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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19
    阿瑟走在楼梯上,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下巴线条优美,脸颊稍显削瘦,眼睛是很深的茶褐色,眼角下垂,唇线笔直,穿一身合体西装,头发用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领带也系的端端正正。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稳重保守甚至称得上古板的男人。

    这样的人,一般是不适合进入盗梦这种危机四伏,需要随机应变的行业。

    然而塞缪尔却从他身上看到了某种异于常人的热情和天赋,不过不是造梦的天赋,这位法律系学生和他的专业外表一样,没有多少想象力,至今只学会了彭罗斯楼梯。

    “你不适合做一个造梦师。”

    塞缪尔站在阿瑟对面的楼梯上,看向他,直白地表露自己的评价。

    “药剂师,你也不会喜欢这个。”

    塞缪尔摩挲着下巴思考“伪装者”

    他摇了摇头“也不行。”

    阿瑟并没有感到失望,在塞缪尔告诉他关于盗梦的一系列事情后,他已经早早思考起自己的定位角色。

    他停下走动的脚步,朝塞缪尔投去一个坚定的目光“我可以做前哨。”

    “前哨”

    塞缪尔愣了一下,前哨是盗梦行业很少有人选择的角色,做这类工作的人,不仅需要负责前期的资料搜集、信息打探等事情,并且在梦境中也需要为队员清理各种意外与困难。

    很少有人选择成为前哨,不仅是因为危险重重的雇佣任务目前并不多,更因为这个角色的诞生似乎就是为了奉献自己。

    “你确定吗”

    阿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他看见塞缪尔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脸颊处的酒窝像是蜂巢上一滴一滴留下的甜腻蜂蜜。

    “我有两个团队,”塞缪尔说,“你可以暂时选择一个加入。”

    彭罗斯楼梯上升又下降,塞缪尔站在台阶上被送到上一层。

    阿瑟抬头看他,问道“哪一个更危险”

    塞缪尔朝下面走去,双手插兜“梦境特工,你感兴趣吗”

    “听起来不错。”

    阿瑟笑了一下,他眼角周围细细的浅纹在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格外温柔。

    “那么,”塞缪尔走到阿瑟面前,伸出自己的右手,“合作愉快。”

    阿瑟再次回握,他希望下次自己能够率先朝他伸出手,而不是塞缪尔第一个开始。

    “我们怎么回到现实世界”阿瑟问。

    塞缪尔挑挑眉,笑得更愉快了,他从腰边枪套里掏出自己的柯尔特伙伴,递给阿瑟。

    “用枪、坠落,或者等待药剂效果失效。”

    阿瑟果断地接过枪,把枪口对准自己的额头。

    他看起来真是接受良好,然而塞缪尔可没有科布和伊姆斯当时那么残忍,他笑着从阿瑟手里取下,眨了眨左眼“你难道不想多看一下我的潜意识世界吗”

    这听起来真是吸引人,阿瑟有好几秒都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他跟着塞缪尔走下彭罗斯楼梯,并把它逐渐变成原来普通的样子。

    办公楼的一些行人都在看他们,阿瑟已经知道那些都是投射,源于潜意识的防御机制,在发现梦境不符合客观现实时,那些投射会逐渐对造梦师产生攻击性。

    这次梦境世界的梦主是塞缪尔,而造梦师,则是他自己阿瑟。

    “被投射杀死也能回到现实,”塞缪尔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但那种过程漫长而糟糕。”

    “投射朝你扑过来,把你一点点撕碎,而你只能等到自己流血身亡。”

    听起来就不怎么愉快,阿瑟稍稍收敛起自己想大干一场的冲动,跟着塞缪尔在街道上乖巧地穿梭,投射也渐渐收起投向他们的目光。

    这里是巴黎,塞纳河畔、左岸咖啡、香榭落叶,周围的一切都与现实中的巴黎像极了,浪漫华丽的艺术大街,绿茵茂密的梧桐,但还有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

    “那是什么”阿瑟指着一栋大楼问,他曾在这条街走过千百次,因此清晰地记得这里应当没有这栋大楼,

    塞缪尔顺着他指向的方向投去一瞥,一下子有些恍神。

    那是他上一辈子就职的金融公司。

    “梦境中出现偏差也是正常的事情,你不能拒绝记忆出错。”

    阿瑟觉得他在隐藏什么,但职业素养和良好修养不允许他多问。

    那栋金融大楼看起来很安静,似乎没有多少人,塞缪尔加快了脚步,阿瑟紧跟着走在后面。

    在即将经过那栋大楼时,阿瑟的好奇心促使他扭头,于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白领职员在他面前不紧不慢地走过。

    投射的脑袋偏了偏,目光和阿瑟对上。

    一双漂亮的婴儿蓝眼眸。

    阿瑟愣了一下,时间在一瞬间变慢,周围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他们的目光缓慢但不容置疑地朝他看过来,阴冷而古怪。

    塞缪尔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转过身,看见阿瑟被投射逐渐包围。

    一把拽起那人的手腕迅速跑起来,塞缪尔大喊“该死,你干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

    我只是看了一个人,阿瑟委屈的想。他朝身后看去,却发现那双婴儿蓝眼眸的人已经被其他投射遮住,人流在身后缓慢挪动,像海水一样漫过来。

    塞缪尔紧紧拽着阿瑟朝前跑,周围所有一切都变得模糊,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这时候,阿瑟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塞缪尔带着他一直向前,他们可能会在莱茵河上的一艘小船里驻足,看一下天际与水面相连的霞光和余晖,但他们永远也不会停下,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三条道路的人群都开始朝他们移动。

    该死的,他们被包围了。

    就在两人举步维艰时,一双手把他们拽进了一个隐藏在墙壁的小隔间。

    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靠着墙壁,把他们拽进来,然后关上了门,嘴角噙笑。

    他朝塞缪尔看去,目光温柔又甜腻“嘿,darg,需要帮忙吗”

    “伊姆斯”塞缪尔惊讶地看着他,凑近亲了下他的嘴角。

    “你怎么进来了”

    “进来”男人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明白这个句子的意思,“我一直都在这儿啊”

    塞缪尔勾起的唇角瞬间凝固,意识到了什么。

    他是投射。

    阿瑟也发现了,他开始观察起这个和塞缪尔有亲密关系的投射,男人随意套了一件花衬衫,发丝凌乱,浅金色的胡茬在灯光下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双手抱胸,看起来随性又不羁。

    察觉到阿瑟的目光,叫做伊姆斯的投射朝他看了过来,眼神和其他投射如出一辙,带着杀意。

    阿瑟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他看着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筹码,放在掌心摩挲,投射眼睛微微睁开,仔细地盯着阿瑟,脸上的肌肉轻微扭曲,嘴唇颤动,仿佛是在琢磨着什么。

    塞缪尔伸出右手,挡在了阿瑟和伊姆斯的中间。

    “你在保护他”

    男人的语气委屈极了,好像塞缪尔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上帝啊,塞缪尔深呼吸一口,取下腰侧的手枪,把枪口对准伊姆斯的脑袋。

    伊姆斯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站在那里看他,目光深情脉脉,带着某些熟悉的渴求。

    他仅仅是投射,塞缪尔提醒自己。

    咬紧牙齿。

    “砰”

    子弹出膛,穿过男人额头的一瞬间,投射变成无数灰烬在空中消散。

    “好了,”塞缪尔把手枪递给阿瑟,“现在我们也该回去了。”

    阿瑟接过手枪,就在这时,一阵火车的轰鸣声突然响起。

    一辆火车冲破他们旁边的墙壁,直直驶了进来。

    两人目瞪口呆,塞缪尔迅速又拽起阿瑟的手腕,打开因为冲击力而开始摇晃的大门,向外面跑去。

    火车在一股不可思议力量的影响下,缓慢的调转方向,朝他们开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阿瑟再也不能保持稳重了,大叫起来。

    “潜意识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塞缪尔也大叫着回他。

    “等一下”

    阿瑟在快速奔跑中被垃圾绊了个踉跄,手枪一下滑到地面上。

    没时间了,塞缪尔紧紧拽着他朝另一个方向跑去,避开差一点就要撞上他们的火车。

    火车呼啸而过,阿瑟看见车头站着一个人。

    一个有着灿烂的金发,灿烂的蓝色眼睛,笑容也无比灿烂的家伙,还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那家伙又是谁”

    塞缪尔也看到了,他有些懊恼地回答“科布。”

    火车在他们面前驶过,没有再掉头。

    两人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松开脖颈处的领带,大口大口喘起粗气。

    “真刺激不是吗”塞缪尔朝阿瑟挤眉弄眼。

    “好吧,的确刺激,”阿瑟皱起眉头,装作不满地说,“我下次再也不要进入你的潜意识了。”

    塞缪尔愉快地笑出声,阿瑟也含笑望着他,两人没再说话,周围的投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他们抬头看向天空。

    阳光穿透巴黎一层灰扑扑的云朵,直直照在他们身上,洒上了一层金色光辉,阿瑟的眼光掠过青年熠熠生辉的金色发丝,俊美的面容和冰绿色的眼眸,穿着简单白衬衣的身影坐在地上仍然挺拔。

    阿瑟眨了眨眼睛,耳边回荡起钟表的滴答声。

    “嘀嗒嘀嗒”

    这意味着药效马上就要结束,他们即将从梦中醒来。阿瑟头次发现钟表的滴答声如此好听。

    他们倾听钟声,不可思议地看着天空竟然飘下了雪。

    令人惊叹。白天的巴黎,一片五颜六色,太阳为其打下明黄的影子,雪花在空中浮动,沿着光向上攀援又跌落,反射出重叠模糊的彩色光影。阳光缓慢挪动,变换着世界的色彩和形状。

    阿瑟忘记了时间和空间,心中只有这么一副奇迹般的画面。

    他会把这一刻永远定格在记忆长廊里。

    十月末的清晨,梦境城市,太阳依然耀眼,巴黎的某条街道,下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