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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开脉
    金血灿烂,九脉如丝,吐混沌鸿蒙汇聚成茧。

    渐渐,渐渐地再感觉不到疼痛,一股暖意流淌在新生的四肢百骸,还没听完公子初之言,稚涼涼再支持不住,沉沉昏睡过去。

    而慢慢看不见她面目躯干的鸷初眉心则拧得越来越紧,嗜血猩红未退的眼睛直直盯着,掩饰不住的慌乱。本可运用血脉之力撕裂空间直接回鸷地,他却迟迟没有动作。

    没人知晓,傲睨一世高深莫测的公子初竟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空间法则何其霸道,若他不慎没护她周全,他该如何

    轻轻托着不知在历经什么的女子,鸷初感到一阵无力,他坐拥一切,自诩尽在掌握,唯独她时常让他胆战心惊,唯恐失去。

    盯着怀中悄无声息的“人茧”,连日寻找堆积的心慌此时又卷土重来。

    一路逶迤滴着金血,没入狼藉染血的平兰土地。平兰家主与众人看着公子初一步一步走出族门,不约而同舒了口气,转而看见死伤无数的族中子弟,不由又阴沉下脸。

    尽管拿妖女要挟了公子初,令其答应归还平兰之地且十年不犯之约,公子初仍强势地取了近千余人之性命,若非部下将妖女快速送来,只怕今日所有人都要被他屠戮殆尽,想起方才公子初嗜血的眼神,如若疯魔地肆杀,所有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翳。

    另一边,安插在平兰辖地的元二听命驱来马车,看着自家主子小心翼翼地将闪着金光血肉模糊的一团安置于车内,古井无波的脸微诧,旋即恢复平静,生性寡言的元二只听命做事,对其余皆不关心,换做元六,定要不知情趣地探究车内为何。

    元二于平兰的住处简陋,本是暗卫,自然不宜大张旗鼓。

    看出鸷初不喜,元二忙垂头道“属下再去寻一宽敞住所。”

    鸷初扬臂,脚步不停疾步往里走,怀里的人被抱得稳稳当当,如置温床。

    经过院子进到干净整洁的内室,鸷初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他挥手将床榻之上的被褥扫开,两下单手解下雪色外衫铺就,方才将稚涼涼轻缓缓置于其上,另疾声吩咐元二快速传夔莸过来。

    夔莸乃鸷族巫医,并非普通医者,除能解一切疑难杂症,还通晓占卜、驱邪除秽等诡谲之事。

    下了命令的鸷初其实并没有抱很大期望,一是远水难解近渴,便是骑狡兽神驹,往返于鸷也得三日光景,二是即便是夔莸,怕也难以医治这怪疾。

    不过一炷香时间,血肉交织而成的薄茧慢慢变厚至完完全全覆盖,如今已看不出人形了。

    鸷初垂在身侧的手颤抖。

    他想不出如此一个纤瘦的人儿,怎地就有如此多血可以流呢

    他讥诮地想,天下多少人言他冷心冷肺,如今总算没说错。看她这般,他身体就像被戳了一个窟窿,冷风呼啸倒灌,可不成了冷心冷肺

    不论公子初此时颅内念头如何百转千回,愁肠百结,稚涼涼都无法感知,她甚至已被迫封了五感,没有了血肉,只剩一副骷髅架子,即便这幅骷髅架子道蕴通天永垂不朽,也只是一副骷髅架子,不具五感。

    茧成之后,不再有血渗出,不出片刻,风云俱汇,如若有元界之人探出神识,则会勃然变色,看见此方天地灵气皆如洪般争先恐后涌入茧中,乃至搅动风云。

    恍若蕴孕着绝世秘宝。

    可此界之人皆没这个能力,修炼之法不同,触摸的规则也不同,强如鸷初看到的也只是本是天朗气清的天地,突兀地阴云密布,风盈满楼。

    起初,鸷初也只以为是普通的雷雨天,渐渐地,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本半阖着,沉默地一错不错盯着床上的眼,微微张开,投向木窗外。

    其后,提步走出门,屋檐灰暗的影子在雪白的中衣上移转,渐渐不清晰,地也昏暗起来,鸷初抬眼,只见短短一瞬,乌云蔽日,天上如涌着波涛,层层雷云剧烈翻涌扩散开来,发出惊天动地的爆裂声,布了层妖异的深紫色,紫得发黑,那波涛在肉眼下旋成一个漩涡,其中隐有雷电似游龙般穿行,不知何时便会降落人间。

    鸷初眼角重重一跳,没来由地觉得这天地变色与她有关。

    气息一凝,鸷初眼中犹如覆满冰雪,他死死地迢望着天,单薄中衣下身躯未动,却已犹一张拉开的弓,时刻提防。

    院中被狂风卷动的落叶也被气劲牢牢定住,悬在空中纹丝不动,整个院子一瞬间就成了铜墙铁壁一般的存在,连只蝼蚁也无法进出。

    乌泱乌泱的雷云只笼罩了这一片天空,却吸引了七域半数人的目光,无论身在何方,是何身份,此间所有人都被这个声势浩大的异象摄取了心神,并且惶惶不宁。

    温柔乡内里仰脖饮酒的贵族,寒舍内凭窗苦读的书生,田埂间埋头劳作的农夫,皆被外界一阵阵的惊呼引出门外,或抬头仰望之。

    “这是怎么了瞧着不像是要下雨”

    “那云里面好像有什么”

    “不不会是天要塌了吧”

    交头接耳各种疑问声,没人能回答他们。

    只不过几息过后,便没人再有疑问出口了,天地在一瞬间静止。

    只见那天上,散开的漩涡越来越大,一只巨大的冰冷冷的眼瞳,仿佛从天的另一侧,透过漩涡中心,朝此方天地看来。

    所有人惊骇莫名,失声地看着那只睥睨一切的眼瞳,只觉它便是乾坤,主宰一切

    就好像天被撕开了一个小口,而天外有他们无法理解的生命,透过这个小口审判探查着所有人,被视线扫过之地的人大气不敢喘,而视线移走,下方无数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公子初的心亦随着眼瞳的视线而揪紧,而那眼眸也如他所想,转向此间时一顿,像被挑衅了一般,冰冷的眼闪着滔天怒意,突然,游走的神雷像得到了命令,齐齐汇成一股,从天际朝这小小的屋舍倾泻而下。

    公子初面色大变,身形一闪,几乎雷将将降下,他便突兀地出现在半空中,倾尽所有血脉之力阻那神雷,而那神雷受此攻势竟也只是止住一瞬,仍朝稚涼涼而去。

    不可抵挡

    鸷初目眦欲裂,一声鹤唳化作鸷鸟追着雷电而去。

    人怎可挡天罚

    方圆几里的地面都被神雷劈砸成深坑,地上的瓦舍屋宇尽皆湮灭,此时天道之眼缓缓扫视了废墟,确认不属于此界的异类被除去,才重新隐去。

    雷云散去。

    又是一派惠风和畅,春和景明。

    白衣落落,纤尘不染,回人身的鸷初定定地站了一会儿,才艰难地提步,却是趔趄不前。

    短短片刻,此地远远的已经围了许多人,正惊疑着对这片荒芜废墟指指点点,不时抬眼望天,仍旧留有余悸,更有无数人马朝此赶来。

    对这些人和周围的声音鸷初视之不见,平兰氏的人马来了又回,公子初才杀了他们不知道多少人,见这尊杀神不对劲,他们自然离得远远的。

    见平兰氏的人都走了,普通百姓不知所以然,也相继离开,毕竟他们方才都见此人硬撼神雷,晓得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看客来了又走,日头渐斜,公子初站成了一座石雕,面如白纸,唇抿如刀,伶仃孤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晚间风渐渐大了起来,吹走了一层又一层灰烬,露出了圆润的金色一角。

    黯淡的蒙着雾凇冰霭的眼眸微微发亮,万丈冰面融解荡起碧波,燃起一枚星火。

    鸷初紧阖上眸,喃喃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紧接着一下子睁开眼,迈开步子疾步往废墟走去。

    手指轻轻拂去那露出的一角金色边上的灰尘,颤着向下触,发现它完整浑圆,并非碎片之后,陡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血脉之力用竭之后,全身筋骨抽疼,鸷初仍不遗余力地调动新生的血脉之力,将巨茧取出。

    金色巨茧之上,一道道古朴咒文犹如脉络般密缠流动,那字文鸷初见所未见,似不是此方天地的文字,却流淌着道蕴,神秘无匹,多看一眼便如见斗转星移,玄之又玄。

    鸷初微微惊异,转瞬平静下来,他在她身上已然见识了太多怪诞,如今也能平淡处之。

    他再看那咒文几眼,心里有些猜想,他察觉不到稚涼涼的气息,大概是此咒文作祟,能掩人气机,连天道都不可探知。鸷初懒得探究咒文之效,他在意的只有茧内的人。

    探身上前,鸷初低下头去,用脸厮磨着金茧,像在厮磨着稚涼涼的脸颊,今日这一番大起大落,饶是鸷初也心潮迭起,他只有这般,与她相依,心才能稍稍安定。

    幸亏入夜后,所有人都已散去,否则公子初这般卓然傲气之人做出如此情状,不知令多少人咋舌。

    而更令人吃惊的是郎君如此缱绻,说出口的话却是背道而驰。

    “我当初就该弄死你”

    好过如今喜悲任你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