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司机脸庞红紫地无力趴倒在方向盘上,徐文祖抽出张纸巾,擦拭掉指尖蹭到的零星血迹,慢悠悠地推开车门下车。
保育院的院子多年没人打理,里面荒草丛生,鞋子踩进草地发出连片沙沙声响。
韩东诚背对着门口站在院子中间,仰头望着正前方的房屋,等到沙沙声由远至近的来到身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警察马上就到了。”
他本应该顺应世界意识主宰的剧情发展,把徐文祖留给男主成长后解决。但在男主把徐文祖彻底解决掉之前,文康泰和文尚泰的安全没有保障。
杀了那么多人都没被抓到,某种程度上,徐文祖简直聪明的令人头皮发麻。
系统111已经设定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只能提前不能延后。他低估了徐文祖的危险程度,已经拿到这些犯罪证据的情况下,没有亲眼看到徐文祖受到法律惩罚,他走都走得不安心。
韩东诚不好奇徐文祖到处杀人的原因,也没有试图理解他的打算。离开这个世界以后,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存在过的痕迹,会被世界意识逐渐淡化抹去。
他目前要做的,除了为自己设计一个低调的退场方式以外,只需要帮赶来这里的警察拖延点时间。
收尾工作十分简单,韩东诚眼神幽幽地看着徐文祖,态度稍显冷淡。
徐文祖目光一寸寸地划过他的脸庞,试图通过表情,确认他话里的真假。
见韩东诚的态度不似作假,徐文祖眼底流露出几分遗憾,语气古怪地感叹,“亲爱的都知道了啊。”
韩东诚莫名从他口中听出了些抱怨的意味,徐文祖的模样就像是话里还有一层潜台词,好似在说你怎么才知道你终于知道了啊之类的话。
韩东诚狐疑看着反应平淡的徐文祖,衬衣包裹下的身体肌肉紧绷,做好应对准备。徐文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老老实实等着警察过来束手就擒的人。
他在过来这里之前,甚至做好了打一架的准备。
夜晚凉风骤起,散尽白天阳光暴晒下的炎热气息。
草叶被夏风吹地来回晃动,蹭到西裤裤管,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摩擦产生的细微痒意。
韩东诚抿了抿嘴角,半转过身,和徐文祖面对面地站着,“你逃不掉了。”
徐文祖笑了一下,他抬手拨撩起韩东诚散落额前的黑短发,望着他的眼睛,满含欣慰地说,“亲爱的还在这里,我怎么会舍得离开。”
泛着冷光的刀片脱离袖口,徐文祖反手勾住它,夹在冷白骨感的指节中间,贴着韩东诚的脸颊比划。
刀片出现的瞬间,韩东诚察觉到危险,手肘隐不可见地轻颤一下,又迅速恢复平静,强行按捺下反击的冲动。
徐文祖的注意力全然落在了韩东诚脸上,完全没有发现他在条件反射下出现的防备动作,满心满眼都是看到满意作品的喜悦。
他没再亲昵地喊韩东诚亲爱的,反而颤着嘴角喊了声他的名字。
刀片锋利的边缘,沿着韩东诚的下颚,慢慢滑落至颈侧泛青的血管旁边,稍一用力,温热殷红的液体便会喷洒溅射满身。
徐文祖恋恋不舍地在那附近游离片刻,克制地收回手,叹声说,“东诚也等不及了吧。”
他握起韩东诚的右手,把半个指节长短的长方形刀片,纵容地塞到他的手里,“在这里结束勉强也算不错。”
硬质刀片贴放在袖口许久,早已被体温暖热。韩东诚心脏猛地缩紧一瞬,隐约察觉到了徐文祖要做什么。刀片刚一入手,就被他用力向着远处抛掷,丢进了草丛里。
韩东诚朝后退了半步,和徐文祖拉开距离,咬字用力地强调,“警察马上就到了,不要试图做多余的事。”
或许来的不止警察,他把严富顺保留下来的战利品分成了两份,一份交给了路边遇到的检察官,一份寄给了处理这起案件的刑警小组,甚至还把下载到手机里的几个视频,送给了苏贞花。
这里的地址自然也告诉了他们,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
像是在回应他的这个念头一般,韩东诚刚算完大概时间,就听到微弱的警笛声和救护车鸣笛声此起彼伏交错响起。
他下意识循着声源去看,一团晃眼的红蓝i灯光来势汹汹,直直朝着这个方向移动。
徐文祖不满韩东诚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只朝远处瞥了一眼,就不再感兴趣地重新盯着韩东诚看。
比常人黑上许多的眼睛颜色幽暗,像是染了墨汁,韩东诚回过头与他的目光对上,看的心神一晃,如坠黑洞般差点被吸引进去。
徐文祖露出笑容,突然把手心摊到他面前,亮出一张名片让他看,“还记得他吗”
名片白色底图样式简单,上面印着一排公司名称和o,以及一个人的名字。
徐文祖不会无缘无故地拉出一个陌生人询问,韩东诚颇为认真地在记忆里翻找了一遍,可惜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信息几乎为零。
在徐文祖拿出名片问他之前,他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
嗡鸣的警笛声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分贝拔高,听着震耳欲聋。
徐文祖不等韩东诚回复,便牵起他的手,拉着向停靠在保育院门口的出租车走去。
边走边为韩东诚线索回忆,“他住在保育院附近,经常翻i墙过来玩。”
韩东诚记起来了,来保育院玩的孩子很多,但喜欢翻i墙进来的只有一个。那人仗着个子高力气大,总爱用各种方式展示自己的力量,拉拢几个孩子,到处欺负人。
不怪他看到名字记不起来,那个时候保育院的孩子只喊对方大个子老大,大个子打架输给他以后,每次遇到他又是一副恨不得缩到土里的模样,从来没提起过自己的名字。
他当时除了徐文祖和行为诡异的严富顺,对谁都爱答不理,自然不会刻意打听其他人的名字。
出租车的车灯一直亮着,韩东诚透过车前窗,看到坐在驾驶位的男人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要过去查看。
徐文祖却拉住了他,两个人站在车前灯光照耀到的地方,宛若僵持正在对峙。
数十辆警车刚拐过弯,开进保育院门口前方三十米的范围内,就被通知犯人挟有人质,立即停车。
苏贞花坐的警车在最前面,第一个看到韩东诚和徐文祖的身影。
徐文祖好似没有看到这一排亮着灯呈扇状把他包围起来的警车一样,站在韩东诚身后,微微侧头,亲昵又专注地望着韩东诚,和他说着话。
倘若没有抵在韩东诚颈侧动脉处的手术刀,画面美好的仿佛只是情人间的暧昧闲聊。
苏贞花皱了皱眉,徐文祖和韩东诚之间的关系,以及两人的身世背景,早在收到那些犯罪证据以后,就被多个技术人员加班加点,扒的一干二净。
韩东诚温柔阳光富有生命气息的画作,在侧写员的心里成功留下了痕迹,再加上审问录像里的深情告白。
几乎所有出动前来保育院的警务人员,都认定了徐文祖不仅是个高智商的变态杀人魔,还是个情商高的感情骗子。
而韩东诚就是那个性格单纯遭受蒙骗的可怜人。
苏贞花也是这样认为的,她在来的路上,甚至做好了面对韩东诚气愤之下揭开骗局和徐文祖搏命,结果两败俱伤的心理准备。
跟在警车后面的两辆救护车,显然证明不止她一个人这么猜测。
当他们赶到保育院,真正看到韩东诚和徐文祖的状态时,恍然发现情况比预计设想的局面要好上许多。
韩东诚没有受伤,人还活着,这一画面令多数警察松了口气。
韩东诚不仅是那些视频证据的有效证人,也是这场连环凶杀案件的受害者,他足够了解徐文祖,或许还知道些什么线索。
来这里之前,上司下达了死命令,让他们确保韩东诚活着。
负责谈判的警察走了出来,提高音量大声喊话,试图引起徐文祖的注意。
狙击手悄然无息地四散开,占据暗处高地,耐心等待出手时机。
徐文祖除了最初被警察洪亮的声音吵到,瞥了他一眼外,没有其它动作,仍在低声哄劝韩东诚杀掉自己。
“东诚也想体验一下那种感觉吧,勃勃生机在指间消失,他人的生死掌握在你的手里”
“弱肉强食的世界,你就是神明。”
徐文祖亲吻他的耳尖,轻轻呢喃,“我知道东诚也想感受一下”
韩东诚低垂着眼皮沉默,至始至终没有开口。负责谈判的警察见徐文祖不理会他,悄悄给苏贞花递个眼神。
下一秒苏贞花就走了出来,柔声喊了句徐医生,放低态度说,“徐医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请不要伤害韩先生,他是您的爱人不是吗”
爱人这个词徐文祖听的很满意,抵在韩东诚颈侧动脉的手术刀稍稍撤离几寸,像是被苏贞花的话打动,准备和警察谈判。
紧接着下一瞬间,徐文祖反手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喉咙压下,干净利落地用力一划,霎时大片红色喷溅出来。
韩东诚失去支撑,顺着徐文祖一起跪倒在地上,白净的脖颈间一条红线缓缓显现,如瀑般下淌洇透衬衣领口。
突如其来的意外场面令现场空气凝结,随后苏贞花第一个反应过来,红着眼眶冲了过去。
徐文祖下巴靠在韩东诚的肩膀上,紧紧抱揽着他的腰,喘气时发出嗬嗬的气声,吃力地问他有没有听到
“东诚喜欢吗,我的生命,消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