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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尘缘
    告别沉醉在话本中的各位大神,唐寅背着小手,溜溜达达,来到醉锦街一片酒楼附近。

    靖州府内醉锦街,每逢桃花盛开,花瓣落在地上,如同碎落的团锦一样美丽醉人,因此得名醉锦街。

    醉锦街中酒楼林立,热闹非凡。

    落花时节,唐寅最爱坐在酒楼上,嗑着瓜子儿,看桃花盛开时,人们观赏桃花的笑颜,酒楼里酒盏相撞的声音也让他愉悦。

    此刻,小桥下的河水汩汩流淌,两岸民居炊烟袅袅,安详和乐,唐寅看见邻居家三岁的小石头正坐在门口和母亲一起剥豆子。

    小石头梳着整整齐齐的头发,非常的利落干净,一看就是个机灵孩子。

    看见唐寅,小石头眼睛一下子亮了,他对着唐寅不停地挤眉弄眼,又回过头来对着母亲说“娘,唐寅哥哥头顶有光。”

    三岁的石头口齿不清说话还很含混,他的话语被他母亲听成了“唐寅哥哥头顶光。”

    那做母亲的回过头,语气中带着点温柔的责怪“小石头,勿要胡说,你唐寅哥哥那不是有头发,哪有头顶光。”

    听见石头言语,唐寅走近前来,捏了捏小石头胖嘟嘟的脸蛋儿。

    石头母亲停下手中活计对唐寅说“阿寅,谢谢你前几天给石头的笔画帖子,他这几天学起还挺用心,字也漂亮了一些。”

    唐寅谦恭还礼“举手之劳,举手之劳。”颇有些好修养的范儿,乖巧的石头仰着脸看着俩人交谈。

    从两人言语间知道自己的笔画帖子是唐寅给的,为了表达谢意,小石头冲着唐寅比了下小指,大概是认为比小指就算是感谢。

    看着石头肉乎乎的小指,唐寅心道这孩子跟谁学的。

    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来,小石头这个手势原来是跟自己学的。

    上次唐寅暴打了一个个头高大的精怪,打完之后,唐寅屁屁地冲着倒地不起的高大壮精怪比了下小指,这个动作好巧不巧地被在门缝里偷窥的小石头看见了,这二货熊孩子便学会了比小指,想到前缘,唐寅先是惊讶后来觉得孺子可教。

    小石头冲着唐寅呲牙,小样儿还挺美。

    “来附耳过来。”唐寅拉过小石头,让他坐在身边,如此这般的又教了他好几样本事。

    唐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石头依样学来,领会了好一会儿,师徒二人都有些倦了。

    小石头一半脸儿藏在唐寅臂弯里,偷偷瞄着唐寅腰间的挂件,这个年龄小孩子心地纯净,自然能看出挂件灵气四溢,他用小手轻轻摸了摸唐寅腰间的挂饰,目光倾慕无比。

    看见石头眼馋自己的挂饰,唐寅手扬向空中,虚晃了一下,变了个魔术,把手中真正的灵物藏起来,然后变出来一个一模一样崭新的挂饰,这个挂饰纵然没有灵气,也是精致的很,石头很喜欢,美滋滋的摸着,又向唐寅比了中指。

    唐寅哑然“”

    风中飘来了隐隐的菜香,应该是自家广德楼开始准备中午的菜肴了,唐寅抚摸了一下石头的脑袋,说道“我走啦,小子。”石头点点头,眼里带着后会有期的希冀。

    和石头母子二人做了别,唐寅从一家酒楼后门推门而入,此酒楼是唐寅的父亲唐广德所开,名为“广德楼”。

    广德楼生意不是特别好,大中午的只有几份外送的酒菜,整个酒楼就唐广德和徐氏夫妻两人在忙活,也是十分忙碌。

    唐寅几步跑到广德楼后面二层小楼的卧房,屋内陈设简单,窗明几净。

    在卧房内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衫,换完衣衫,照照镜子,铜镜里一个模样俊秀的利落少年。唐寅做了几个托盘弯腰的标准跑堂姿势,对自己的一身行头十分满意啧,看上去十分人模狗样呢。

    仙界呼风唤雨的流音阁主秒变酒楼店小二。

    这时,一阵敲打声从方桌上的大盒子内传出来,唐寅急忙停止摆姿势,走到方桌前把盒子上面的盖子揭起,里面赫然一只颜色黑亮的蝎子,蝎子翘着尾巴,咔嚓嚓挥舞着两只前爪,十分不耐烦地在敲打着盒子。

    蝎子“想饿死我呀,是在外面哪里又沾花惹草了。”

    唐寅一脸谄媚地拿出一个小瓶子对蝎子说道“没没,小x,别敲了,这不是给你带了上好的口粮,来,乖乖吃,明天咱哥俩去河边玩”

    蝎子托腮思考状“行吧原谅你。”

    小x算是唐寅的玩伴,它是只唐寅在路上捡的小蝎子,捡到的时候受了伤,掉了一只前爪,唐寅没费吹灰之力,就帮着蝎子修上了前爪,又看着蝎子孤苦无依的,顺便给蝎子在自己家中安了个小窝。

    蝎子对着唐寅挥动了一下爪子,算是谢过了唐寅,它慢慢地抱着唐寅给它搜罗来的各种美食,开始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匆忙喂了会儿蝎子,又给蝎子窝中铺了新的木屑,唐寅下得楼来,听到天井中有浆洗衣服的捶打声,唐寅探出头喊了声“娘,我回来了。”

    天井里的物件摆放的错落有致,一个女子正在浆洗衣裳,她听见唐寅呼唤,抬起脸来应道“乖,回来啦。”

    女子面容清秀,眉目间带着一股子爽快利落劲儿,正是唐寅的继母徐氏。

    徐氏用木棍啪啪的拍着木盆里的衣服,她有些纳闷的冲着唐寅道“为什么你这孩子一天到晚在外边玩,衣服却少见脏过。”

    唐寅嘿嘿笑着,未置可否。

    作为唐广德的续弦,徐氏从未觉得唐寅是他的继子,她见到这孩子的第一眼就感觉亲切,夜里睡觉的时候,轻轻拍打着在自己身边小唐寅,徐氏觉得唐寅就像是身体的一部份,他就像是自己亲生的,血脉已经相连。

    偏唐寅还就是个亦正亦邪,八面玲珑的小子,有那种招人喜欢的劲头,十里八乡的孩子帮里面分出来的正邪两派,正也让他三分,邪也怕他七分。

    比如前道街的刘小混混,见了别人都鼻孔朝天,喊打喊杀,见了唐寅却低眉顺眼绕道跑,而隔壁卖烧饼的王叔家的王昀弟弟平时自卑无比,见了唐寅却热情地飞奔过去叫哥哥。

    街坊邻居常常见到的名场面是唐寅从前街呼啸而过,后边跟着一群丐帮的小孩,再次呼啸而过,后边跟着一群平日里循规蹈矩的小书生,最后两种人成功地融合在一起,都跟着他玩,且乐此不疲。

    方圆百里之内,唐寅是个名人儿。

    隔壁家李婶子,吓唬她家小嘎子的时候惯常用唐寅举例“不听话,小心隔壁唐寅哥哥来抓你。”

    英明神武的的李婶,不光吓唬孩子用唐寅,鼓励孩子也用唐寅,嫌弃自家孩子写字难看的她,教育小嘎子“你看看你写的字鬼画符,你看唐寅哥哥写的字,就像他的人一样那么俊。”

    李婶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欣赏“别人家孩子”的钦慕表情,全然忘了她曾经拿唐寅来吓唬人。

    李婶家的小嘎子一时有些接受不良,微微有些精分,最后他决定以后搞不清状况的时候,使劲点头听就是了。

    长此以往,徐氏习惯了这边张家姆妈大张旗鼓地前来感谢,感谢唐寅把她陷进河中淤泥里的儿子捞出来。

    这个感谢的张家姆妈还没出门,那个刘家阿婆又来告状,说唐寅把他家小孙子刘云的衣服藏了起来,刘云一路从河边光溜溜地走回家。

    河边到家中要走上小半个时辰,刘云就那么光着,简直没眼看

    徐氏护起犊子绝对是一把好手,有人找上门来,询问根由都是他们自己家孩子理亏,欺负别的孩子,或者做了什么卑鄙的事情,徐氏也不用两手叉腰的卖弄声势,只几句话就能顶人一个跟头。

    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个原则,护犊子永远是对的。

    看见唐寅下楼,徐氏大声大气地说道“阿寅,桌上有刚蒸的枣糕,快趁热吃。”

    唐寅一个跟头翻下楼梯“好嘞,阿娘你吃了吗”

    “你先吃。”徐氏一边说,一边仍旧大力捶着木盆里的衣裳。

    唐寅洗了手,蹦跳着跑到桌边,掀开菜罩,掰了一块枣糕,来到徐氏身旁,把枣糕递到徐氏口边“阿娘,你先吃一口。”

    徐氏笑着摇摇头“阿娘吃过了,你留着自己吃。”

    唐寅摇头“我吃不完,你不吃我也不吃。”说着硬把手中的枣糕塞到徐氏的口中。

    唐寅眉眼都是笑意地倚在母亲身旁。

    徐氏对唐寅凑到自己身边带来的腻乎和温暖甘之如饴。

    徐氏吃下枣糕,抹抹汗说道“阿寅,今天又有几个夫子送来帖子,要收你为徒。”

    目光扫过放在桌上的一沓帖子,唐寅走到桌前,随手翻起了最上面的那张。

    但他看了一眼便将帖子扔到一边,兴趣缺缺地嘟起嘴说道“又不是我想要拜的先生,阿娘,我不喜欢这些老学究,里面肯定没有沈周先生。”

    最近收徒的帖子都已经满满一筐,翻了几下,却没有沈周的帖子,不免有些失落。

    再世为人,唐寅最想当的还是沈周的徒弟。

    影影绰绰的前世记忆里,给唐寅最温暖感觉的就是师父沈周,他带着一众学生畅游山水,舒展笔墨,好不惬意。

    谁能画技超然而又待人如常,在唐寅的心里,只有沈周。

    有沈周做师傅,此生足矣。

    唐寅心中琢磨要不是最近捉妖事物繁忙,沈周先生再不来收徒,小唐我就打上门去,抱住师父大腿,我这般乖巧,沈周还不稀罕。

    看到天井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大筐,里面满满的都是要收唐寅为徒的拜帖,唐寅将桌上的帖子尽数归到那个大筐里,甩甩头心想我才不要理这些个所谓夫子,他们也不能真的教给我什么,让我去就是壮了门面,借着我的名字他们好再多收些别的徒弟,他们倒是赚到银子花了,对于我来说倒是无用。

    又吃了几口枣糕,唐寅跑到徐氏身边,给她捶了一会背,然后在徐氏耳边说“阿娘,你把那筐帖子当柴火烧了吧,我去帮父亲给“歌尽欢”送饭。”说罢唐寅一溜烟儿跑了。

    看着唐寅连跑带颠的背影,徐氏眼中透出一丝深深的怜惜。

    仙界根骨,凡尘情缘,如是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来块枣糕,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