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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云屏深夜语
    姚家富庶,席上山珍海味,满满一桌子。姚夫人盛情款待,连连敬酒。因丢了个五百两的鸣蝉,姚老爷难受地吃不下,唉声叹气的,被姚夫人瞪了好几眼。

    姚公子年约十六,酒量却很好,同梁四爷推杯十几盏,没半分醉意,言行举止一看就是常年出入风月场所,深谙此道。

    梁照水只瞧一眼姚公子,就厌烦他。照理说秦表兄也是时常进出烟花之地,有时也是醉醺醺地回家,在别人看来也非正人君子,但给梁照水的感觉不一样,可能是自家表兄,不好也只能接受。

    “我吃饱了。”梁照水揉了揉肚子。

    赵娴笑她吃得快,尽捡着实得吃了,后面的菜肴没吃着。

    “这顿没吃上,还有下一顿。”姚家连摆三天席面,够吃尽兴了。梁照水实在吃不动了,也坐不住了,“我看到姚家院子里有株紫红色的梅花,开得极好,碎瓣花边起伏飞舞。”

    说到梅花,梁照水神采飞扬。

    赵娴见梁照水要离席,对姚夫人解释道,“这孩子喜爱梅花,贵府的梅花种得好,她想去赏梅。”

    天色也有些暗了,这个时候还能看清楚梅花吗姚夫人道,“我吩咐下人在院子里多挂些灯盏。”至于梁照水所说的那株梅花,姚夫人是不清楚的,她是有次见白家种了那些个品种的梅花,回府后让花农也照着种,白家有的,她姚家也不能落人后。附庸风雅这等事,能用钱财解决的就用钱财解决。

    “多谢姚夫人。天黑赏梅也是乐事,灯盏不必了,会压伤那些枝条。”梁照水道谢,行了礼,便走了出来。

    赵娴叮嘱,“别乱跑。”

    “知道了。”梁照水闻着花香,一路找寻。

    有姚府丫鬟为她掌灯,她也拒绝了,她知道那株梅花长在哪里,也知道是株什么样品种的梅花,灰褐色的树干,黄绿倾斜的小枝,略细,开着深紫色的花朵。

    梁照水闭着眼睛,都能想象这株梅花的模样。

    找到了,就是这株舞朱砂梅。新鲜的土壤,应该是刚买来种下的。

    梁照水不得不佩服姚家舍得花钱,这株长得这么高的梅花,价钱可不菲啊。可惜梁家离姚家太远了,毕竟像姚家这么舍得花钱的人家不多,只要将梁家梅园里那些个非上品的梅花卖给姚家,以姚家的不识货,分不清品种和价值,只看花开得多树干长得好,再加大哥梁遇晚三寸之舌,梁家岂不赚翻了。

    满院子的花草,多不胜数。这姚家还真是俗,各种各样的花草都往院子里种,反正买什么种什么,也不懂得规整。这么多梅花,也就这株舞朱砂还算入眼,梁照水在新土上又踩了几脚,将土踩严实了。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虫子。”虽然这株梅花不名贵,梁照水自己随随便便都能培植出来,但好歹也是株长势不错的梅花,闲着无聊,梁照水就爬上了这株高大的梅花树。

    “明日我就嫁人了,云屏,这银子你拿着,趁着明日人多你找个机会离开姚家。出去之后,忘掉这一切,重新开始。你还年少,将来置个田宅,娶房妻室,就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不,我哪里都不想去,我想跟着您”

    梁照水在梅花树上翻找虫子的时候,忽然听到一男一女的对话,隔着有些距离,但梁照水听得清清楚楚,连他们吐字换气都听到了。

    有时耳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梁照水为难,她是该装作没听到呢,还是该咳嗽一声,让他们注意点。

    啊一个石子飞来,直接打中了梁照水。梁照水大叫一声,就直直从梅花树上摔了下去,过分,又偷袭她

    梁照水在掉落的时候,眼中的余光看到了孟朝。真是惹不起躲也躲不起。

    “云屏,你快走。”那穿着红衣的女子催促一个秀气的少年赶紧离开,说完之后,就朝梁照水走了过来。

    那少年,也就十六岁左右,梁照水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八成是姚老爷以前买来的。

    至于这红衣女子,梁照水也猜出来了,是新娘子姚珍珠。

    “我我不是故意撞破你们的。”梁照水从地上爬起,有些狼狈,“我在抓虫来着,呵呵,我会当做我什么都没听到。”即将出嫁的新娘子与一个秀气的少年在后院私会,依依不舍的,梁照水再缺根筋也猜到了。

    姚珍珠认出是今日刚来府里的客人,哂笑,“听到便听到。”仿佛并不怕梁照水将她的事说出去。

    “我我祝姚姑娘与白公子百年好合。”奇了怪了,又不是她与人私会,怎么自己说话这么心虚。

    姚珍珠一把拉住她,“你把我找来的人吓跑了,梁姑娘,那就你吧。”

    “你在说什么”梁照水被说糊涂了。

    “发生什么事了”

    姚珍珠和梁照水在院子里拉扯,很快惊动了姚夫人她们,姚夫人赶过来,并让仆妇分开了姚珍珠和梁照水。

    赵娴道,“又闯祸了”言语中透着宠溺。

    梁照水委屈,“我冤枉。”

    姚珍珠道,“娘,你们误会了,梁姑娘长得有福气,我这里呢正好缺个压喜床的,所以,我想让梁姑娘今晚陪我一起。”

    梁照水郁闷,长得有福气,不就是明摆着说她长得不好看吗。

    姚夫人噗嗤笑了,“是有这么个习俗,但不是女子,应该是男童。”

    “我就喜欢梁姑娘。”姚珍珠不由分说,固执道。

    “梁姑娘是贵客,珍珠,不许胡闹。”姚夫人哄道。

    姚珍珠道,“家中哪有什么男童,那我去爹那里,挑几个少年来。”

    一听到这些少年,姚夫人当即生气了,“那些个妖里妖气的,会给你带来灾祸的。”平日姚夫人就告诫儿女,少去那个院子,免得沾惹晦气。

    “既然是灾祸,娘怎么不把他们都赶走”

    眼看姚家母女两要吵起来,孟朝提议道,“都说新娘子的床有灵气,梁妹妹,今晚你就陪陪新娘子吧,沾了新娘子的喜气,今年你一定事事如意。”

    好事是好事,但从孟朝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别扭呢,当然,姚珍珠的想法,梁照水是猜得到的,拖住她,不就是给那个云屏争取逃跑的时间吗。

    孟朝以为梁照水会拒绝,但梁照水却道,“好啊,我跟新娘子走。”罢了,好人做到底,刚救了一个鸣蝉,再多救个云屏吧。

    赵娴欣慰,照儿真是长大了。

    丫鬟在前头提着灯引路,梁照水和姚珍珠并肩走着。

    “我认床,你的床我不睡。”梁照水与姚珍珠不太熟,同睡一个床榻,她不习惯,“虽然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将我留在你身边,但我梁照水说过的话算数。”刚刚姚珍珠对那个叫云屏的少年所说的话,都是为了那少年考虑,梁照水没理由去揭穿。

    “我知你是无心撞见,抱歉,但为了他的安危,我不能放你走。”姚珍珠也不是不信任梁照水,只是冒不起这个险,此事若让爹娘得知,云屏就没命了。

    丫鬟卷起帘子,里面灯盏泛着红光,红色的桌椅,红色的盘子,红色的花瓶姚珍珠的屋子内一片红,喜字也贴满了一屋子。

    “进来吧。”姚珍珠喝退丫鬟,只让梁照水一人跟着。

    梁照水被这一片红色晃得眼疼,就连看到姚珍珠,也是一身红衣,可怎么看都觉得透着一种悲伤。嫁人,不该是高高兴兴的吗,除非是所嫁之人,并非心上人。

    梁照水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吧。”姚珍珠取下套在腕中的金手镯。

    “那个叫云屏的看着年纪比你小,你怎么会”

    姚珍珠接过话,“我怎么会喜欢他梁姑娘,你想问的是这个吗。”

    梁照水找了个木椅坐下,静静看姚珍珠卸下各种珠钗配饰。结个婚戴这么多金钗金镯子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姚家有钱,干脆抱个金块上花轿得了,梁照水暗暗想着。

    “他被爹买来那年才十二岁,瘦瘦的,身上涂抹了胭脂水粉,但性子很倔,与以往爹买来的那些个不一样。他不顺从,爹就让人打他,不让他吃饭”姚珍珠说起云屏,眼里闪着泪光,“我若替他说情,娘也会让人打他,所以,我什么都不敢说。他们说,这些人生来低贱,就是供人玩乐的,无需可怜。可我那年一看到云屏,我就知道他们所说的都不对,云屏他不愿意这样,他在抗争,用他孱弱的身子在抗争”

    梁照水早已气愤填膺,骂道,“你爹真不是个人。”

    姚珍珠苦笑,“这些年吵也吵过,连我娘都没办法。财多起祸事,二叔就是前车之鉴。拿了重金去买一个伶人,不想被贼人盯上,人死财空。”

    “贼人不是说杀死姚二爷的是那个叫妙菡的女子吗”梁照水反问。

    姚珍珠讽刺,“官府无能,找不到真凶,就让那个妙菡顶罪结案了。妙菡与二叔同死于那日,但二叔所带的钱财却不翼而飞。”

    “带那么多钱去瓦肆,那里三教九流之人众多,不被人盯上才奇怪。”梁照水觉得这姚二爷要么太蠢,要么就是自大,仗着是姚家二爷,以为没人敢抢他身上的钱财。

    姚珍珠道,“来者是客,今晚你睡床,我就躺那个矮塌。”

    梁照水也不推辞,脱了鞋袜爬上了喜床,“你同我讲讲那位白夫人吧,我对她崇拜得很,听说她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乐师,一手琵琶曲,悲伤处可令人肝肠寸断,欢喜时又让人如沐春风,是人间仙乐。”

    “哪有这么神乎其技,不就是比别人琵琶弹得好。我也很少见她,她不太喜欢露面,就跟她那个病恹恹的儿子一样。”

    白夫人那个儿子,就是姚珍珠所要嫁的夫婿,但梁照水听来,姚珍珠语气有些不屑。

    梁照水啊了声,“小白公子身子不好,你嫁过去,万一小白公子死了,你不是要守寡。”

    “你还真实话实说。”姚珍珠欣赏梁照水的坦率,“死不了,白家养了两株九死还魂草,不仅能止血治伤,还能强身益气。”

    听到九死还魂草,梁照水两个眼珠子动了动,“养得好,回头得学学。”种草药,应该跟种梅花差不多吧,都是培植,学起来应该不难。

    “梁照水,你名字中的这照水二字,是芙蓉照水之意吗”爬树抓虫子的女子,姚珍珠第一次见,见了然后想进一步认识,虽然恼怒自己与云屏的事被撞破,但也不妨碍她想认识这个爬树抓虫子,摔得四仰八叉的女子。

    梁照水道,“非也。就跟你家一样,我家也是经商的,你家卖盐,我家就是种梅花的。我出生时,我爹正好在种一株照水梅,然后,我就叫这个了。”

    “怪不得你会爬上梅花树去抓虫子。”姚珍珠解开了心中的困惑,更确信了梁照水没骗她,“那位七公子,真的是你叔父吗”

    “怎么说呢,算是吧。”梁照水想了想道,“他是我四婶的弟弟。”

    好复杂的亲戚,姚珍珠忍不住笑道,“我看他对你很特别。”

    能不特别吗,天天逼她学这个学那个,梁照水叹气,“那是为了我日后不丢他的脸面。摊上我这样的亲戚,他也很无奈。”梁照水又道,“你叫珍珠,你弟弟为何不叫元宝你看我家姐妹,各种的梅花。”

    “你直接说我家俗气不就好了,还拐着弯骂人。”姚珍珠被逗乐。

    梁照水笑道,“我真觉得元宝挺好听的。”

    本该针锋相对、提防的两个人,竟也能聊了大半夜,夜色早已深沉,蜡烛也快燃尽。

    “梁照水,你睡着了吗”见床榻上的梁照水渐渐没了声音,姚珍珠小声喊她。

    梁照水翻了个身,含糊应道,“还没。”

    “静海郡近日不太平,来了很多陌生的面孔,说是在找一个人。你们喝完喜酒,就尽早离开吧。”姚珍珠提醒道。

    “好。”梁照水犯困,眼皮子已经睁不开了,回了句之后就鼻息声响起。

    姚珍珠却难以入眠,白家的亲事是娘求来的,小白公子想娶的人根本不是她,想起那病恹恹的公子决绝地告诉她,他有喜欢的女子,然后她也不甘示弱,因为她也有喜欢的人。一个不想嫁,一个不想娶,却要被硬生生绑在一起。姚家有钱财,白家有名望,各得所需,两府欢喜。,,,859821378