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宽敞的房间里, 皇后给太子盖上被衾,起身走到迎春面前,看着昔日机灵乖巧的侍女此刻卧伏在地上、怕的似乎在颤抖似的。
梁轻止住了咳嗽, 他的手指轻敲击在木板上。迎春已经不敢再狡辩了,因为皇后肯定是信任太子的, 作为母亲, 皇后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会撒谎。
皇后面露不解和震惊,低声道“迎春, 你怎么敢你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本宫以往待你不好吗”
“本宫扪心自问,从不苛待下人。就在年前,你母亲病重。本宫还允了你出宫探亲。”皇后咬了咬牙, 她做事一向宽容,深宫生活不易,这些下人更是不容易生存。
但是如今
要不是太子命大、遇上梁轻和萧承衍,此刻还能在床上安然躺着,倘若出了什么事皇后觉得自己会恨不得直接就将迎春千刀万剐了。
梁轻缓声道“娘娘,此刻不是论旧事的时候。谋害储君的罪名与谋害天子无异, 迎春一个小宫女, 又与太子无冤无仇, 断然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皇帝也站起身, 他虽然平日里对太子不怎么亲近, 但也有脑子想明白,储君出事对于皇室而言会带来很大的动荡,引来恐惧不说,其他的皇子又都太小,根本没有合适的储君人选。
皇帝揉了下眉心, 今天发生太多的事情了,从最开始上船时候的兴奋喜悦,到此刻的沉重惊惶,仿佛被泼了一身冷水。
皇帝身心俱疲,摆手道“来人,将此人拖下去,朕必定会让内务府严刑拷打一番,问出个结果来。”
“皇后,你安心陪着太子。稍后船到岸就回宫。朕已经派人去传太医,到时候给太子好好看看。”皇帝说到。
皇后道“皇上也累了,臣妾先扶您过去休息。”
将皇帝送回去后,皇后却发现只有太子躺在床上,已经睡过去了。她转过身问守着的宫人“镇国公呢”
“回娘娘,国公爷说太子情况无碍,已经先行离开了。”
折腾了一晚上,梁轻回到府上已经是半夜了。他倒头就睡,直到第二日下午才悠悠转醒。
元宵之后,天气转晴,温度没那么低了。外头的日光照进来,屋子里还残留着炉火的温度。
陶管家见梁轻醒了,便起身去传早膳。梁轻起来洗漱,随即发现自己右手臂抬不起来了。
在船上撞的狠了,真如萧承衍所说,第二日会抬不起来。
梁轻放下手臂,问“萧承衍呢”
陶管家道“昨夜把您送到后,安定侯程二公子来找萧公子,萧公子没空应付他。今早人又来了。您作为府上唯一主事的不在,我们也拦不住,便让萧公子去了。”
梁轻皱眉,“程子瑞来找他干什么”
实际上,安定侯本人虽然有野心,但自己的二儿子程子瑞却不一样,早年的时候就是个不谙世事、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的贵公子。而现在入了官场,稳重了许多,却远没有到他父亲那般心机深沉的地步。
所以安定侯也不会将密谋刺客的事对对方讲。
然而程子瑞依然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他过来,便是问萧承衍知不知道刺客是谁。
萧承衍冷冷的说不知道。
但是程子瑞偏偏觉得他知道些什么,而且因为萧承衍的态度,他生气的有点想打架。
萧承衍不想让他把梁轻府邸给拆了,叫人过来送客。
程子瑞很想不通,他说了一番与潘知的看法类似的话“你这人精明又狡诈,心机还那么多,大家怎么都会为你沦落到镇国公府而可怜痛心呢”
萧承衍回到主院,看见梁轻坐在餐桌前吃早膳。
梁轻是用左手拿碗的,还特意盛了碗不烫的粥,因为他左手不会拿勺。
见到萧承衍来了,梁轻放下碗,往后一靠,道“过来,喂我吃。”
萧承衍凝眸看着他,梁轻被他这么一注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指了指手臂,道“右手抬不起来了。医师刚才来看过,说过两天才能好。”
萧承衍只好坐在他旁边,给他喂粥喝。只不过他没做过这么细致的照顾人的活,一开始的时候不熟练,差点把粥弄到梁轻衣服上去。
好在梁轻没那么娇生惯养,没生气。
因为萧承衍喂得慢,梁轻吃着胃也好受许多,不会因为吃的太快而觉得胃胀不舒服。
萧承衍喂完后,会拿热水洗手,再拿热毛巾擦干净梁轻的嘴角,最后放进热水盆里洗干净,丝毫不怕任何繁琐。
这些都是他以前在豫王府上留下来的习惯,再配上一身烟青色的长袍,显得今天的萧承衍像个矜持的贵公子。
梁轻看着对方穿这么清新的颜色,气质顿时从阴鸷深沉转变为淡雅冷峻,挑眉道“萧公子昨日救下当朝太子,皇帝必定又要给你记上一笔功劳。”
他眉眼带着笑意,像是调侃。
萧承衍总觉得梁轻以前,应该是那种很受欢迎、受到追捧的人,所以即便是昨晚那般惊险的情况下,此刻依然心态很积极,像是忧虑不会停留在他身上。
但是他调查出来的梁轻的身世,出身微末,性情大变,乖张阴狠。
萧承衍淡淡道“太子是自己命大,活下来了。”
梁轻收了笑,道“你说,到底是谁想害太子安定侯吗不可能,他没道理要先对太子下手,回头内务府对那个叫迎春的宫女一查,查出真凶很容易。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萧承衍道“我们等结果便是了。”
他的神色仍是淡淡的,倒了杯茶水喝了,看起来不徐不疾。
没多久,归一将消息递了过来,萧承衍也收到了自己眼线的传信。
安定侯连夜入宫了。
见谁自然不可能是皇帝。
萧承衍道“应该是太后。刺杀失败他不会着急,但是皇帝被牵涉其中,当头一棒,他该清醒过来了,自己都干了什么。”
幕僚道“那我们原先计划的,要马上就安排下去吗”
萧承衍“不着急。”
梁轻吃着手上的枣泥糕,睁着眼睛看着他们,顿时觉得府上有个逆天的智囊团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不用动脑子,看着他们安排好好了。
萧承衍道“安定侯会收敛一段时间,此时他会很小心,我们讨不到好处。我近期会想办法复出入仕,公爷仍旧和以前一样便好。不过可以多去东宫走动,见一见小太子。”
因着救下落水的太子,皇帝对萧承衍的态度更加转好。而萧承衍想拿到自己的权力,只有进入官场才有机会。
梁轻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国公府很难容下对方,只不过这比流放两年,早了很多。
梁轻疑惑问“为什么我要多去东宫”
萧承衍看着他道“你不是喜欢小孩子”
幕僚又知趣地缩在一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梁轻倒也没有这么喜欢,只不过闲暇之余,他还挺想去东宫看看的。梁轻想了想,拍桌子道“好,不过,我们俩的关系现在可以换个剧本了。”
萧承衍没听懂“剧本”
内务府很快通过对迎春的严刑拷打得到了结果。
第二日皇帝缺席了早朝,梁轻才知道皇帝昨夜突然病了,便去乾清宫见皇帝。
皇帝只穿着黄色里衣,坐在床边,很颓丧。
小太监小声说“国公爷,刚淑妃来闹过求饶,皇上把人轰走了,皇上心情正不好呢。”
梁轻道“无妨,我去劝劝。”
宫内龙涎香飘着,皇帝的神色却肉眼可见憔悴了不少。因为醉心后宫到让太医院制作壮阳药的地步,皇帝本就身体亏空,这下得知谋害太子的、竟然是自己最宠爱的淑妃后,皇帝心神俱震,就病了。
他第一时间让内务府把消息压了下来,但皇帝知道,谋害皇子与谋害储君是不一样的,后者百官是有话语权的。
消息一传出去,皇帝无论如何都保不下淑妃。
皇帝喃喃道“梁爱卿,你说,朕该怎么办”
皇帝的面色难看又惨白,说“那日,朕决定让皇后陪自己去画舫,淑妃来找过朕。朕对她说,要收敛锋芒,要敬爱顺服皇后,这次坐画舫就不带她了,等春天南下的时候,朕带她下江南看风景。”
皇帝想不通淑妃为什么要那样做。
梁轻冷眼看着他。
内务府事先告知了淑妃的父亲工部尚书孙大人,孙大人早便来求过他了。
淑妃给她父亲传的信中也说了此事。那日因为淑妃说了些对先皇大不敬的话、被皇后惩罚,打了手心。淑妃与皇后本就有过节,此刻心中怨气更甚。
皇帝已经发现自己宠她宠的太过了,所谓的南下诺言,只不过是帝王的一个巨大谎言。
南下兴师动众,劳民伤财,梁轻作为镇国公都会在民怨下都要给出个交代,更别说一个妃嫔,可能此生都要背上红颜祸水的骂名了。
就算是在现代,谁也不想处处被骂,尤其淑妃还只是一个弱女子,深知皇帝的宠爱来的快去得也快,更有这种浮萍飘零之感。
梁轻虽然唏嘘不已,但没法答应孙大人保下淑妃的请求,毕竟对方要谋害一个无辜的孩子。
皇帝起身,将曾给淑妃画的人像都拿出来,一叠,其实有不少的张纸。
皇帝边翻看着,边悲痛道,“朕以为自己有心爱的妃嫔,有稳重知礼的皇后,有聪慧过人的太子。还有母后健在朕身边有这些人,就很开心了,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梁轻道“陛下,您不用担心,皇后、太子还有太后都在。”
皇帝目光扫过来,道“你也觉得淑妃不该原谅吗”
皇帝的怒意和威严来的莫名其妙,梁轻眉头一皱,没接话。
“朕给淑妃的画像有那么多,淑妃也给朕剥过葡萄做过香囊。”皇帝越看越满意,道,“爱卿不会理解这种感觉吧”
梁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跟皇帝讨论恋爱话题。顿了顿,梁轻道“陛下,臣知道的。”
皇帝挑眉看向他。
梁轻苦笑道“陛下不会以为,臣是个没有感情的、只会干那些强取豪夺的事情吗”
皇帝顿时想起萧承衍跟梁轻那些个事,觉得颇为新奇。他将画纸收起来,梁轻却不愿说了,皇帝便问自己身边的老太监。
老太监不敢不答,硬着头皮道“外头都在传,萧公子不想被吃嫩草呸,萧公子要走,国公爷卑微挽留,倒追傲娇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从强取豪夺到卑微倒追
轻给自己加戏优秀演员轻
萧萧
皇帝
接下来要上个时间大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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