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的抓着床单,手臂颤抖着，无意识的不停眨着眼睛。

    原本灵动的左眼看上去死气沉沉，涣散无比,仿佛并不属于什么仍然活着的生物。

    其实，安迪早已经预料到这样的后果,只是没想到,它来得这样突然。

    一时之间，恐慌占满了胸口，闷在其中,无法挣脱。

    “咚,咚,咚。”轻微的敲门声唤回了女孩的神智,她侧耳倾听,熟悉的有节奏的响动驱散了不适。

    是她和史蒂夫叔叔之间的暗号。

    意思是，“早饭已经做好，快起床吧。”

    正想张嘴回复的小姑娘顿住，喉咙干涩的发疼,她几乎说不出话来，不知是什么原因。

    在短暂的思考后,她敲击着床沿,用相同的方式回应着史蒂夫,“好的，谢谢史蒂夫叔叔。”

    听见房内传来的响动,史蒂夫心里不由一暖，并没有起疑心。

    他难得心情不错的离开，走向餐桌，娜塔莎和托尼正坐在那里。

    或许是昨晚受了小姑娘话语的刺激,三人都没什么睡觉的心思，早早的就醒来了。

    托尼吩咐酒店预订了早餐，卡着小姑娘醒来的时候送来。

    但以往活跃的小胡子男人却没有抢着去叫安迪起床，反而沉默了起来。

    和他不停想着小姑娘喜欢吃什么的模样截然不同。

    娜塔莎看着安迪紧闭的房门，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作声。

    最后，史蒂夫接过了这个重任。

    只有三人的餐桌显得格外安静，除了因为“暗号”而心情舒畅的史蒂夫，托尼和娜塔莎的情绪看上去都不高。

    “咔嚓。”是房门打开的声音。

    安迪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看见餐桌上坐的整整齐齐的三人，愣在原地。

    空气中沉闷的气氛能够很轻易的被察觉，小姑娘紧抿着唇，敏感的心思开始浮动起来。

    她一步步走向餐桌。

    史蒂夫见安迪过来，帮她摆放好餐具。

    其实，在托尼等待安迪的时候，他已经将餐具整理了不少遍。

    这一幕自然落入了安迪的眼中，心里的不适感变得愈发强烈，她甚至觉得呼吸都开始被限制。

    “嘭”剧痛从大腿传来，安迪下意识的弯腰，手撑在茶几上。

    她撞上了在视觉盲区里的茶几。

    “安迪”是托尼斯塔克，几乎在安迪手撑在茶几上的同时，他就赶到了女孩身边。

    即使身为超级士兵的史蒂夫都没有托尼的速度快。

    托尼连忙扶住了安迪的手，在近距离的接触中，他的视线聚焦在女孩的脸上。

    安迪下意识的撇开脸，不想让托尼察觉到左眼的异样。

    可身为超级英雄的钢铁侠，观察能力又怎么可能会不好。

    他许久没有对安迪斯塔克如此强势，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

    托尼伸手将小姑娘的头转过来，除了最开始轻微的挣扎，安迪只好顺从男人的意愿。

    托尼如愿看见了安迪斯塔克企图隐藏的秘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那混沌灰暗的左眼，已经清楚的告诉了他答案。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他从未听见过的，嘶哑的，属于安迪的声音。

    “我很抱歉，这就是副作用。”

    或许是托尼的表现太过冷静，仿佛风暴来临前的最后的平静。

    安迪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自己的大脑都快失去运转的能力，又怎么能很好的说出安抚的话语呢。

    于是，她说，“别担心，我不会很痛苦的。”

    只要迎接死亡，就可以远离一切伤害。

    即使托尼斯塔克和安迪斯塔克的关系再怎么疏离，两人却总能很快的理解对方的想法。

    此刻，托尼恨极了自己敏锐的理解能力。

    他引以为傲的，一次次任务和经历中建立的情绪管理能力，在安迪面前全面崩塌。

    只因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深藏的愤怒再也压制不住，眼睛里泛上了生理性的红色，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

    “所以呢，你不痛苦的原因就是在等死是吗”

    “离开这个世界，就是你摆脱痛苦的方法吗”

    连着两句触及敏感问题的话，直接打破了安迪和三人之间隔着的那层厚厚的墙。

    这个问题终于暴露在阳光之下，揭示出症结所在。

    在托尼情绪失控的同时，史蒂夫及时的拉开小胡子男人。

    娜塔莎则扶住因为托尼离开而站得有些摇晃的女孩。

    安迪感受着身边人久违的气息，不知不觉中绷紧了身子，鼻子莫名的就酸了。

    她平复着情绪，明明想要好好的站着，不再麻烦身边的娜塔莎。

    可腿上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娜塔莎见安迪如此，担忧的以为女孩的腿被撞伤得很严重。

    虽然因为和安迪许久没有这样的亲密接触，而担心女孩会不适应。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不能考虑太多。

    史蒂夫已经拉着托尼进了房间，客厅里面只剩下娜塔莎和安迪。

    “安迪，我抱你过去”

    娜塔莎语气尽量温柔，但因为长期以来和安迪的相处模式，难免带了一些生硬。

    女孩慌乱的点头，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娜塔莎轻易的抱起了安迪，她皱起了眉，这姑娘，是不是轻得有些过分了

    突然的悬空让安迪抓住了娜塔莎的肩膀，却意外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原本被狠狠拉开的两颗心在一点点靠近。

    娜塔莎将安迪放到座椅上，蹲下身小心的检查着她受伤的腿，在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后，才放心的起身。

    或许是托尼和史蒂夫离开，加上和娜塔莎关系的缓和，安迪努力的笑起来，“谢谢你，娜塔莎阿姨。”

    可她忘记了一件事。

    娜塔莎真正的近距离看见了安迪明显不对劲的左眼。

    如果娜塔莎刚才还不能理解托尼爆发的情绪，那么现在，她明白了。

    没有任何一个家长目睹这一切，还能无动于衷，包括她。

    好在这时，史蒂夫和托尼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们走到餐桌旁落座。

    小胡子男人看起来冷静了不少，但从那明明没有熬夜，却有着血丝的眼眸里，足以感受到他的忍耐。

    娜塔莎见两人都已经过来，她本该返回自己的位置。

    可跟着直觉前行，她伸手揉了揉安迪的脑袋。

    直到心脏闷闷的难受淡去，她才离开。

    过去，如果安迪受了委屈，温柔的女特工也会这样安慰小小的女孩。

    娜塔莎会在安慰完安迪之后，再陪着她一起解决困难。

    没人知道，娜塔莎罗曼诺夫是安迪斯塔克坠入谷底时，不肯放手的光芒。

    娜塔莎是最后一个放弃她的人。

    女特工一如既往的温柔，可她也足以带来满满的安全感，驱散所有的痛苦和黑暗。

    安迪度过了一个和谐的早餐，一个足以温暖她的时刻。

    可是有的故事，应该落幕了。

    吃过早餐，安迪干涩的嗓子舒服了不少。

    托尼早就吃完，他靠在座椅上闭上眼小憩，眉间是让人心疼的疲惫。

    他没有离开，安迪知道是为什么。

    她开口了，“爸爸，我想和你说些事情。”

    没有等待托尼的反应，安迪起身径直向卧室走去。

    她罕见的没有注重礼仪。

    毕竟，总有些事情，不经过准备，难以说出口。

    过了许久，卧室的房门才被推开。

    刚才还无法控制情绪的托尼是笑着进来的，他看见坐在床边的安迪，开玩笑般的说，“怎么和爸爸说话都这么严肃吗”

    看见勉强自己“心情不错”的托尼，安迪的眼眶突然就红了。

    她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所有的决定都是错误的。

    托尼坐在安迪准备好的椅子上，他自然看见了女孩通红得几乎要掉下泪的双眸。

    还有他不能接受的已经失去神采的左眼。

    没有什么事情，是托尼斯塔克做不到的。

    “安迪，爸爸刚才不应该凶你的。”

    托尼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仿佛一个愧疚到极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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