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至少等到塞缪尔走出别墅时,海滩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科布就站在别墅大门旁边,靠着栏杆,左手端着一杯红酒,时不时啜几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出来。
对上那双蔚蓝色眼眸,塞缪尔脸颊发烫“我和伊姆斯没做什么。”
不打自招的小学弟很可爱,科布不禁咧嘴一笑“我可不在乎这个,你们做到什么时候都无所谓。”
塞缪尔不自在地动了动耳朵,他换上了伊姆斯买的一套昂贵的白西装,更显得身形挺拔,配上一副俊美的面容和一双柔软的绿色眸子,像是上帝亲手雕刻的精致艺术品。
这么好的小学弟,只可惜被伊姆斯叼走了,科布在心里暗暗叹息,对塞缪尔说“迈尔斯教授找你。”
塞缪尔睁大眼睛,下意识对迈尔斯教授大老远从巴黎到蒙巴萨的行为感到些许惊讶,不过想到教授是梅尔的父亲,参加婚礼和宴会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迈尔斯教授找塞缪尔是为了学业上的事情,自从加入科布的盗梦团队后,塞缪尔已经完成了额外的课业,并在不久后成功毕业于巴黎建筑学院。塞缪尔申请了硕士学位,在迈尔斯教授的名下,他可以离校完成一切项目,而他已经完成了大部分,只剩下最后的一个任务,一次课题演讲。
他需要在近日回到学院,担任临时讲师,就建筑系有关的课题,在大教堂开展一次课程教授或者演讲,会有专业的教授博士观看评估。塞缪尔舔了舔嘴唇,决定不如就明天过去,他对此早已有所准备。
伊姆斯也想和他一起,却被约瑟夫找上,临时加入了一次雇佣任务,科布和梅尔一大早就去度蜜月了,于是塞缪尔独自一人坐飞机,在一年后又重新回到了巴黎。
巴黎的秋天微凉,几乎无风,但是小雨淅淅沥沥,天空的光线透出几分幽蓝。塞缪尔经过德比尔哈克姆桥,塞纳河在脚下流淌,沾湿的灰尘气味在四周飘荡。
他看到了自己大学时期租的公寓,雕花的古雅墙砖仍然未变。他还记得那段丰富多彩却又无比平凡的学生时光,他时常因为想多做一会儿梦于是赖在床上不醒,甚至试图通过催眠来控制表意识梦境,但除了名单上的红色晚到标识,他无一所获。
然而现在他可以自由地操控梦境,过去一切不可能似乎都能化为现实,但这仍然有一个代价如果不依靠联梦机,他再也不能做任何梦。在发挥造梦的天赋时,他也失去了做梦的能力。
并没有什么可惋惜的,在巴黎除了各种各样模模糊糊,虚无缥缈的梦境外他什么都不曾拥有,他应该珍惜现在的一切。
大教堂像一座旧式的宫殿,阿瑟穿过一段石砌圆形拱顶走廊到达授课室,讲桌摆在最中央,下午的天色变得晴朗起来,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讲台上,洒在金发青年俊美的面容上。
和其他普通的犹太家庭一样,阿瑟在家族浓烈的保守主义下长大,他习惯板着脸,收敛自己的少年习性,活得就像一个编好的程序。他是一个无趣的人,过着白开水一样平淡无聊的生活。
而来到这里大概是他一次足够大胆的行为了,作为一名优秀的法律系学生,阿瑟应当是与他手中紧紧攥着的告示内容没有任何关系。
那上面用端端正正的英文印刷体写着“造梦”课程在今日14:00,于大教堂召开。
“造梦”,阿瑟用舌头轻轻碾过这一英文词组,疑惑和一丝隐隐约约的兴奋在心里像烟花一样炸开。
作为一名无趣的人,阿瑟却对梦境有异于常人的兴趣,他无法控制自己被那些危险性和不确定性所吸引,也无法抑制自己想要更深入探究的好奇心理,这也是他为什么来这儿的原因。“造梦”,不管它到底代表了什么,也不管那位年轻的讲师能讲出什么来,这个词本身就足以吸引阿瑟抛下自己的课业来到大教堂。
名字叫做塞缪尔休的年轻讲师站在讲台中央,四周并没有多少人,大片座位都是空闲的,来的人大多是教授博士一类的评估者。
阿瑟扯了扯自己古板的白色衬衫,用满脑袋的数字和曲线思考,意识到那人恐怕是一位刚毕业不久的研究生。这想法使他更加期待了,因为那位青年看起来实在和一般墨守成规的建筑系学生太不一样。
阳光洒在塞缪尔身上,金色的发丝伴随光线的移动缓慢流淌,朦胧的光晕笼罩着青年周身,使他看起来像个闯入沉闷大学的精灵,举手投足充满了非凡的魅力,鹅黄的暖色下,那双冰绿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梦被认为是与潜意识沟通的管道,在深度睡眠中,人们不自觉便会进入潜意识自主构造的梦境里。”
塞缪尔首先环顾四周,他伸展了下自己的双臂,接着字正腔圆地说出他的一套理论。
“深层潜意识所构建的梦境是混乱无序的,在对其研究后,我倾向称其为混乱域。这类梦境通常无法被重塑,也无法被利用,因为它涉及到人类大脑最深处的活动,因此我们平常所说的造梦并不是在此进行。”
“混乱域”,阿瑟在心里默默重复几次,并把这个词记在笔记本上。
“更浅一些的梦境由三部分构成的。”塞缪尔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三个无形的圈。
他指向无形的第一个圈“第一,意识,抛去大脑机制的作用,人类的情感和精神世界构成了潜意识,现实中发生的事情会影响梦境的运作。”
“梦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满足人的一些内在欲望或期盼,因此当我们渴望被爱时,或者在现实中情感遇到挫折时,我们或许会在半夜做一个香甜的美梦或者香艳的春梦,这都是由意识自主构建的,我们自身对此无法进行操控。”
“第二,记忆,”塞缪尔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意识不能完全控制大脑,自然也不能完全控制梦境。我们在现实中遇到的事情或人会映射到梦境里,并通过记忆对其细节进行修改与完善。最常见的例子,莫过于我们经常在梦里遇到一些认识的人,实际上在现实中我们遇见的人基本都会在梦里出现,只不过我们在苏醒后记不住罢了。当然,这一部分我们也无法对此进行操控。”
“第三点那就是可以造梦的部分。”
青年舔了舔自己的唇瓣,阳光在他身边流淌,像一曲奏鸣曲,温暖皎洁,将关于造梦的一切秘密铺成一条宁静的河流,并分成无数条支流,有一条慢慢地流进了阿瑟棕色的眼眸里。
“潜意识自主构建最基本的大环境,天气、气氛还有基础的物质运动规律,记忆构建常识性东西,在你身边所走动的人,动物还有日常用品。”
“在深度睡眠下,我们可以在保持潜意识与记忆两部分不动的情况下,对梦境进行一些修改。比如记忆自主创建的一栋建筑,我们可以把里面的楼梯变成没有尽头的彭罗斯楼梯。”
“这类似一个建筑模型,或者说一个数学模型,我们可以主观地完善一些建筑和布局,修改细节,使我们所需要的在梦中按照我们的方式准确出现”
不知怎么回事,阿瑟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梦见的一座城市,它飘在水面,跟着水流移动。阿瑟感觉自己是另一个人,站在河岸上,看着这座移动的城市不断飘来飘去,等到太阳升起,它飘到天际,房屋的轮廓在日光中模糊。
河水穿城而过,阿瑟乘着一只月牙般的小船逆流而上,像是要进入太阳里。
一所美丽的城市,街道错综复杂,人们悠然地谈笑聊天,他走在城市里,周身的景物被雾化成了一团团柔和绚烂的光点,模糊不清。
就像现在这样,阳光照在那双冰绿色的眼眸里,一些影影绰绰的圆形斑点出现在上面,像是星空下的猫瞳,绚烂耀眼。
阿瑟一眨不眨地看他,手部动作不停,清晰地记下那人说的所有理论。青年说的关于“造梦”的事情超乎阿瑟的想象,但还有很多他不明白,塞缪尔讲了“造梦是什么,怎么造梦”,却没有讲一个最关键的点“如何在人的梦境里进行创造”。
等塞缪尔和一些教授交谈过后,阿瑟找准机会拦在了他试图离开的路上。
青年疑惑地看向他,阿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紧张,他看着阳光和影子交织浮动,打着有节律的拍子在俊美的青年身上深情跳动,展现出那人皮肤的细小纹路。
塞缪尔问“有什么事吗”
不再是字正腔圆的英语,阿瑟听出了他的某些德式擦音,呼出一口气,盯着那双冰绿色眼眸,开口道“关于盗梦,我想了解更多。”
这位叫塞缪尔的青年愣了一下,微微低下头思考,他的侧脸在对着阳光的时候呈现出大理石雕像般的效果,日耳曼人的棱角分明,但放在他身上却足够温柔。
他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阿瑟看见了那双迷人的酒窝,不禁恍神了一下。
青年朝他伸出右手。
“我是塞缪尔。”
阿瑟屏住呼吸回握“阿瑟,我叫阿瑟。”
塞缪尔冰绿色的眼眸像是一条流淌的莱茵河,阿瑟看见自己乘着小舟顺着河水漂流,远处堤坝上的冰雪融化,水浪夹着碎冰朝他卷来,寒冷与斑斓的光波径直砸下,淋进肺里洒在心间。
他被淹没,为此沉溺。
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爱情啦,是遇见搭档的双向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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