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人冒冒失失地大喊,唐寅条件反射地把文璧藏拉在身后,并且猛地推了对方一下,那人口里喊道“唐寅兄弟,你怎地打我,哎呦我的小心脏。”说罢这人就躺在地上耍起赖来。
唐寅定睛一看,来人原来是家住星桥巷的殷公子,这厮是易胖体质,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家中有喜事的原因,竟然胖了两大圈。
这殷公子胖与不胖那简直是两种相貌,瘦的时候颇有些古灵精怪的讨喜样子,胖起来又是极其的憨厚,唐寅已经和他数月没见,怪不得唐寅一下子没看出来是他。
看到殷公子就地耍赖,唐寅伸出手欲拉他起身“原来是你这冒失鬼,怎地又胖了两圈,害我不认得你,别在地上丢人,还不快起来。”
来人闻言立马从地上翻身坐起,眉开眼笑地就往唐寅身边蹭。
唐寅复又盯着殷公子的圆脸“你胖成这样很容易被人套麻袋。”
殷公子拽了一下自己的q弹的脸蛋“我最近有些苦夏,可不是瘦啦。”
唐寅也被他的喜庆劲儿感染了几分,两人乐呵呵地攀谈起来。
说起这殷公子算起来是唐寅的老相识了。
还是童年时候,唐寅曾与人打赌,赌约是敢不敢在一座山野中的荒废宅子中过夜,这个赌约对唐寅来说是相当没问题。
唐寅自幼和鬼怪打交道,在他眼里,鬼怪的世界既是恐怖的世界,也是山野的世界,是另一种生灵的世界。
而他的任务就是制衡自己责任范围内的这片山野,让作恶的怨灵伏法。
无尽茫茫的山野,夜色降临之后,万籁俱静,天上星子闪闪烁烁。
这安静的山野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不知名的小生灵。
这个赌局赢了之后,七天后有银子赚,又能顺便抓几个怨灵,再煮上些山野时蔬,唐寅在荒宅里住的很是惬意。
话说第一天晚上,唐寅在那宅子里睡到夜半时分,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一只胖乎乎的雪白狐狸在灯下看着他,可是一睁眼小狐狸就不见了,唐寅艺高人胆大,根本没理会这茬,继续呼呼大睡。
谁知第二天白天,一个白胖的小童找到唐寅,嘭嘭嘭敲开门之后,小童自报姓名,说自己姓殷,名和成,这宅子是他们老殷家的,唐寅既然住了,要跟给他交租子。
看着这个个头比他高不了多少的小家伙,唐寅乐了,想跟我要租子,门儿都没有。
两个小娃就租子问题在院子中开始bb谈判。
唐寅当时的原话是,就你这荒山野岭的破烂宅邸,爷在此处睡,算是看得起你。
小童听了唐寅的话十分不乐意,他小胖手一挥,就把那荒废宅子变成个金碧辉煌的漂亮宅邸。
变身之后的宅子不但漂亮,还有许多美人不断进进出出。
白胖小童很是得意。
唐寅这才明白,殷小公子乃一枚狐仙是也。
小狐仙殷和成十分不乐意唐寅把他宅子说成破烂宅邸,于是嚷嚷着和唐寅约架,打架唐寅哪是能吃亏的,说一不二,两人就势在荒宅中打了一架。
唐寅在那所宅子里住了七天,两人就足足打了七天,直把那金碧辉煌的宅子又打的破烂不堪,差点碎成了渣渣。
两人天天晚上约架,小胖狐狸殷和成自然打不过唐寅,唐寅打架时小嘴不停叭叭,殷和成也针锋相对不断回应,于是两人打着打着竟然又惺惺相惜起来。
最后的结果是,二人竟然不打不相识,成了好友。
后来在聊天过程中得知,殷和成真身是一只雪狐,先祖从极寒之地迁到江南靖州府,在此繁衍生息已经有数百年时间。
殷公子年长唐寅好几岁,但是为人豪放洒脱,不管年纪几何,都是改不了的孩童性格,他十分不喜欢读书,对读书简直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狐族之中也有学堂,但是殷和成拒绝前往,作为一只狐,他说自己不怕老虎和狼,却最是惧怕课业,他经常和唐寅说“宁愿和狼睡觉也不愿意研习课业。”
“课业猛于虎也。”就是殷公子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而唐寅就是那个把狼当做猎物,然后一边享受猎物,一边还能把书读了的另类家伙。
虽然不爱读书,但是殷公子在其他方面都是一只努力上进的狐,他还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和祖辈们学了辨别各种药材的本事。
后来唐寅只要是路过殷公子的宅邸,就会去拜访一番,殷和成常常听到唐寅描述靖州府的繁华风貌,便对那座城池心生向往,于是就努力搬到靖州府,并在山野之地和靖州府之间倒腾起药材来。
搬到靖州府后,殷公子更加勤勤恳恳地在山野和靖州府之间来回运输药材,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几年之下就攒下了不少家底。
殷和成家中只有一姐,他与姐姐感情甚笃,姐姐及笄之后,与黑山之狐结亲,殷和成老早就和唐寅打过招呼,等到办喜宴的时候要请他来书写喜客姓名。
唐寅虽然从小野蛮生长,但还是个重诺言的人,看到殷公子唐寅这才想起来还应承了人家,待到这殷公子的姐姐大婚时,要为他家帮忙登记来贺喜的客人姓名的事。
这殷公子一身喜服,唐寅想起可不是今日就是他姐姐成亲之日。
唐寅天生笑脸,任谁看了都是感觉一身喜气,又写的一手好字,常有街坊邻里因着各种事宜,跟他求字。
一次唐寅帮忙给一户人家写了喜帖后,那户人家之后竟然是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接着他家相公也在乡试中取得了头名。
如此巧合竟然导致坊间竟然有人传言说“这只要是逢了大喜的日子,请了唐寅来写帖子,都是能生儿子,逢考高中。”
一来二去,竟然有了请唐寅写喜帖,会从此以多子多福的说法,所以,殷公子跨越大半个靖州府,一定要请唐寅帮忙给他登记贺喜客人的名字。
唐寅听到此类坊间传言,心里乐开了花我怎么莫名地就变成锦鲤体质了,不错不错哈。
言谈之间那殷公子看着唐寅这身边的小公子面生的很,但是那眉目也是和唐寅一般无二的俊秀可亲,样貌甚至比唐寅还要俊些,只是这个子么,稍稍矮了一丁点儿。
两家宅子距离甚远,殷公子跑了几次三番都见广德楼大门紧闭,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记得广德楼生意近期很是红火,不知道为了什么要大门紧闭,唐寅和他说了广德楼停业的其中缘由。
原来是为了找失踪的孩子。
殷公子听完之后长吁短叹了一番,说着今天忙完姐姐的大喜之事,就马上和唐寅一起去寻找他兄弟。
他们狐狸的旁门左道术也是不少,想来能帮上忙。
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信守承诺,不可轻易回绝别人,唐寅道“我回家换一身干净的衣衫就来。”
那殷公子忙说道“阿寅不用回家,我这里有的是衣衫,都是全新上好的,你随便穿。”
又和唐寅闲聊了几句,眼看喜宴在即,客人马上就要到场,殷公子不由分说,拉了唐寅就走。
殷和成只道文璧定是唐寅的小友,遂也十分热情地一并请了。
唐寅问了文璧可否愿意同去星桥巷参加婚宴,文璧十分乐意跟着去,她和唐寅两人好久没经过喜宴,沾沾喜气也好,说不定有什么新的收获。
两人都想蹭点喜气,想到一块去了。
殷公子的宅子离得远,要坐船走水路,几人上了船,小船悠悠荡荡飘在水上,穿过几个桥洞,大约半个时辰后,就到了星桥巷殷公子的宅邸附近,这星桥巷附近都是殷公子的宅子,颇为富庶。
有几只是看的都是未成年的小狐仙,站在门口向着往来的宾客撒着彩色的纸屑。
殷家宅院里搭着长棚,外人只道这长棚是举办喜事的人家图个荫凉,只有唐寅知道这是为何,狐狸的体质天生喜阴,这家中有几位长者是狐仙,搭了长棚就是要照顾他们的身体。
有人靠近前来,和唐寅文璧打招呼,见文璧默然不语,知她是哑人,心内难免惋惜,可文璧已经在书院中经历了与人交往的过程,心胸变得更加坦荡,现在已经对别人议论不以为然。
这殷公子交友颇多,唐寅一直忙着记上贺喜的客人名字,文璧则在旁边为他研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喜糖和各种糕点。
来来往往贺喜的人们,脸上都是带着喜色,唐寅带着文璧一起,一个写字一个研墨,倒是心境轻盈起来。
十分忙碌地记了一阵名字,估计是喜客都已经尽数到齐,要登记姓名的宾客一下子寥落起来,忙完这一干务事,唐寅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如释重负的他,因为连日里多番劳累,竟然沉沉地倒在文璧的膝盖上睡着了。
唐寅只是倒在文璧的膝盖上睡了一会儿,文璧的双腿就被压的毫无知觉,但是文璧也只是任他这般躺着,生怕自己一动就把他惊醒。
文璧怕唐寅一旦惊醒之后,连日来积累的疲累就会无处宣泄,所以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拢着唐寅,任他昏睡。
文璧低头看着唐寅的脸庞,看他长长的睫毛,俊秀的眉眼,就任凭这双腿陷入麻木,只要唐寅能安然歇息,自己也是无所谓了。
朦朦然中,文璧想起前世的时候,自己和唐寅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