在这呆多久,这等保命的珍贵之物,应当用在刀刃上,她可不想当第一个饿死的修仙之人
将丹药放回须弥芥子,稚涼涼透过石屋凿出的窗格子看了看日头,估算着时辰。
没多久,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打开木门,稚涼涼便看见快步走来的薇,她手中端着一只陶碗,碗中盛满了豆不似豆,米不像米的食物,黄澄澄的,上面布了几颗水莕菜。
连着吃了几日,稚涼涼早知它们食之无味,无半点油盐,还略微发苦。
然她虽娇气,吃得勉强,却不是不明是非之人。
几日间她充分了解到氓山村是个多么贫苦之地,村里虽有狩猎队,席间却难见荤腥,猎物皆运至蔡县换取币钱,除了这,村里几乎没有其他来财之路,故而只能指着石屋后贫瘠田圃中长出的粮食。
薇端来这碗干涩的吃食前,必已遭了家中一番数落。
稚涼涼面皮极薄,不知道时尚可接受薇的好意,如今却是不能拖累了薇。氓山村的人自己吃饱都不易,她住了人家的屋子已是亏欠,自然不能再腆着脸接受薇的吃食。
“薇,以后可不必再送吃食来。”下定决心后,稚涼涼忍痛拒绝这饭来张口的日子。
“女郎可是嫌弃饭菜粗陋”薇脸红到脖子,讷讷开口,“家中只有这些吃食”
摇摇头,稚涼涼温温笑道“并非如此,薇待我良善,我怎会嫌弃,只是我既要在此生活,须得依靠自己,怎可一直寄于薇的好意。”
“那,那”薇对她的话似懂非懂得,不知该如何劝说,捧着陶碗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稚涼涼见状接过碗筷,笑得越发温和,对手足无措的薇宽慰道“自然,今日需再厚颜食一回。”
“往后薇去子河采莕,带我可好”
此时薇也看出稚涼涼并非嫌弃饭菜,听完她的这句话方如梦初醒,明白稚涼涼的意思,她瞧着女郎白嫩的脸蛋,柔白的小手,表情有些不太情愿,似是要见美玉撞壁那般不忍,不过最终敌不过稚涼涼晶亮柔媚的目光,败下阵来,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晕乎乎地想,被女郎如此看着,这世上怕是无人能拒绝女郎所求。
狩猎队之人自那日得到乌狡兽之兽肉后便在家打熬筋骨,以武为尊的世界,他们这些没有血脉的庶人,想要提升自己唯有此法。
六七日时间,将兽肉消耗殆尽后,他们的实力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几人聚在一处草场,盯着前方整齐排列的大小不一的巨石跃跃欲试。
在蝰大的示意下,几人有序地一个个上前举起巨石。
“快了,快了,举”随着又高又壮又黑,如同小山一般的汉子举起最大的一块大石,周围响起阵阵欢呼声。
大汉弓步将巨石重重放下,“轰”一声,地动般扬起的一阵草屑尘土。
吐出一口浊气,灰头土脸的大汉抹了抹额上细密的汗珠,得意地咧嘴大笑。
“五百斤,比之前长了一百斤,不错”蝰大在一旁点点头,难得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狩猎队中每人实力提升都不少,日后进山也能少些危险,遇到猎物也能多几分把握。
“队长之前便能举起五百斤巨石,如今连犽都有五百巨力,队长定然不止如此。噫只恨无更重的巨石,令队长一展雄风哩”
在众人的猜测中,蝰大也上前举那五百斤巨石,不同于犽的勉力,他十分轻松地将之举了起来,对自己如今的实力有了估算,蝰大紧绷的脸色松了松。
“队长有这把力气,都可去蔡县当武师了呢,说不准还能入护卫队哩”一年轻剑眉武士悄声朝身侧伙伴道,语气艳羡。
“咄队长可非贪财之人,他可是要与蝰老一般当氓山村村老,护佑村子的,怎可能去当武师”身侧的伙伴朝他瞥了一眼,义正言辞道。
“蝰老年轻时不也去过蔡县当武师吗,蝰大又有何不可,若能入护卫队,随行血脉者,不知是多大的荣耀”剑眉武士驳言。
血脉者伙伴嘴唇蠕动了一番,嗫嗫无言。
两人说话声不大,却尽皆传入前方蝰大的耳里,他眉头一皱,脸色暗了暗。
他正当壮年,有雄心壮志,然氓山村乃他的使命,外面再好,他也必需守着这些追随蝰氏的村民。
稚涼涼遇到这些狩猎队之人,倒也没感到意外,当日本就是随他们入的村子,如今遇到,也是寻常。
她也知那日所为有些不妥,在他们面前施展了术法,可那日隔得远,再加上这些村民心思单纯,极易相信别人,她便也不是很紧张。
若糊弄不过去,她们也不会把她当妖怪烧死,只会将她当妖神供起来。
只是她想安稳做人,而不是高调成神,是以尽管不耐烦应付这些坦胸露背的丑男人,也只能上前解释一番,打消他们的疑虑。
蝰大等人见到稚涼涼朝她们走来,无一不面色古怪,尽管她蒙着面纱,然他们一眼就认出,她便是氓山那个神女,想去面纱下那不染凡尘的绝美容颜,不由眼睛放光,目露痴迷。
挑了个稍稍顺眼的,稚涼涼咽了几口口水,压下心里泛上的那股恶心之意,用干涩地嗓音朝他道“这位大郎,可记得我。”
沙哑绵软的声音似风中飘絮,拂过众人的心间,霎时挠化了郎心。
蝰大眉心一跳,抿着唇面色动容,对着面前抬首望着他的女郎,只觉得被吸入一汪秋水中。
他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她愣怔片刻,才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这几日在家打熬筋骨,也曾听说村里来了个异常貌美的女郎,他只听了一耳,没甚兴趣更没多想。
如今见了她,立时便将人联系了起来。
“我需向几位道谢,那日我迷失在山中,亏得遇见你们,才能寻至这氓山村,有了个落脚之处。”稚涼涼细声细气,说着早就想好的说辞。
还未等蝰大说话,他身后的犽便急切搭话“原来你便是那与双亲失散的可怜女郎,如此说来,你并非妖神。”
出于某种顾忌,犽将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
稚涼涼见说话的是那个最高大粗鲁的大汉,立时转开了目光,仍旧朝稍微周正整齐的蝰大。
她故作不解“何出此言”
“那日女郎你一下子就不见了,我等都以为你会飞哩。”
狩猎队之人皆伸长脖子,看她的反应,蝰大也不吭一声地等回答。
稚涼涼心里一紧,硬着头皮对他们解释,当日起初见来了如此多人,心下害怕他们为山匪,便闪身至树后,他们眼见飘然若飞,许是衣袂翩跹所致。
她言之凿凿,如此一言,几人当真不怀疑,几乎刚说完,除了蝰大的其余人都接受了这个说法。
而蝰大虽仍觉不妥,却也渐渐接受了此言,几番思索后,更是深信不疑。
一则女子有亦能者闻所未闻,二则若她真为妖神或有奇异之能,又何必呆在这荒山野岭的偏僻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