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 周梨突然醒了过来,一睁眼,对上一段红绸中衣, 以及中衣内半藏着的健硕胸膛。耳边是强有力的心跳声, 笃, 笃,笃,一下一下。
院子外头传来一阵公鸡打鸣声, 以及李氏喂鸡发出的嗟声,似乎还有扫帚刮到地上的声音。
周梨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她成亲了, 嫁给了沈越, 就在昨天。
不过, 她明明记得昨夜她睡下时,还和沈越隔得挺远, 怎么今早上就抱一块儿了
抱住她的人忽然动了一下,周梨一个警觉, 旋即闭上了眼。
紧接着沈越醒了过来, 他微微垂眸,就看见枕在自己手臂上的周梨。晨光熹微,透过窗棂上裱糊的白纸撒进来,经过红纱帐一筛, 光斑变作淡淡胭脂打她脸上。
她闭着眼睛, 一动不动的, 想来还没醒。
清晨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的新媳妇儿,鼻尖也是她身上淡甜的香味儿, 两人体温交缠着,沈越只觉得浑身每一处毛孔都舒畅无比,心也被填得满满当当。
红纱帐被灌进来的细风吹动,像湖水的波纹,周梨脸上的光影也被带得摇曳起来,时而向下一点投到衣襟处,时而又回到脸颊上。
沈越起初也没注意到什么,这会子随着光影的牵引,他随意瞥了一眼,就瞥见周梨不知何时被磨得半开的衣襟。
一段雪白鹅脯半露着,看上去比那刚做好的凉粉还弹软,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喉头滚动一下,晨起才下去的东西,这会子又在被子里瞧瞧昂了头。
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和哪个女子亲近过,纵使在繁华之地求学那些年,他也一直洁身自好。自从两年前他回到家乡,认识周梨,从他们第一次牵手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栽了。
栽进了一个奇怪的迷途里,他爱上了与她的每一次触碰,他不断在伦理道德与不受控制的悸动里挣扎,直到后来,他再也不是她的三叔。
二十多年没碰过女子,现在娇妻在侧,他开始禽兽地想着昨夜未完成的事,可转念又一想,阿梨还在气头上,还是算了。
我忍。
但手还是不自觉地抬起来,抚了一下周梨的脸蛋。引得周梨忍不住侧脸,蹙起了眉头。
沈越一惊,忙缩回手,趁着周梨还没睁眼,赶紧抽出那只被她枕着的左臂,滚下床去,红纱帐被他一带,“撕拉”一声,烂了。
左臂被枕麻了,一撑地就软了一下,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
沈越想,再没有比他更狼狈的新郎官了吧
周梨装不下去了,睁眼坐起来,就看见沈越长拉拉地趴在地上,正视图爬起来。
她洋作才醒,揉了揉眼“你怎么睡地上”
沈越总算站起来,飞快瞥一眼媳妇儿,想到昨夜媳妇儿生气的模样,当即道“我我我没抱你。”
说完,掉头跑到门口,正要拉门出去,但一想到还没穿外套,才搭在门闩上的手就放了下来,但也没立即转身,就那样面朝门板立着。
周梨见他如此,捂着嘴偷偷一笑,随后正声道“赶紧穿衣服洗漱了,你那样站着,要是让娘知道了,还以为我在罚你面壁思过呢。”
“哦。”沈越老老实实走到床边,开始穿衣服。
周梨正在系腰带时,他已经穿好了,走到洗漱架前,端起脸盆“夫人等我,我去打热水来。”
周梨嗯了一声,沈越便拿着盆出去了,出去时顺带把门带了过去。
走到院子里,喂鸡喂得差不多的牛氏见了儿子,当即扑过来,笑盈盈拦住他,小声问“儿子儿子,昨夜咋样”
沈越无奈地斜一眼他娘“娘,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长舌。”说完,兀自提着木盆去了灶房打水。
牛氏看着儿子的背影,切了一声。这不是昨夜趴窗户听声儿,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么。
沈越打了水端进房间,周梨已经坐在梳妆镜前梳起了头。
周梨歪着脑袋,将如瀑的乌发拨到一边,慢慢理着,但头发在床上滚了一夜,有些打结,她稍微使了点劲,扯得头皮一阵疼,不禁蹙起眉来。
她正和头发较着劲,忽然,一道阴影笼罩住她,手里的梳子也被夺走了。她讶然回头,就看见沈越不知何时走到了身后。
他的声音温和,给人的感觉就像冬日里的晨光照在肌肤上一样“我帮你吧。”说着,就把她的头发拢到背后一下一下地梳起来。
周梨看向镜中,只见身后的男子垂着眸,手头的动作十分轻柔,遇到打结的地方,他会用左手抓起那屡头发,用木梳一根一根地理,等完全理清了,才继续往下梳。整个过程就好似打理一件什么易碎品。
“刚刚我好像听见娘把你叫住问话了,她问了什么”周梨手头摆弄着那些胭脂水粉,漫不经心问。
沈越望一眼镜里头,忙又收回视线“没什么。”
周梨是过来人,哪有不明白的“她指定问我们昨夜的情况了,你怎么说的”
“啊”沈越闪过一丝慌乱,“我半个字都没回答,还说了她一顿。”又想到什么,继续道,“她若日后在你面前问起那些事儿,或者问什么孙子不孙子孩子不孩子的话,你不必理她。”
说着,沈越拿起一旁的头油,放到鼻下闻了闻,玫瑰花味儿的,打开瓶塞倒一点在手上,搓匀,抹到长发上。
周梨见他手法还挺熟练,刚想质询两句,脖颈处就感受到一双灼热的手,不断地向下滑。
周梨感受到一阵痒意,正要推开沈越,沈越已经绕到她身前,俯下身来,在他耳畔吹起了令人躁动的暖风“夫人,昨夜我那么乖,今早又帮你梳头,能不能得个奖励”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些委屈,委屈里又带着些蛊惑。
周梨脸颊一烫,浑身一个激灵,手里的胭脂盒一抖,掉到了地上,撒在暗褐色的夯土上,好似平地开出了一片海棠。
海棠终是受不得春风的蛊惑,娇羞垂首,声音轻柔婉转“什么奖励”
沈越见她没有拒绝,伸手拉住她的一只手就往那处拽,贴在她耳边道“就一炷香”
周梨脸红得滴血,本想缩回手,可手碰到那滚烫时,不知是魔怔了还是被浆糊沾住了手指,一时间没再挪开,轻轻应了一声“嗯”
梳妆台晃了起来,上头的铜镜首饰都在微微颠簸,那瓶玫瑰味儿的头油忘记盖盖儿,又放在了桌边上,瓶身颤抖一阵后实在受不了了,堪堪跌落,幸亏周梨眼尖发现了,伸手一接,抓住了滚圆的瓶身,却不防手心上被滴了好些油。
一时间,花香满屋。
而门外,牛氏正歪着身子,耳朵贴在门上,听里头的动静。
沈鱼见娘鬼鬼祟祟的,便悄悄走过去,用气声问“娘,你在干嘛”
牛氏被吓了一跳,险些尖叫出声“去去去,你一个姑娘家家瞎打听什么”说着朝院中走去。
沈鱼一路追过来“你当我不知道哦,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哥把你的金孙孙塞进嫂子肚子里没有。”
牛氏赶紧捂住女儿的嘴“你这死丫头,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再说我赶明儿就把你嫁出去。反正如今你哥成亲了,你也可以嫁了。”
沈鱼撇撇嘴“不说就不说嘛,有啥大不了的。”说着,兀自走开了。
沈越和周梨出房间时,时辰有些晚了,周梨在心中暗自抱怨沈越这个大骗子,说好的一炷香,结果就是好几柱香的缠绵,正想着该怎么和牛氏解释。
谁知见到牛氏周梨还没开口,沈越就先道“娘,我们睡了个回笼觉,所以起晚了。”语气一本正经,与方才在房间里诱供她的男子简直判若两人。
牛氏一听,两眼顿时发光,看一眼儿子,又看一眼儿媳,脸上笑出花儿来“没关系没关系,年轻人嘛。你快带着阿梨去吃饭,吃了饭就去镇上逛逛吧,今日赶集,你们屋里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买。”
周梨怪不好意思的,起来晚了非但没被新婆婆说,反而让她去买买买。
吃过早饭,沈越牵着周梨的手,往镇上去了。
两人的步伐很慢,又起来得晚,等走到中街,就已经快晌午了。
路过一家点心铺子,铺子门前人山人海,周梨记得这家的板栗糕特别好吃,就停下来看了一眼。
谁知身旁人便问“想吃”
周梨摇摇头“就看看,人太多了。”
“你去那边树下等着,我去买。”说罢,沈越便兀挤进了人群。
周梨叫都叫不住,只得听他的去树下等。她望着那处人群,沈越的身影在里头时隐时现,空气里时不时飘来一阵糕点的香味儿,周梨还没吃上呢,心里就已经觉得很甜。
她正站在那处百无聊赖有一搭没一搭踢着石子,忽然,身后有人唤了她一声“阿梨。”
周梨闻声转头看去,见了来人,忙笑道“王大哥。”
王许走过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周梨指了指那边糕点铺道“他在那边买点心。”
王许看向那边,他自然知道阿梨口里的“他”是谁。
“昨日家中有事,便没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可别怪王大哥。”
“怎么会,阿梨都明白。”周梨怎么会怪他,她明白的,毕竟他俩曾经谈婚论嫁过,这还没过几个月,她就另嫁他人,不来她的婚礼实属正常,免得两方尴尬。
两人再寒暄了一阵,王许又说还有事,便先行告辞了。
周梨目送王许离开,心里突然生出一些怅然来,正在暗暗祈祷希望王大哥以后能遇见个好姑娘,一个身躯突然挡去她的视线。
周梨一看,沈越不知何时跑到了她跟前来。
“买到了”周梨看一眼他手里的糕点。
沈越“嗯”了一声,把糕点塞给她。
她拿到鼻下闻了闻,甜香四溢,立马拿出一个吃起来。
两人又继续逛街,周梨边吃边说着刚刚遇见王许的情景,可说着说着半天也没听到身边人回应一句,便侧头看去。
只见沈越平视着前方,唇瓣抿着,眉头还轻轻蹙着,周梨不解的问“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沈越没有回答。
周梨见他不说,也没追着问,她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
两人继续走着,沈越不说话周梨也不说了,一时间两人氛围诡异的安静。
走了好一阵后,沈越停下来,忽然道“我不开心。”
“啊你怎么了”周梨诧异道。
沈越瞥一眼四周,这里是一处临河小路,鲜有人路过。
他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道“你倒是吃得欢,也不晓得给为夫一块。”
周梨嘴里正叼着一块板栗糕,闻言赶紧从牛皮纸袋里摸出一块递过去。
沈越没接。
“我要吃你嘴巴里的。”
周梨还没反应过来,沈越已经低下头,咬住她衔着的那一块。
周梨惊了一下,怕有人看到,赶忙伸手推他,谁知非但没推动,男子咬完支棱出来的半块儿后,又来夺她口里的另一半儿。
“张嘴,我要吃里面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瑟瑟发抖今天我尽量摸鱼,尽量保证晚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