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齐瑾没跟你一起回吗”
林有乐说“没有，他买夜宵去了。”说的时候还挺委屈，道晚上在餐厅没吃饱, 还黏黏糊糊的想要他陪。
一个将近一米八的大男生明着撒娇, 搞得周围同学看过来的眼神都变得奇怪微妙。
他于是直接拒绝了，一个人先回来。
齐瑾倒是没再生拉硬拽。
齐瑾当然不会生拉硬拽的强留林有乐。
因为买夜宵只是个借口。
实验班的同学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空空荡荡的, 只有他，以及座位在对角线的李璐荷。
齐瑾站起来，看到李璐荷也有了动作, 应该是坐得更直了一点, 手还是放在桌上、拿着笔，却没在写作业。
李璐荷的脸庞在教室白炽灯照映下，透着些粉，刘海遮着巴掌大的小脸儿, 新涂的唇釉也润润亮亮的、像是诱人采撷的佳果。
在拿到齐瑾传来的纸条、让她放学等在教室的那一刻起，她就在无比紧张的期待了。
印象中齐瑾从来没跟哪个女孩子走得很近。
李璐荷既期待生日礼物, 也期待齐瑾单独留下自己后悔说点其他什么。
“林有乐给你送礼物了”
“啊”李璐荷听齐瑾一开口就是这句，冷静了半天的心思被打乱, 不知道他是吃醋还是什么目的，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齐瑾“是什么”
李璐荷这才想起来，“对了, 我还没看”
她立刻从桌板底下拿出那个小礼盒。
礼盒包装粉粉的, 很可爱, 但李璐荷觉得很幼稚, 所以没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拆，等后来收到齐瑾的纸条更是直接忘了这件事。
盒子轻，根据大小来猜, 大概是发夹之类的物品。
正拆着，面前突然递来一个袋子。
李璐荷尽管做了心理准备，也仍然觉得欣喜，她还一眼就认出了袋子上显著的t家o。
“礼物。”齐瑾没放在桌上，而是就那么递在半空。
李璐荷矜持了有两秒，就轻轻放下手中小盒子，伸出双手接过袋子。
她心中欢喜，害羞的抬眼看面前帅气的男生，抿唇笑着道谢说“谢谢。”
齐瑾却没收到那眼波。
他只说不客气，就拿起那个被李璐荷放一旁的小粉盒。
三两下拆掉包装。
李璐荷取出长条的绒盒，小心打开翻盖。
一条缀着粉钻的白金珍珠项链就映入了眼帘，哪怕不在专柜明亮的镁光灯照射下也流光溢彩的十分夺目。
她瞳孔放大了，惊叹“好漂亮啊”
李璐荷内心澎湃，别说t家的东西本来就贵，这一看就是最新款，国内甚至可能都还没有
准备礼物的心意显然更昂贵更有价值。
李璐荷感觉自己脸烧起来了齐瑾为什么送她这么好的东西
这边齐瑾拿出盒子里的发绳。
浅紫色，一圈又一圈的繁复交错，间或装饰着一些玉珠子，但玉石暗沉，体积还小，明显就是边角料打磨的，唬人还行，其实值不了几块钱。
再看盒子里还有张卡片。
上面是清隽有力的一行字祝李璐荷同学生日快乐，永远开心。
齐瑾的视线一直落在“永远”两个字上面。
脸上没有表情。
直到勾起唇，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
李璐荷抬头看他，紧接着就被狠狠吓了一跳她差点吓得后退，等定睛再看，齐瑾脸上那种要发疯似得的阴狠却没了，只垂着眼，神色淡淡。
她当是教室里光线问题导致眼花看错，小心的喊“齐瑾”
“嗯。”齐瑾的声线散漫而沙哑，他抬眼看李璐荷，不说打量，只看着她面颊发红一脸娇羞的样子，手里随便的把玩着那个发圈，显然已经打算不再给她了，问“喜欢吗”
“嗯嗯，喜欢”李璐荷忙点头，动作轻巧的取出那条铂金项链，仰头看他，“就是好贵重。你在哪儿买的”
齐瑾说“托我姐买的。”
才怪
齐瑾早把这事忘了，这是临时打电话让他姐赶紧从首饰盒里找一样送过来。
他真没想到林有乐还记着，就算是给在他买玩偶挂件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所以顺便给她带的生日礼物
也不行。
“真的很好看。”李璐荷脸红扑扑的，少女怀春的模样已经展露无余，她几次羞怯的看向齐瑾，又不好意思开口，最后才鼓起勇气细若蚊蝇的说“你，你帮我戴上吗”
齐瑾没听清，也没问，只说“你喜欢就好。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李璐荷人微微僵住，手里还握着那条昂贵闪耀的项链。
直到齐瑾走过，她才突然喊住“齐瑾”
离开的齐瑾眼神一暗。
握紧五指把发圈攥在掌心，他很用力，玉石深深咯在掌心，片刻后，神色如常的把拿着发圈的手塞进裤兜，再回头看她。
李璐荷抿唇看他，“你就，就没什么别的要跟我说吗”
别的什么
齐瑾扫了眼外面乌黑的天色。
他已经耽搁太久了。
“有。”他收回视线，看李璐荷，“你喜欢林有乐吗”
“林有乐”
李璐荷觉得荒唐的失声道“怎么可能”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控了，冷静下来想要重新解释，却见齐瑾忽然笑了起来，说“没事了，回去路上小心啊。”说完挥挥手就走了。
下楼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心情不错的齐瑾拿出来看。
是他姐发的消息。
姐战况如何
齐瑾挑眉吹了声哨儿，单手打字搞定
齐潇开心，不枉她送出去自己戴没两次的小六位数项链，又快速打字快把弟媳妇照片给我看看
弟媳妇
齐瑾不假思索的点开手机相册，在一堆最新偷拍的照片里选来选去，最后挑了一张乐乐坐在门口靠着墙剥玉米粒却睡着的照片。
明媚的阳光落在脸蛋上、连上面细细的毛绒都能看见，静悄悄的，分开的刘海下闭着长长的眼睫毛，那白白的脸颊还带一点未脱的稚气
高清。
真好看。
齐瑾欣赏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震了又震，显然是各种催促的消息。
他才依依不舍把照片发了去。
乐乐
齐瑾
齐瑾发错了
为什么现在的q没有撤回功能
乐乐你本来想发给谁
发错了这三个字也发错了。
齐瑾只能老实交代。
齐瑾发给我姐
乐乐你给你姐姐发我照片干什么
哦，她说想看一下弟媳妇。
齐瑾差点打字发出去了，如果放在上辈子，这种对话再正常不过，但现在齐瑾在输入框写写删删，好不容易才想到个完美解释。
齐瑾她之前不是忙巡演的事么，不知道我国庆期间跟你回家了，今天空了就想着来关心一下我，我有提起你，她就好奇你长什么样子让我发张照片看看。
乐乐哦
齐瑾紧张的等后续，想着万一林有乐问起为什么要偷拍他要怎么回答才稳妥。
结果手机震了震
乐乐还不回来快要熄灯了
齐瑾马上回
齐瑾舒口气，好险。
他退出来再看排序第二的聊天窗口，他姐已经发了一堆问号和“人呢”，他只好把那张发错人的照片重新给她姐发了一次。
发出去好一会儿没动静，齐瑾以为他姐没等到自己回复又忙去了，也没再搭理，放进口袋，一路飞跑回宿舍。
第二天一早，齐瑾看到了他姐昨晚的回复。
姐模样是还行，就是胸有点平
姐等等，是男孩
姐那个林有乐
姐
姐
齐瑾想了想，对方的情绪表达似乎十分复杂，干脆就不回了。
“上课。”
“”
“起立”
“同学们好。”
“老师好”
林有乐“请坐。”
新的一天，从还没适应的林班长开始。
各科老师把月考卷子简单讲了讲，很快就开始新的课程，林有乐有注意到、庄梓俞的座位始终是空的，齐瑾也不去了解下。
才这样想，下午体育课庄梓俞就回来了。
但回来的庄梓俞差点谁也不敢认
庄梓俞把一头黑发剃得非常短、几乎紧贴着头皮，尽管还是很白、个子修长，但以前那温文尔雅的小王子形象完全颠覆。
露出的精致眉眼有那么些杀伤力，导致原有的雌雄莫辨的好看被一种略桀骜的感觉取缔。
仿佛剪掉头发，就剪掉了以前的性格一样。
他惹来班上不少女生的惊叹和小声尖叫。
却表情冷淡的归了队。
校园里，有的女孩喜欢好学生，有的女孩喜欢坏学生，但所有的前提是那个学生必须得长得好看
缺课两天的庄梓俞像换了个人般重新回到班里这话题讨论度急剧上升
一石激起千层浪。
发展到后面甚至荒唐到，有楼主编辑了论坛里高一年级的校草选拔贴。
并且，寸头庄梓俞的票数直追原来发型庄梓俞的票数
这千层浪里，就属林有乐最淡定。
看林有乐看来，要么是庄梓俞真知道错了想从头开始，要么就是打算借改变外表来转移大家对他成绩方面的注意力。
不管哪个，只要不舞到他面前来都行。
可偏偏就舞到了他面前来。
“给我的”
“嗯。”
“”林有乐迟疑的拿起桌上的那杯奶茶，刚想要说点什么，手中奶茶就被一旁的齐瑾拿走了。
齐瑾起身，把奶茶塞还庄梓俞手里，“你自己喝吧。我已经给乐乐买过了，奶茶这东西喝多了不好，一天一杯已经够了。”
庄梓俞皱了下眉，看向齐瑾。
齐瑾挑眉，迎上庄梓俞的直视。
以前看庄梓俞还勉强顺眼，现在人把头发剃得跟个和尚一样，叫他怎么看怎么别扭，特别还来跟林有乐献殷勤，更让他心里不舒服。
呵，这是要明面上跟他抢人了
庄梓俞到底没跟齐瑾呛声，而是对收回视线，对林有乐说“那有乐，你明天喝我给你买的，这是不咕奶茶店的焦糖奶茶，很好喝。”
“谢谢，不用了。”
林有乐不知道庄梓俞又打什么主意，但突然的示好总让他心里警惕。
他礼貌的婉拒说“我不喜欢吃甜食。你别听齐瑾乱说，他给我买的那些奶茶，最后差不多都是进他自己肚子里。”
但这送奶茶还只是第一步
下午放学，庄梓俞又跑来了，“有乐我能跟你一起吃晚饭吗”
一旁的齐瑾脸黑下来。
这庄梓俞
当他死的吗
齐瑾怕林有乐一个不忍就松口让原本的二人晚餐变成三人行，他伸手搂上林有乐的肩膀，对庄梓俞说“没位置，找你那些好哥哥去。”
庄梓俞忍齐瑾一天了，怒而看向他，“齐瑾，你又不是有乐，你干嘛老替他说话”
齐瑾挑挑眉，不仅没生气，帅气的脸上还作出无赖模样，“哎，差点忘了昨天你没在，我身为副班长，当然就是林班长的代言人了，我的话就代表他的话，我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
说着，他还叫林有乐来气庄梓俞，“对吧乐乐”
林有乐并没有附和齐瑾这个中二幼稚鬼。
他的重点稍微有点歪来到这个世界线这么久以来好像是第一次听庄梓俞连名带姓的喊齐瑾
去食堂路上。
齐瑾搂着林有乐肩膀，他还为在教室里林有乐不跟自己怼庄梓俞耿耿于怀，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奶茶里面下药”
林有乐“”
林有乐说“你跟他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竹马么，他什么人品你不知道”
“我能知道什么啊我那么笨。”齐瑾有点委屈的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骗人可厉害了。而且从小到大，都是他仗着我们两家距离近，三天两头往我家跑，我反正从来没主动找过他。”
“骗人”林有乐问“庄梓俞骗你什么了”
齐瑾瞬间卡壳。
落日已经下坠落在不远处，红通通的夕阳透过树荫。
周围多的是同学比他们走得快。
就他们两个像是小老头靠在一起走得慢慢吞吞磨磨唧唧。
林有乐问“怎么不说话”
齐瑾抿了下嘴唇，皱着的眉头还没打开。
他迟疑的说“不知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林有乐没注意他的脸色，只道“你不是才说他骗人很厉害么，随便举个一两个例子都行。”
可齐瑾想不出来。
他停下脚步。
林有乐肩膀上还搭着他一条沉沉的胳膊，走不动，回头看他。
齐瑾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奇怪。
林有乐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又忘了齐瑾心理方面有严重疾病这件事。这家伙，看着高高大大、健健康康的，近段时间又没发病
林有乐忙补救，拍拍齐瑾的肩膀，“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不重要。”
齐瑾看到林有乐走面前来，一脸的关切和宽慰，嘴巴开开合合的，却听不请他在说什么。
耳朵里像是进了水，混沌的、含糊的。
让他难受到头开始昏沉。
“齐瑾，齐瑾”
林有乐脸色陡变，怎么也没想到前一刻还在自己面前站得好好的人会脸色瞬间煞白，接着像小山一样直挺挺的朝自己倒来
要不是他做足了准备，绝对会被齐瑾压倒双双扑街。
勉强抱住了失去意识的齐瑾，林有乐伸手去摸齐瑾的手机，但学校制服量身定做，裤子口袋的入口在哪儿一时半会摸不到，越着急越找不到。
等不小心碰到什么，触电一样收回手的时候，身上无意识的人忽然紧紧抱住了他
“没事了”林有乐感觉被吓得心跳还是很快，抬手拍拍齐瑾的背，“你药是不是在教室，我先陪你去吃个药。”
“不想吃。”齐瑾有气无力，头沉得像是灌了铅，搭在林有乐肩上怎么也抬不起来，“乐乐”
“嗯”林有乐不知道他喊自己干什么，应了一声，同时撸撸他的头安慰。
“乐乐。”齐瑾又喊他，声音沉沉闷闷的。
“嗯，我在。”林有乐说“怎么了”
齐瑾没说怎么，只是收紧双臂、越来越紧，就像是在无边无际的大概上抱着一块浮木，他痛苦的难以喘息的低喊了一声“乐乐。”
林有乐有点着急了，这小屁孩怎么不知道轻重呢
有意识了不说吃药不说打电话叫医生，光喊他名字顶什么用。
他的名字又不是什么止痛剂特效药。
林有乐试图把齐瑾搬到旁边去，口中安慰“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教室帮你拿药。”
齐瑾坐下来后，感觉头还是有些昏沉，不肯松开林有乐，就靠在他身上。
这条去往安培食堂的小道特别多人，来来往往的，都要往他们这边瞥上一眼。
画面肯定很基
被齐瑾当成麻袋一样紧紧搂着的林有乐一脸麻木的想等这臭小子发病期过去，一定要好好跟他算算账，哪有男生这么搂搂抱抱贴贴的
但是
林有乐视线看向别处，慢慢陷入思考
原来齐瑾发病的原因跟庄梓俞有关
所以那次齐瑾病的那么重，却没在齐家看到庄梓俞。
管家周伯明显在撒谎，说什么刚刚被接回去的话，那时候都不敢看他们的眼睛，只说了一句就迅速把话题转移开。
如果说，齐瑾的病跟庄梓俞有关，那么两人之间那种奇怪的气氛似乎稍微能说得通一点了。
毕竟要说这个时间线的齐瑾对庄梓俞好，还真有点勉强。
如果是上辈子的齐瑾发现庄梓俞偷月考试卷。
别说打匿名电话举报了，他只会加入然后一起帮忙
唉。
又想起那些事了。
林有乐收回放远的视线，摸摸齐瑾那一头扎手的短毛，“你好一点了我就给你去拿药。”
“嗯”
林有乐来去跑得都很快，回来看到齐瑾弓着背坐在原地，一个人孤零零的，仿佛跟周围所有环境都格格不入。
那种孤寂感太奇怪也太强烈。
几乎要把他都拉进去。
“来，喝水润润喉，然后再吃药。”
齐瑾沉默的把药片都吃下去。
林有乐半蹲下来在他面前，沉默了会儿，道歉说“对不起，你不想回答的问题，我不应该一直追着问的。”
齐瑾没说话，他的状态依然沉默低迷，看着林有乐在自己面前蹲下后，他慢慢伸出手。
他的手掌很大，能完全捧住林有乐一边脸颊。
他们的距离很近。
对视的那一刻，林有乐几乎感觉自己魔怔了，他看到了齐瑾的眼泪，看到他浓烈到快要溢出来的悲伤。
那失控的情绪让人心猛地一揪，惊然回过神，林有乐就看到面前齐瑾哭唧唧说“我好难受乐乐”
林有乐“”
看错了，还是那个吃了药要撒娇的小可怜。
“没事没事，吃过药很快就能好了。”林有乐起身坐到他旁边，拍拍他的背哄“今天晚自习你就请假吧，是回宿舍还是回家”
“我已经好多了。”
林有乐看他白苍苍的脸，心说这话听上去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但又不好打破少年强行建立起来的自尊心，只好顺着说“那等会儿我们吃完，就回教室休息，可以吗”
齐瑾点点头。
三节晚自修安安静静，说长不长，说短又很煎熬。
林有乐看齐瑾趴在桌上，几乎没怎么抬过头。
齐瑾在搜浏览器。
最新的搜索词条是“催眠”。
他确定自己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不是这辈子。
是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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