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撑着一口气, 坐在位子上,看着梁轻的模样,想起方才那刺杀惊险的情况, 顿时生出一种感同身受的想法来。
梁轻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似的“陛下受惊了。现在情况如何了,刺客都抓住了吗”
一名禁军道“游船上下正在排查刺客, 不过大人放心, 刺客断不敢再来了。”
“那就好。”梁轻倒没有皇帝那般暴跳如雷,反而平静的过分, 不过也与他身体虚弱有关系, 因为晕船呕吐之后,他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全身无力, 此刻胃部火燎燎的疼,疼的他眉头都皱在了一块儿。
站在一旁的潘知还是头一次见梁轻私下犯病的样子,只觉得这人面色白的不正常,脱力般靠在轮椅上,连从宽大深色袖袍里探出的手臂,都显得格外细白而脆弱。
潘知自小健康, 所以觉得如果一个人常年卧在病榻上, 是真的怪惨的。尤其他方才听说梁轻也遇上了刺客, 而身边仅有萧承衍一人。
梁轻没有武功, 是怎么让萧承衍救他的潘知有些怀疑, 凡是与萧承衍深交的人,都知道此人没有外表那般纯良,心里其实坏得很。当时情况那么危险,萧承衍肯定私下里跟人达成了什么协定、做了什么交易。
不过,此时此刻场面混乱, 没有人注意是谁救了梁轻。
发生了刺杀一事,皇帝自然没有心情再游船赏花灯了,让人准备开船上岸。只不过在此之前,皇帝下令让禁军整条船上下搜寻,找出一点线索来。
梁轻问了问,才知道当时在场的皇后和太子也都没有受伤,就是皇后摔了一下,太子和侍女进去给皇后处理伤口了。
梁轻放下心,萧承衍叫来的人本就是为了演一场戏,现在看来,没有人怀疑刺客是两批人。
梁轻因为身体不适,也先回了房间。
有侍女过来点了灯,外头有禁军巡逻,梁轻先给自己倒了温水喝了,感觉胃舒服了些,梁轻便趴在桌上休息了会儿,直到听到屋外的脚步声。
萧承衍推门进来,他大步走过来看了看梁轻,见到人眼睛睁着,只是晕船不适,心里骤然一松。
“抱歉。”萧承衍忽然说,“计划的时候没想到船身会晃动。”
以至于差点将梁轻甩出去
他以往行事只需要考虑自己,其他人在他这里只有两个标准,一是有用,二是没有用。
梁轻抬头摇了摇,他其实是自愿过来当诱饵,自然明白其中有很多难以控制的变数。当时刺客冲过来,他不会武功,全靠萧承衍以一己之力挡下来。
梁轻知道,这不是矫情的时候。
“外面都处理好了吗”他压低声音问。
“嗯。”萧承衍道,“让我看一下你的手。”
萧承衍将梁轻的袖子卷起来,撞到轮椅把手硬块的手臂部位上、已经出现了一片红痕,萧承衍从袖子里取出药膏,给梁轻涂上。
触感凉凉的,梁轻垂下眼,萧承衍涂完后揉了下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明早起来这里会疼,忍一忍。”
梁轻演戏的时候也拍过武戏等等,真身上镜,大大小小的摔伤也经历过,本来想说没事,但或许是萧承衍的语气太温和了,他鼻子抽了抽,歪头靠在对方臂弯里。
熟悉的温热的气息落进怀里,萧承衍一个紧张,道“你哪里受伤了”
“疼。”梁轻按了按自己的胃,道,“今天吃的都吐掉了。”
若是让陶管家或是绣绣来听见了,必然震惊无比,这平日冷淡刻薄如霜的镇国公,此刻靠在人怀里低低说话,语调因为无力而显得软绵绵的,像撒娇一样。
萧承衍听的心都跟着颤动起来,梁轻感觉对方亲昵又小心地蹭了自己一下,然后把自己抱起来放在柔软的床铺上。床铺是刚上船时就准备好的,萧承衍有些担忧和无措地揽着他,道“要揉一下吗”
他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梁轻推了推他道“出去问问,有没有熬好的米粥。最好是刚熬好新鲜的。”
萧承衍明白了,他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某一天,出门去膳厨那边给人找粥。
皇帝为了找出刺客的线索,让画舫在河面上飘了一会儿,确认一无所获后,便下令让人靠岸。
梁轻吃过小米粥后,靠着萧承衍睡了一会儿,只不过没多久,被游动的船给晃醒,他还是晕船,躺着只觉得心慌且不安,便干脆让萧承衍扶自己起来坐着。
萧承衍听见梁轻迷糊着问“外面怎么样了”
萧承衍简单将情况说了下,道“应该很快就能到岸边了。”
梁轻点头,说“屋子里难受,我想去外边透透气。”
萧承衍无法,只能满足他的要求。外面,天空彻底暗了下来,已经入了夜,岸边的人群都散尽了,码头的灯火亮着。
因为禁军都严密布置在皇帝那边,画舫甲板上没什么人。梁轻门口也有禁军守着,是皇帝安排的,一是防止再出现刺客,二是监督船上的每个人。
因为刺客能恰好避开皇帝宴席、抓准皇帝独身去三楼的时机,船上必然有人是刺客的内应。
梁轻被萧承衍裹的密不透风,狐裘披风都穿上了,帽兜也戴着。萧承衍推他出门,因着两岸灯火熄灭,头顶的月亮却极为明亮,月光洒满了整个江面。
梁轻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稍解烦闷,便起了演上一演的兴致,道“没想到今晚会出现刺客,真是惊心动魄。”
萧承衍没有接话。两人刚走出几米,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梁轻皱眉,还没开口,萧承衍便微沉了脸道“有人落水。”
他因为习武,耳力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梁轻耳边只有水拍打船身的声音,疑惑道“什么”
说话的时候,萧承衍已经推着他过来了。梁轻顿时注意到一个身影跑过去,萧承衍扬手一挥,不知道什么东西飞了过去,将那人击打摔倒在地上。
梁轻也听到声音了,仿佛是呼救的声音,他伸手抓着栏杆,眯眼看见落下去的身影随着河水浮动,梁轻的声音顿时提高了“是太子救人”
萧承衍将厚重的外衣飞快脱了,梁轻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闪,萧承衍落入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梁轻盯着湖面,微皱着眉。
萧承衍会游泳吗或许在原著里是会的,因为在后期征战时,有一部分是水上战船的战斗,萧承衍在战斗时一直是冲锋陷阵、最前面的那个,所以船只被弄翻后,萧承衍便是靠自己游过去的。
因为梁轻的呼声,禁军很快赶了过来,将那名嫌疑黑影押了过来,竟然是一名侍女。
梁轻神色冰冷着问“你是谁”
侍女神色慌张极了,跪地道“大人,奴婢看见太子落水了,一时紧张,想去找人救人”
这他还没有问什么,这名侍女是不是反驳他的太快了
梁轻皱眉,还没说什么,就见禁军将绳索抛了下去,萧承衍从水中探出头,让禁军护卫将绳索拉上来。
他怀里抱着惊吓过度的太子,冰冷的河水浸透了衣衫和萧承衍的长发,水珠从下颚流入衣领,稳稳落地后,他将太子交给禁军,沉声道“天太冷了,马上把太子送去换衣服。”
梁轻不动声色地探了下他的手,道“你也去换了。其他的我去安排。”
萧承衍抿了下唇,虽不想离开,但他也不敢逞强在这寒冬日子里湿着太久,毕竟太冷了,受寒还是小事,泡冬天的河水,太容易发烧不止。
片刻,皇帝和皇后都赶了过来,梁轻让宫人煮了姜汤送过来,便对上皇后满脸焦急的神色。
涉及太子的安危,皇后的确很急,如果不是男女有别,她几乎要扑过来了。
梁轻扶着皇后道“娘娘,太子没事,您放心。”
“臣出门透气时,听见有人尖叫,过去时便见太子已经落在水中。”梁轻顿了顿,“臣腿脚不便,实在无能为力是萧承衍下去救的人。”
他最后一句话故意压了点声音,像是极其不愿意说似的,反而因此,让皇帝相信这是真的。
梁轻让人将那名侍女带上来,道“这是当时尖叫后逃跑的侍女。”
侍女抖了抖,道“大人莫要血口喷人,奴婢只是要去找人。奴婢绝对没有半点害太子的心思。娘娘迎春在您身边伺候数年,太子奴婢也伺候过,怎么会害太子呢”
她说完,外头的禁军护卫来报,说“禀告陛下,在太子落水的地方,因为与刺客激战,船上的栏杆被撞碎了一根,太子个头矮,大概率是从此处落水的。”
很难分辨太子是不小心落水,还是被人推下水的。
梁轻眸子眯了眯,道“陛下,臣当时出现时,这名叫迎春的宫女被抓回来时,臣问她是谁,她也是这么说的。现在听起来,倒像是在急于撇清自己的关系。”
迎春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梁轻苍白却刻薄冰冷的面容、会觉得很害怕。她也确实很害怕,因为她根本不会想到事发时,梁轻会在附近。
梁轻的举动更是给了她山一般大的压力,她原以为这是一件很好完成的事,尤其是在发生刺杀事件之后,一切都是混乱的,船上禁军不足,大多被调往皇帝那里,是别处巡逻最弱的时候。
而且,太子出事,完全可以将责任推给刺客。
皇后去看太子,萧承衍救的及时,太子除了惊魂不定外,神智还是清醒的,甚至能说话“母亲儿臣好害怕。”
太子窝在皇后的怀里,他死死攥紧了皇后的衣袖,害怕似的抬起头,刚好对上了梁轻的目光。
对方的面容冰冷,目光却是柔和的,像是那天摸自己的脑袋时散发出的善意和温暖。太子咽了下口水,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是迎春推儿臣下去的”
梁轻的神色沉了下来,方才一直头疼似的、不吭声的皇帝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太子不可能说谎,如果真的是迎春推他下去的话,那
梁轻忽然恍然大悟,他低头咳嗽了两声。原著中,小皇子萧望便是莫名枉死的,谁害死他的谁也不知道,萧承衍与他们交集甚少,也不会无缘无故去调查此事。
而这是后来皇后抑郁寡欢、很少出现在人前、直到在南越亡国那日皇后当众跳下城楼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事业轻,萧萧总是暗中行事并不能跟着老婆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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